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状元之争
虽然钦点状元是皇帝的特权，而且这只是一次小规模的恩科而已，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一个不能少的。
皇帝李铉点完状元以后，将录取名单交给中尉高青，让他传递给在座的三省相公和阁老们。
如果三省没有异议，便可以誊写皇榜并加盖宝玺张贴出去了。
尚书左仆射杨炎、尚书右仆射杜慎、中书令傅文成等几位相公看过皇帝钦点的状元都有些讶异，但是却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不露声色地将名单往下传。
能参加内朝的都是三省相公或是德高望重的国老，至少都是从三品的大员，三位恩科主副考官在两仪殿内只能敬陪末座。
高俭是礼部尚书，是从三品的官员，再加上他承袭从一品的国公爵位，是有资格入内朝议事的，不过他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官，为了避嫌，只能在最后发表意见。
而朱琏琛和曹策都是正四品的六部侍郎，除非皇帝下旨召见，否则平时是没机会进入内朝参与议事的，因为担任了恩科同考官的缘故，所以才特地召入两仪殿议事。
高俭见到皇帝李铉亲笔评点过的名单，不由得一愣，随即脸色涨红，显然他的内心极不平静，情绪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陛下，微臣认为这份榜单还有待商议。”高俭强忍着怒气，站起身来躬身对着皇帝李铉说道。
“哦？高爱卿有何异议，但说无妨。”皇帝李铉笑呵呵地说道。
皇帝真让他发表意见的时候，高俭反倒是愣住了。
事实上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有点后悔了。
点谁做状元是皇帝的权利，我这么激动干什么呢？难道我还能跟皇帝说：你把我排的第二十名点成了状元是不给我高某人面子，你必须改回来，按照我的版本来定名次？
这不是典型的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么？
别看皇帝李铉笑眯眯地让他说出自己的意义，如果自己真要是说出挑战皇权的僭越之语来，保不齐门外的禁军就会冲进来把他当场打死。
高俭只是一眼看到皇帝把状元点给了原本的第二十名，觉得是被皇帝质疑了他的眼光，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一时之间浓浓的耻辱感涌上心头，瞬间冲昏了头脑才会站了起来，可是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
正当高俭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本届恩科的主力推动者礼部尚书齐国公孙道清站起来说道：“陛下，微臣也很好奇，您为何会将原本的第二十名改为第一名？不知陛下可否不吝为臣等解惑？”
“哈哈哈！”李铉听到孙道清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帮朝廷大员跟着皇帝李铉一起大笑起来，尤其以工部侍郎朱琏琛笑得最大声。
“朱爱卿，这份答卷是你取的，不如就由你来说说。”李铉直接点名笑得最开心的朱琏琛。
诸位大臣收敛笑意，看着朱琏琛，想看看他怎么说。
只听朱琏琛起身抱拳施礼说道：“陛下英明，本次科举本就不重文采，以知识广博取仕，这份答卷是唯一全对的答卷，状元非他莫属。”
李铉不置可否，可是在场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从皇帝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认可朱琏琛的回答的。
“臣认为不可，此子固然全然答对，可是他的字有如三岁孩童，若是寻常小吏也就罢了，点为状元，臣认为有失体统。”高俭不敢怼皇帝，可是对朱琏琛就没有这个担心了，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兴许是此子家贫，买不起笔墨练字呢，字可练，可是这份博文广记的才思却更为难得。”朱琏琛坚持己见。
“既为一科状元，自当面面俱为本科考生之典范，有如此之大的缺陷怎可为一科表率？”高俭寸步不让。
“谁敢不服？真有本事，为何不能全然答对？”朱琏琛直面高俭高声说道。
“你这是胡搅蛮缠，身言书判乃是为官的基础要求，此子就算全部答对，也难掩他字写得丑的不争事实。”高俭的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朝野之中谁不知道你高大人一向主张‘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就是不想让一个庶民之子当状元！”朱琏琛就差指着高俭的鼻子骂他以权谋私了。
“混账！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高俭气得破口大骂，然后想着李铉躬身说道：“陛下，臣奏请严惩工部侍郎朱琏琛恶意诽谤之劣行。”
朱琏琛一语道破了高俭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思，使他不得不用最激烈的手段来对抗。
