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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类人

    天不过蒙蒙亮,陆迟已经在电梯里等着了。

    他特意起得很早。

    昨晚可以说被陆冬楠上了一堂教育课,他心里却对陆冬楠这人的感官很矛盾,谈不上是好是坏。

    所以,遇事不决先跑路。

    刚踏出酒店门口,就远远望见了一台蓝色林肯suv。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倚在车边,嘴边叼着烟,轮廓分明的脸庞带着一丝痞气。

    不少穿着靓丽的女人经过那人时,一步三回头,目带挑逗。

    陆迟没刻意躲着,走上前。

    “楠哥,我瞧你精神不振,大概肾透支了,回头得补补。”

    陆冬楠徐徐吐出一道烟圈,陆迟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他一脸嗤笑,“说你是个女人还不服。”

    陆迟没吭声。

    烟这东西,自大学那会儿为何晚戒掉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沾了,一时吸入太多被呛到也很正常。

    但陆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先前那几个女人瞧着是挺会戴帽子的那种,我看行。”

    “楠哥不考虑考虑?”

    陆冬楠掐烟的手一顿,“关了灯都一样。”

    陆迟笑笑,“那昨天那个呢?”

    他自然能看出来,昨日陆冬楠看向那个温柔女人的眼神,是有一丝温度在里面的。

    “她在我眼里只是个母人。”

    陆迟:“......”

    这话如果被昨天那个女人听到了,必定会伤心欲绝。

    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种诋毁。

    但陆冬楠昨日明显可以当着那女人的面说,口是心非的男人。

    也不过是闲聊几句,陆迟想了下,“怎么,楠哥这是当保镖当上瘾了?”

    大清早的就来拦他,目的显而易见。

    陆冬楠没吭声,自顾自走向副驾驶。

    “上来开车。”

    陆迟只有一脸神色古怪。

    这人好像是拿他当司机当上瘾了。

    ......

    易长安所在的厂房离市区很远。

    开着车驶过无数破旧难行的道路后,还步行了一大段路。

    直至日照当头时,一座老旧废弃的厂房才渐渐映入眼帘。

    厂外寂寥一片,杂草丛生,入目可及之处,仅有一座孤零零的厂房矗立在贫瘠的土地之上。

    陆迟皱皱眉,很容易就能想到在这儿的学习环境有多艰苦。

    余光一扫,一位穿着蓝白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小跑而来。

    易长安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鼻梁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整洁,整个人显得干练而富有活力。

    看上去倒像个有模有样的村干部。

    半年未见,印象里的那位蓬头垢面的男人似乎已经大变样了。

    见易长安额上都起了一层薄汗,陆迟笑笑,“易老哥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事实上,这不过才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虽说自那一别,偶尔会在电话上联系少许。

    易长安有些欲言又止,心里认为这个称呼十分不妥,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在他看来,能者为师,于他心里的陆迟不仅是驱散他心中迷惘的男人,更像是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半年前的那番话,于他来说弥足珍贵。

    易长安望向一旁沉默着的陆冬楠,斟酌了下,“这位是......”

    陆迟随口回,“保镖。”

    易长安愣了一瞬,自然能看出这位英俊男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但他没多问,随后带着两人走入厂房。

    一路走来,易长安简单的向陆迟叙述着这半年来的经历,途中有不少学生主动跟易长安打招呼,而后者都一一微笑回应。

    看得出来,他与这些学生处得很好。

    厂房内部也如陆迟所想一样。

    整个环境的基调以灰暗为主,一排排破碎的门窗,光线晦暗,不少斑驳的墙面上泛着一股子呛人的气息,显得阴冷潮湿。

    即便如此,在那些学生们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抱怨。

    直至易长安带着两人走到一处小房间里,开门声听着刺耳,似在反映着不堪重负。

    房内狭小密集,仅有一张斑点丛生的桌子,一张光秃秃的双层铁床只有两块木板铺陈。

    陆迟上前几步蹭了蹭床沿,白净的手指瞬间染上黄黑相间的油漆。

    见状,易长安有些难堪的摸了摸后脑勺。

    从古至今,都没有让客人站着说话的道理。

    他忽地急中生智,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件泛黄的白色衬衫,很干净,甚至还能闻出一丝洗衣粉的味道。

    随后将其整整齐齐的铺在了床边,朝陆迟两人憨厚一笑。

    两人自然明白易长安的意思,陆迟没坐,陆冬楠则慢吞吞的坐了上去。

    事实上,像陆冬楠这样的人能坐下去,就已经算是对易长安极大的尊重了。

    陆迟没坐的原因则很简单......

    陆冬楠个子大,一人几乎霸占了整张床。

    陆迟不介意那些虚的,打量着容光焕发的易长安,一时没想好措辞。

    想来,易长安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过。

    实际上,易长安现在的境况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但他却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由于厂房离市区较远,大多数学生只能在厂房住宿,至于老师这方面,满打满算也只有易长安和另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两人几乎每天都要讲十几个小时的课,因长时间的累积,学生也有几百的规模了。

    易长安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神色恳切。

    “小兄弟,等会儿你来给学生们当主讲人怎么样?”

