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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临别

    金步瑶笑容一凝,却仍不忘打趣道:“于大哥,这东风巷有数千家好玩的场子,竟是没一家能让你流连忘返的呀?”

    于晓卿盯着她看,却并不答话。

    金步瑶被他盯得红晕又上了脸颊。于晓卿见此,才移开了目光,笑道:“上次来时,姑娘可就是这样盯着在下看的。”

    金步瑶嗔怒道:“于公子原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奴家之前竟然没看出来!真是失敬了!”

    于晓卿又是哈哈一笑,倒了杯白水朝她举起道:“玩笑之举,姑娘勿怪,确是于某唐突了。白水代酒,在此向金姑娘赔个不是。”

    金步瑶没好气地也拿起自己的杯子,与他遥遥碰了一下。

    放了茶杯,金步瑶稍稍正了一下仪容道:“于大哥,上次你问起我来历,我跟你说下次来便告诉你,你还记得吗?”

    “对,确有此事。怎么,金姑娘这是准备告诉于某了?”

    “咦,于大哥,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好像都是称呼我为瑶儿姑娘的,怎么今日却换了个生分的叫法了?”

    “称呼并不重要。不过姑娘问了,在下也就说与姑娘听听。瑶儿姑娘的叫法,是因为之前看姑娘,给在下的感觉是自家小妹,因此亲昵了些;今日再见姑娘,姑娘却是风姿绰约,倾国倾城,不能再以小妹视之,故而称呼或许便让姑娘觉得生分了些。”

    金步瑶淡淡一笑:“原来如此。今日本该是我在门口当值,所以穿得招摇了些。至于是瑶儿姑娘还是金姑娘,确实无妨。毕竟金步瑶,也并非是小妹本名。”

    于晓卿惊了一声:“哦?姑娘身世,莫非另有隐情?”

    金步瑶又喝了杯茶,正欲说话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爷,您点的菜到了。”

    于晓卿这才想起,自己先前还点了几个菜。美人对坐,竟是把美食都忘了。他吩咐小二进来,小二嘿嘿一笑,一边上菜一边报菜名道:“客官,这是秋葵山药,这是油焖时笋,这是八鲜,这是蟹粉豆腐。您要的菜齐嘞!”

    于晓卿点点头,往他那空了的托盘上放了点碎银,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金步瑶奇道:“你们大夫不是都深谙养生之道的吗?怎么半夜三更地还吃这么多东西?”

    于晓卿答道:“偶尔一次,不妨事的。怕的是偶尔多了。何况这几个菜,也没有哪个是重油重辣的。对了,姑娘刚才说到本名并非金步瑶,那姑娘芳名是......?”

    “沈听波,我叫沈听波。就是汤州十景里面南湖听波的那个听波。我爹娘在那儿认识的,我爹就拿这个名字怀念和我娘的初见了。我来这里就是觉着好玩,所以来试试,还给自己起了个金步瑶的艺名。不过我在这里也有将近一个月时间了,现在觉得不那么好玩了。”

    “原来是该叫沈姑娘。不过沈姑娘到此处才一个月就觉得厌了?看来能托得住姑娘如此率性的人家,应是个大户人家吧?”

    “你打听我家世打听得这么清楚做什么?”沈听波警觉道。

    “沈姑娘误会了,于某绝无他意!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在下只是想到,这汤州首富沈无尤也是姓沈,所以......”

    “噢!你是猜测那位沈首富就是我爹?那可就是公子想多了。这里毕竟是叫沈家镇,姓沈的人多了去了。若非说关系的话,我叫那位沈首富一声世伯也就是了,他还不一定会认我这个世侄女儿呢!”

    于晓卿笑道:“你身上若是有利可图,就是姑奶奶,这些商人恐怕也是可以叫得出口的!说来令尊也是个情种,居然在女儿名字之中还不忘表白令堂。”

    沈听波却是黯然道:“不是这个缘由。我爹跟我说起过,我娘在生了我后便难产去世了。因此他才给我取名听波,纪念他和我娘的初识情景。”

    于晓卿听了,神色一敛,站起身道:“于某失礼!”

    沈听波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了飞扬神色道:“哎呀你干嘛!坐下!坐下!我黯然一下也就罢了,你跟着那么肃穆做什么?”她喝了杯茶,定了定心神继续道:“于大哥前面问我,是不是出身大户人家。其实也不算是。只不过我爹和这里的一位管事儿的有些交情,给他打了个招呼便将我安排进了这里。而且有言在先,我只是在一楼大厅干些端茶倒水的杂活儿。于大哥应该还记得,上次来时我与你说过,我是不陪客人过夜的。”

    于晓卿听罢她一番解释,点头道:“沈姑娘确实对于某说过。不过,姑娘是如何会想到要来这种地方的?此地鱼龙混杂,万一碰上那种蛮不讲理的泼皮无赖,毕竟不好收场啊!”

    沈听波笑颜一绽:“于大哥,你不了解叩仙堂。”

    于晓卿虽然从易无咎那里知道了一些叩仙堂的相关消息,但是自然不会介意再听听沈听波的说法,于是他故作惊讶道:“这说白了不就一家妓院?难道还暗藏什么玄机不成?”

    只听沈听波道:“于大哥,也许你打听过叩仙堂,知道它不是一家普通的风月场子。但是事实上,所谓的妓馆,只不过是它的外衣而已。叩仙堂,可以说是一个传承已久的江湖门派。”

    于晓卿点点头,神色微微惊讶,示意沈听波继续说下去。

    “叩仙堂本司制药,后来因为医术高明,生意越做做大,逐渐发家。到了大概三十年前,当时接手的堂主突然改制,下设了三处机构,暗猎门,无影门,百相门,分别负责情报,刺杀,和以制药经营为主的其他事情。据说当时堂内也有人不服,但是很快都被堂主以各种手段治得服服帖帖的。后来这东风巷上的风月场子多了起来,叩仙堂便也自然而然地披上了妓馆的外衣。可如此一来,它潜藏的暗流,却是让人更加难以揣测了。”

    于晓卿眉头紧缩,他侧耳细听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低声向沈听波问道:“那这叩仙堂如今堂主是谁?可有什么信息么?”

    沈听波也压低了声音道:“我没见过这堂主。不过听人说起过,这位堂主姓易,叫易无咎。至于这人为人如何,有人说他温文尔雅,有人说他豪爽旷达,也有人说他杀伐果断。别的不论,杀伐果断恐怕是真的。听上面的姐姐说,前两日才杀了个掩月居埋在这里的暗桩。于大哥你也见过,就是上次一同到此的那个春流。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还有这种事!想来还有些后怕啊!不过既是如此,确实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来这种地方闹事。对了沈姑娘,你先前言道此处无聊,那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哎,我不知道。有点想出去看看,但是又有点怕。咦,于大哥,你打算去哪呢?要不带上我?咱们一起?”

    于晓卿连连摆手:“不不不,沈姑娘说笑了。这样不太方便。”

    “哈哈,我就是说笑的!”

    于晓卿顿时语塞,想说点儿什么然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低头夹了几片山药吃来稍微掩饰一下尴尬。

    过了片刻,沈听波忽然道:“于大哥,你把我看做朋友而非风尘女子,特与我辞行,那我也该有所回应。请于大哥稍待。”言毕,她起身去门口对跑堂的招呼了两句。

    很快,她抱着一张琴进了房中。不过这次,她却是离于晓卿坐得稍稍远了些。坐定后,她道:“红楼里,无处折柳。聊奏琴音,算是作别。”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