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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薄命女

    王揖得见司马束,请安罢,道:“王揖乡野小民,素知平昌公扶困济贫,愿为人排忧解难。恳请平昌公引荐,若使小民得瞻仰龙颜,事后必有重谢。”司马束轻蔑道:“足下不向我讨富贵,竟向天子讨富贵,倒是心比天高!未知足下讨的什么富贵?”王揖嘿嘿笑道:“王揖特来向天子、平昌公送富贵,非是讨富贵。”司马束顿时变色,阴阳怪气道:“普天之下,莫不归为天子所有。什么东西是需赖一个小民来赠予的?我看你不是讨富贵,而是讨打,也不是送富贵,而是送死。再不消失,叫你有来无回。”曹伤于是慌忙推王揖出府。

    王揖自知说了错话,自思:我今落魄,衣食皆无着落,若错失了贵人的扶持,早晚饿死街头。于是扯着曹伤的衣袖求助道:“我有无价之宝,可以颠覆日月,平昌公看过,自会明白。还请贵人再替我搭一回桥,事后必有重谢!我也看重性命,决不是口出狂言,在公府造次。”

    曹伤本不予理会,只是被扯着衣袖走脱不得,想:“我这衣袖是用什么绸子做成的,能有幸两次被写进小说中?不理会此人吧,若他心急扯断了我的衣袖,作者将我误会成‘断袖之癖’,可就难为情了。”

    曹伤不得已又领王揖见司马束。王揖以头叩地出血,跪道:“我有无价之宝进献天子,平昌公如能做个引荐,可成赫赫之功。倘是虚言,情愿以死谢罪。”司马束懒懒道:“足下可将此宝拿来我看。”王揖于是引曹伤往城南,取出玉玺,趁夜送进平昌公府。

    时司马束在后堂,曹伤留王揖在前厅,独自捧玉玺进呈司马束,举止轻浮。王揖密告道:“贵人手中乃秦始皇所用传国玉玺,不觉得沉重吗?”曹伤惊讶,遂小心翼翼送进去。及待司马束打开宝函,玉玺现身,曹伤细看良久,喜道:“果然是秦始皇所用传国玉玺!”司马束大惊失色,忙问:“传国玉玺藏于宫中,如何到此?”曹伤道:“宫中印玺非秦时印玺。秦始皇灭赵国,得和氏璧,命王孙寿雕琢成玺,李斯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是国家至宝,后来失传。”司马束欣喜若狂,曹伤拜贺道:“恭喜主公,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司马束兴奋过度,乱了理智,问:“献宝之人何在?可赏金百两。”曹伤提醒道:“乡人之意,是求主公引见,亲自将玉玺归还天子!”司马束反应过来,不觉失落,强颜欢笑道:“固然如此,仍赏金百两。”曹伤附耳低声道:“然而玉玺已归还天子。”司马束听了,打了个冷颤。曹伤又道:“今只要告那乡人妖言惑众,装神弄鬼,打死便是,主公暂且留下玉玺,他日必得受用。”司马束依允,于是藏匿玉玺在府,又秘请几位门客辨别玉玺的真假,都说是秦时宝玺,司马束更加欢喜。

    王揖被曹伤领人一顿棍棒伺候,打得血肉模糊,断了气息,弃在清水桥边泥沟里,也是命大,竟然没有死去。苏醒过来,踉踉跄跄到了马错的庄上。庄主记得他曾持玉鹿来拜会过,使人将他扶进屋,采药治伤,安慰道:“先生是马殷的好友,便是我的贵客,安心在此养伤,不要胡思乱想。”又私问从人:“如何许久不见世子来?”从人答:“听闻世子常宿在宫中,侍奉太后。”

    原来太后自从受了司马束的搅扰,早晚头痛,日夜昏沉,常传司马善说话,不放他出宫。却也落得司马善时时和王宛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情深意重,彼此山盟海誓了。王宛问:“我以真心待世子,世子可会以真心待我?”司马善念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王宛嗔道:“世子专以他人的话搪塞我,就不怕我将真心付与他人吗?”司马善急道:“妹妹可以不嫁司马善,司马善只娶妹妹。”乃赠送宝钗一支,以为信物,道:“待太后凤体康健,便请她成全你我。”王宛也念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二人细心照料太后,只盼着早日病愈。皇帝也常来崇化宫请安问好,见太后形容憔悴,遂迁责于司马束。太后道:“皇帝国事沉重,还常常为我劳心,太辛苦了。”皇帝说:“儿子也是性情中人,思念母爱,想多陪着太后。”王宛在旁,笑道:“陛下思念太后是真,但肃重威严,可不像性情中人呢!”

    皇帝戏言:“因为你正值豆蔻年华,‘性情中人’四个字只识别出‘情人’二字,所以朕在你心里自然不是性情中人。”王宛捂着脸娇羞地往太后怀里钻。太后道:“皇帝是长辈,好意思跟女孩子家贫嘴说笑。”皇帝坏笑道:“既然太后不待见,儿子不敢再叨扰。”出了门,瞥见司马善临花吹笛,赞一句:“好一个性情中人。”

    皇帝行到后园,正遇到左贵嫔在责骂两个宫女。左贵嫔即是司马束的生母。皇帝即刻变了脸色,走近了,懒懒道:“儿子管教不好,宫女也管教不好!”左贵嫔不敢出声,垂手侍立一侧。皇帝又问:“犯了什么事?”左贵嫔答:“两人在修剪花草,起了争执,一个用剪刀刺伤了另一个。”皇帝道:“真好!儿子喜欢摆弄刀剑,宫女也喜欢摆弄刀剑。”

    左贵嫔胆战心惊,待皇帝离去,即赐二名宫女杖毙之刑,仍不解心头之恨。又忧心思道:我儿昔日有军功,受将士钦仰,然而他不知谦逊礼让,一味行事高调,又结交朝臣,招募门客,如此种种,必受皇帝猜忌!皇帝口出怨言,皆指向我儿,我儿岌岌可危了。

    皇帝又行到却非门,正遇中书监孟宪受诏前来奏事。皇帝问他:“朕即位十年,略有作为,能否比得上齐桓、晋文?”孟宪字子风,与司马束交恶,道:“陛下远胜齐桓、晋文,更在秦始皇、汉太祖之上。”皇帝道:“太过了。”

    孟宪道:“秦始皇统一六国,集权改制,然而用法严酷,为人淫奢;汉太祖开基创业,政策宽松,然而诛杀功臣,行为放荡;陛下平定天下,革新政治,又无为治民,大德修身。所以秦始皇、汉太祖不及陛下。”皇帝叹道:“朕尚且治家无方,何况治国?”孟宪知道皇帝意指司马束,趁机说:“陛下依法治国,依法治家,则家国和顺。”

    皇帝默默无言,忽然见一位女官披散着头发从殿角慌乱奔出,扰了心绪。皇帝喝住,女官跪在驾前。小黄门领几个内监追赶到,跪奏:“此**乱宫廷,身怀六甲,我等捉了她去拷问,不想被她挣脱。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皇帝怒不可遏,骂道:“又是宫女!又是宫女!宫中白绫都用完了吗?”女官哭告道:“腹中子娇贵,求陛下留他一条生路。”皇帝不理会。

    内监便来捉拿女官,女官慌急,伸手拉扯皇帝的衣角。皇帝大动肝火,一脚踹倒女官,不想她滚下石阶去,动了胎气,鲜血直流。皇帝见了血光,心气不畅,两眼昏沉,责小黄门严查妖孽,自回明光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