尽管高俭在私下里没少宣扬庶民不该读书的言论，可是这种话拿到朝堂上是站不住脚的，更何况他还是科举的主考官，更不能在公开场合宣扬。
朝廷之所以要用科举取代古时候的察举制和征辟制，就是想要给底层的人才开放一条上升的通路，尽可能让更多的乡野遗贤能够为朝廷效力，哪怕希望再小，多招到一个都是朝廷赚到了。
因此高俭根本不敢公然宣称庶民不该读书，只敢在私下聚会的时候借着解读先贤思想的名义进行“学术探讨”。
高俭刚开始第一眼看到答卷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到这个考生可能是个寒门或是庶民学子，后来进行核验的时候，他还特意查看了这名叫“重九”的考生的解状，发现他果然是庶民出身，只是令高俭想不通的是，一个庶民怎么会有如此广博的阅读量。
本就打算将这个最后拉进来“凑数”的考生定为最后一名，看到他是庶民出身，高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皇帝将重九定为状元，高俭固然有被皇帝打脸质疑的恼羞，更多的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一个“贱民”成为状元，而且还是自己作为主考官的科举上出来的状元。
这样的话岂不是跟自己的一贯主张相违背吗？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主张“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门第论的呢？
高俭无论是从自己的脸面出发还是坚决维护世家豪门贵族利益的角度，都必须全力阻止重九成为状元。
朱琏琛的想法则非常简单，就想着既然这是唯一的一份全对试卷，那就必须成为状元，此人才识渊博，这才是朝廷应该重用的人才。
他虽然算不得寒门学子出身，但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对于高俭这样的世家子弟有着天然的对立立场。
他们的富贵也是祖上拼搏积累而来的，享受一定的特权无可厚非，可是这种特权不能被滥用，为了一家之私，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这样因私废公的行为是朱琏琛所不能容忍的。
以孙道清、高俭为代表的世家贵族官员全力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将状元还给原来高俭初定的那名学子，哪怕换个人也行，总之就是不能让重九这个“贱民”当状元。
以中书令傅文成为代表的寒门或是小家族出身的官员则是全力支持皇帝的决定，认定状元一定要给重九，尽管他们也不认识重九究竟是那根葱，但是不妨碍他们以此为战局，和世家进行一场正面博弈。
皇帝李铉点完状元以后，将录取名单交给中尉高青，让他传递给在座的三省相公和阁老们。
如果三省没有异议，便可以誊写皇榜并加盖宝玺张贴出去了。
尚书左仆射杨炎、尚书右仆射杜慎、中书令傅文成等几位相公看过皇帝钦点的状元都有些讶异，但是却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不露声色地将名单往下传。
能参加内朝的都是三省相公或是德高望重的国老，至少都是从三品的大员，三位恩科主副考官在两仪殿内只能敬陪末座。
高俭是礼部尚书，是从三品的官员，再加上他承袭从一品的国公爵位，是有资格入内朝议事的，不过他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官，为了避嫌，只能在最后发表意见。
而朱琏琛和曹策都是正四品的六部侍郎，除非皇帝下旨召见，否则平时是没机会进入内朝参与议事的，因为担任了恩科同考官的缘故，所以才特地召入两仪殿议事。
高俭见到皇帝李铉亲笔评点过的名单，不由得一愣，随即脸色涨红，显然他的内心极不平静，情绪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陛下，微臣认为这份榜单还有待商议。”高俭强忍着怒气，站起身来躬身对着皇帝李铉说道。
“哦？高爱卿有何异议，但说无妨。”皇帝李铉笑呵呵地说道。
皇帝真让他发表意见的时候，高俭反倒是愣住了。
事实上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有点后悔了。
点谁做状元是皇帝的权利，我这么激动干什么呢？难道我还能跟皇帝说：你把我排的第二十名点成了状元是不给我高某人面子，你必须改回来，按照我的版本来定名次？
这不是典型的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么？
别看皇帝李铉笑眯眯地让他说出自己的意义，如果自己真要是说出挑战皇权的僭越之语来，保不齐门外的禁军就会冲进来把他当场打死。
高俭只是一眼看到皇帝把状元点给了原本的第二十名，觉得是被皇帝质疑了他的眼光，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一时之间浓浓的耻辱感涌上心头，瞬间冲昏了头脑才会站了起来，可是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
正当高俭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本届恩科的主力推动者礼部尚书齐国公孙道清站起来说道：“陛下，微臣也很好奇，您为何会将原本的第二十名改为第一名？不知陛下可否不吝为臣等解惑？”
