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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曲剑吟

    田仇受曾勏羞辱,胸中郁闷,疾步退出。晴瑶欲待上前说话,田仇瞥了一眼,不曾停下来。曾韶赶上田仇,说:“祖父口齿不清,今日言语中冒犯了贤弟,还请贤弟不要计较。”田仇只是郁郁,鞭马而去。

    行在街边,有渔父无心将浑水溅到了田仇的身上。田仇正是无处发泄怒火,下了马,一掌打倒渔父,踢翻了盛鱼的木盆。正要走时,却被一人伸手拦住,那人道:“以强凌弱,非英雄作为。”那人似笑非笑,优哉游哉,正是右将军司马善。

    田仇不识得他,怒道:“我非英雄,没有作为。怎地?”司马善见田仇锦衣玉带,一表人才,哈哈大笑道:“你我同病相怜,合当一醉解千愁。”遂邀他同去间壁酒楼饮酒。又丢给渔父一锭银子,说:“渔家可捡几条鲫鱼送去酒楼烹煮,多给你钱。”渔父称谢。

    司马善与田仇进到酒楼,相对而坐,各自通了姓名。司马善道:“公子面带怨色,必有缘故。”田仇道:“堂堂八尺男儿,受辱于权势,只能忍气吞声,岂不憋屈?”司马善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也要能屈能伸,忍得当下,方可成就将来。”田仇仍是郁郁道:“将军肺腑之言,田仇受教了。”司马善道:“听说公子府上擅造美酒,改日必去拜访。”田仇道:“蒙将军不弃,我叫人送几坛去便是。”司马善道:“我岂是独爱美酒,爱与英雄对饮耳。”田仇依旧显得淡漠。

    于是二人早早分散,司马善回府,高阳来访。高阳含笑道:“上次宴请文达,使文达不能尽兴,高阳特来负荆请罪。”司马善道:“是司马善酒后失态,本该赔礼。”高阳道:“太尉令我负责太后寿辰之事,宫中守备,我信不过左超、马烈之辈,万望文达届时相助。”司马善道:“既是为太后祝寿,司马善义不容辞。”高阳辞归,送美女六名到司马善府上,司马善将众人都遣归回家。隔日高阳又亲赠珠宝一箱,绸缎五十匹,司马善推辞不得,与之闲谈。高阳道:“常闻京城狂士栾乞诋毁太尉,诽谤朝廷,高阳倒想会会那人,文达可有兴致同往?”司马善便与高阳往见栾乞。

    时栾乞正在院中抚琴,一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田仇带剑侍立在侧,见司马善与众人来,心中诧异。高阳站立院门边,熟视栾乞良久,摇一摇头,便要离去。栾乞停琴问:“何所闻而来?”高阳答:“闻所闻而来。”又问:“何所见而去?”答:“见所见而去。”又问:“所见如所闻吗?”答:“所见如所闻。”栾乞道:“则贵人平添一摇头了!”

    高阳走近了说:“都言先生饱读圣贤书,如何不做个圣贤人,倒要做个打铁匠?”栾乞依旧抚琴,不加理会。高阳左右四个随从喝道:“休要轻慢朝廷大臣!”栾乞抚完一曲,对随从说:“鄙人家中还剩得狗腿四只,诸位若要,自去取去。”随从发怒,喝骂栾乞是“老乞丐”。

    高阳呵斥左右,向栾乞赔礼道:“下人缺失教养,先生勿怪。”又问:“先生刚才弹的琴曲,莫非是《广陵散》?”栾乞道:“非《广陵散》,乃是《文王操》。”又问:“此曲有何深意?”栾乞答:“可以荡涤邪秽,消融渣滓。贵人听后有所改悔吗?”高阳道:“我刚正耿直,需要改悔什么?倒是先生刁钻刻薄,若不加改悔,日后必自食其果。弥衡乃前车之鉴。”栾乞道:“‘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岂是庸人所知。”

    高阳左右随从不忿,要来砸栾乞面前的瑶琴,田仇飞身而起,踹倒两人。另两人拔刀来砍田仇,田仇出剑挑落钢刀,将这两人也都踹倒在地,半天动弹不得。田仇正在兴头上,持剑架在高阳肩上,问:“匹夫何得放肆?”司马善急忙用剑挑开田仇手中宝剑,道:“公子不得无礼。”田仇冷笑道:“右将军别来无恙!”乃挥剑来与司马善打斗。栾乞镇定自若,抚琴曲《石上流泉》。

    司马善与田仇斗剑,一个身轻如燕,一个剑气如虹。劈刺点崩击提挑,斩截托按挂削撩,皆得要领,各有千秋。一个学盖聂斩群魔,一个仿卞庄刺二虎。这里风度翩翩,那边威风凛凛,约斗一刻钟,不分胜负。

    及栾乞曲罢,高阳带领随从早已远去,司马善跳出圈,收剑停手,拱手道:“公子珍重,后会有期。”又与栾乞辞别,也离去了。田仇怨恨司马善。

    司马善纵马追上高阳,为田仇求情道:“冲撞亚夫者乃公子田仇,因年轻气盛,故而行为放荡。亚夫休要与他计较。”高阳道:“既是文达求情,我便不为难他。”高阳私下对左右说:“田仇武艺超群,可以收为己用。”

    却说田仇自从见了晴瑶,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然而憎恶司徒,不肯去曾府寻她,故而终日抑郁。曾韶与公子凌纪率京中子弟往北郊赛马,来约田仇,见他无精打采,问:“贤弟神情恍惚,六神无主,必有蹊跷?”田仇许谎道:“弟没有好马,因此烦恼。”曾韶遂将武帝赐给司徒的宝马偷偷送与田仇,道:“此龙文马,足不践土,行越飞禽。今赠与贤弟,贤弟必可在诸公子中一马当先。”

    田仇看那马:胸窄背长,头细颈高,通身白色,尾后有炭红毛,雄浑矫健,嘶风咆哮,真是超逸绝尘。田仇十分欢喜。

    赛马之时,田仇正欲大展身手,谁料那龙文马性情刚烈,又认生,人多嘈杂,教它发起狂来,飞奔乱窜。田仇勒紧了缰绳,挥鞭抽打马背,并不能驯服。曾韶急忙吹起口哨,龙文马一跃而起,将要踩着公子凌纪。田仇迅速跳离马鞍,用手勾住马颈,轻抚马身,喝道:“常言道宝马配英雄,这畜生休轻视人。”龙文马绕着围栏跑了四五圈,渐渐力怯,慢了下来,田仇复坐上马鞍,那马不再使性子,众人称快。凌纪字孟书,对田仇说:“今日哥哥乘龙驹赛马,使我等热血沸腾,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