    他想,应该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那名高三学生犀利的言辞,直击灵魂深处的话语,至今历历在目。

    而在这半年多以来,经过易长安有意加强自身的人际交往能力,早就不是最初那个不善言辞的人了。

    陆迟随口回,“我怯场。”

    他大概理解易长安的意思,但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上台。

    半响,易长安也反应过来了。

    “要不这样,等会儿我跟那些学生们说......”

    “就说你是国外某知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才回国不久。”

    话毕,易长安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套崭新的黑色西服。

    很显然,早就备好了。

    若真按这么一顿操作,因陆迟本就身材高大,气质更不像个高中学生,再人模狗样的捣鼓一番。

    没准还真有那味儿了。

    陆迟神色逐渐古怪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不见了。

    可在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但陆迟没忘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拍了拍易长安的肩膀,很严肃。

    “易老哥,今天是你个人的舞台。”

    “我相信,你会让所有人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一腔赤诚。

    ......

    赵清河很无聊。

    她觉着自己真是脑子有包了,才会想到来这疙瘩地方听什么演讲。

    可身边的好姐妹经常吹嘘这地方有个什么演讲大师,据说语言极富感染力,还是长得很帅的那种。

    想到最近正好没什么男人可撩,加上好奇心作祟,所以她来了。

    赵清河穿着一袭黑色的抹胸碎花裙,手上拿着化妆镜补着粉底,妩媚的脸颊上满是愁绪。

    在一大群人中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她先前也观望了许久,一个小帅哥都没瞧见。

    心情很不美丽。

    所幸,没等多久,一位看上去憨厚老实的中年大叔走向众人前方。

    在赵清河看来,这位所谓的演讲大师名过其实了,更与帅这个字毫不沾边。

    这人无非用了一些英语谐音方式,例如“怀孕”的单词pregnant谐音“扑来个男的”,“肥胖”的单词ponderous谐音“胖得要死”。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学什么英语的,心情很糟糕。

    她想着就算搁家里边敷点面膜,看点书不比来这儿强?

    若是几个月后考不上开大,家里那位恐怕要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那就没资本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撩那些狗男人了。

    想到这,赵清河默默从人群尾部离去,待临近厂房大门,蓦地眼前一亮。

    两个还挺耐看的男人站在人群末尾,正小声交谈着。

    一人淡淡笑意,一人神色平淡。

    赵清河阅男无数,心里很快生出一道莫名念头。

    那两人是同一类人,却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很矛盾。

    看着年轻点的中看不中用,至于另外那个年纪大点的......

    有一种,扎根于灵魂深处的威压。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灵魂。

    强大到,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清河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察觉那两人飞来的打量目光。

    她翻了翻白眼,妩媚一笑,随后扬长而去。

    ......

    “怎么,看上了?”

    陆迟只是摇摇头,没在意陆冬楠一脸打趣。

    易长安在如火如荼的讲着课,有个女孩却抽身离去,难免会吸引眼球。

    那女孩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学生而已,却拥有一份成熟女人的妩媚似水。

    只能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很快回过神来,陆迟望向最前方侃侃而谈的那个男人,嘴角带笑。

    他没想到,易长安在经过半年多的摸爬滚打后,已然脱胎换骨。

    以往那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已经能通过语言的魅力教导学生了。

    诙谐幽默的教学方式,使场中的氛围颇为融洽。

    “刚刚在外边有个女生跑过来问我,说她最近吃得太胖怎么办。”

    一顿,易长安笑着说,“我告诉她,有时候肥也是一种美,像我就肥而不腻。”

    见不少学生的脸上挂着笑,他很满意这样的氛围。

    “油腻,greasy。”

    半响后,易长安微微抬手示意。

    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同学们,其实今天有一位我生命中的贵人来到了这里。”

    底下学生们皆一脸好奇,不少人出声询问。

    易长安眼角的皱纹一开一合,却是笑意。

    “他曾在我最迷茫的时候骂醒我,更是我易某人的偶像,一直想追赶,却无法望其项背的男人。”

    话毕,一些学生叽叽喳喳的闹着“那个男人是谁”。

    很快,易长安眉头不禁皱成一团。

    “我本期望他能作为今天的主讲人,但是......”

    “就像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太方便,我们男的也是一样的道理。”

    底下气氛颇燃,笑声如浪如潮。

    “当我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天天想的就只有美女和念书。”

    “青春总有些不可避免的东西,就像我念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总是让我帮她去小卖部买东西,后来我发现这个女生是有男朋友的,我就问她,为什么你有男朋友还让我去。”

    “她告诉我说,是为了让她的男朋友休息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笑意。

    无所不用其极,能做到自我调侃的男人,往往能走得很远。

    易长安缓了缓心绪,抬头望向人群中最末尾的那道高大身影,微闭双眸。

    待睁眼时,只有一道光。

    “今天,我想与同学们讲的是......”

    “何为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