“哈哈哈！”李铉听到孙道清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帮朝廷大员跟着皇帝李铉一起大笑起来，尤其以工部侍郎朱琏琛笑得最大声。
“朱爱卿，这份答卷是你取的，不如就由你来说说。”李铉直接点名笑得最开心的朱琏琛。
诸位大臣收敛笑意，看着朱琏琛，想看看他怎么说。
只听朱琏琛起身抱拳施礼说道：“陛下英明，本次科举本就不重文采，以知识广博取仕，这份答卷是唯一全对的答卷，状元非他莫属。”
李铉不置可否，可是在场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从皇帝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认可朱琏琛的回答的。
“臣认为不可，此子固然全然答对，可是他的字有如三岁孩童，若是寻常小吏也就罢了，点为状元，臣认为有失体统。”高俭不敢怼皇帝，可是对朱琏琛就没有这个担心了，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兴许是此子家贫，买不起笔墨练字呢，字可练，可是这份博文广记的才思却更为难得。”朱琏琛坚持己见。
“既为一科状元，自当面面俱为本科考生之典范，有如此之大的缺陷怎可为一科表率？”高俭寸步不让。
“谁敢不服？真有本事，为何不能全然答对？”朱琏琛直面高俭高声说道。
“你这是胡搅蛮缠，身言书判乃是为官的基础要求，此子就算全部答对，也难掩他字写得丑的不争事实。”高俭的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朝野之中谁不知道你高大人一向主张‘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就是不想让一个庶民之子当状元！”朱琏琛就差指着高俭的鼻子骂他以权谋私了。
“混账！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高俭气得破口大骂，然后想着李铉躬身说道：“陛下，臣奏请严惩工部侍郎朱琏琛恶意诽谤之劣行。”
朱琏琛一语道破了高俭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心思，使他不得不用最激烈的手段来对抗。
尽管高俭在私下里没少宣扬庶民不该读书的言论，可是这种话拿到朝堂上是站不住脚的，更何况他还是科举的主考官，更不能在公开场合宣扬。
朝廷之所以要用科举取代古时候的察举制和征辟制，就是想要给底层的人才开放一条上升的通路，尽可能让更多的乡野遗贤能够为朝廷效力，哪怕希望再小，多招到一个都是朝廷赚到了。
因此高俭根本不敢公然宣称庶民不该读书，只敢在私下聚会的时候借着解读先贤思想的名义进行“学术探讨”。
高俭刚开始第一眼看到答卷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到这个考生可能是个寒门或是庶民学子，后来进行核验的时候，他还特意查看了这名叫“重九”的考生的解状，发现他果然是庶民出身，只是令高俭想不通的是，一个庶民怎么会有如此广博的阅读量。
本就打算将这个最后拉进来“凑数”的考生定为最后一名，看到他是庶民出身，高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皇帝将重九定为状元，高俭固然有被皇帝打脸质疑的恼羞，更多的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一个“贱民”成为状元，而且还是自己作为主考官的科举上出来的状元。
这样的话岂不是跟自己的一贯主张相违背吗？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主张“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门第论的呢？
高俭无论是从自己的脸面出发还是坚决维护世家豪门贵族利益的角度，都必须全力阻止重九成为状元。
朱琏琛的想法则非常简单，就想着既然这是唯一的一份全对试卷，那就必须成为状元，此人才识渊博，这才是朝廷应该重用的人才。
他虽然算不得寒门学子出身，但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对于高俭这样的世家子弟有着天然的对立立场。
他们的富贵也是祖上拼搏积累而来的，享受一定的特权无可厚非，可是这种特权不能被滥用，为了一家之私，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这样因私废公的行为是朱琏琛所不能容忍的。
以孙道清、高俭为代表的世家贵族官员全力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将状元还给原来高俭初定的那名学子，哪怕换个人也行，总之就是不能让重九这个“贱民”当状元。
以中书令傅文成为代表的寒门或是小家族出身的官员则是全力支持皇帝的决定，认定状元一定要给重九，尽管他们也不认识重九究竟是那根葱，但是不妨碍他们以此为战局，和世家进行一场正面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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