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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就这样,陈先如对谢兰䓹和恋儿讲述了自已如何落难、陈万富如何相救、又如何与陈一曼完婚的过程,当然,他并未如实讲述自已与陈一曼明媒正娶的完婚方式以及接受陈一曼的另一个原因——传宗接代。只是强调自已为了报恩,期望博得谢兰䓹的同情和谅解,最后他又沉郁感慨道:“人生总是要面对一些抉择,不管你我愿不愿意接受,必须要在痛苦和无奈中做出抉择。”

    屋里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谢兰䓹缓缓起身,泪痕依然在她脸上残留。恋儿搀扶,主仆二人走出厅堂。屋内,只留下了神情呆呆的陈先如。

    西跨院的游廊之下,青竹翠绕,红花相趣。一条竹椅、竹几和一个竹凳摆放其中,尽显一份优雅和恬淡。平时只要谢兰䓹经过这条游廊,在日影下,皆会放轻脚步,欣赏着自已的劳作。而此时,谢兰䓹却觉步如千斤,满园的秀色和她的泪水交织成一片朦胧的薄纱,罩在她那双秀美的双眸中,显得迷茫和无助。

    主仆二人走过游廊,步入内室,谢兰䓹依着靠枕在床畔处坐下来,木讷地望着床头柜上一盆绿色氤氲的山籽发呆,她的眼已经红肿,泪依然在流着。

    恋儿送来一杯凉茶,谢兰䓹摇头,恋儿见谢兰䓹这般伤心难过,一向能说会道的她,在此时也缄默了。

    她拿来扇子,默默地坐在谢兰䓹的身旁,一边为她驱赶着暑气,一边思量着陈先如所讲述的一番经历。

    她觉得姑爷讲述的经历离奇滑稽,而且很是好笑,现实生活中不会有如此的事情。什么老和尚,什么金命,什么要找大五岁的,什么报恩,分明是在编故事。可转念一想,姑爷是读书人,不会愚蠢得编出这般离奇可笑的故事来为自已找理由。若是那个二姨太的爹在撒谎也没有必要,他家有钱有势为何把闺女嫁到这么远而且还要与人为小。难道这一切皆是真的,不管是真是假,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高了,让人觉得一切皆在情理当中。

    但是,不管如何,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迫于何种地步,姑爷都不应负了小姐,他可以委婉拒绝,完全可以通过其它的途径来回报恩情,只要他意志坚定,她不相信人家还会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逼婚不成。

    说什么报恩,说什么没有办法拒绝,分明是在利用小姐的善心来欺骗小姐,姑爷就是用情不专,爱慕美色、贪恋财富,想传宗接代!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哪个男人不是左拥右抱,三房四妾,小姐又那么深爱着姑爷,离是离不开的,倒不如令小姐快乐起来。但愿下辈子我和小姐不要再转世为女!

    恋儿想到这,聪慧的眸子中透出了一抹无奈的忧伤,她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的说:“小姐,恋儿有几句心里话,不知该不该讲?”

    谢兰䓹不言不语,依然望着那盆绿色氤氲的山籽发呆。

    谢兰䓹虽是不语,但恋儿能观其容颜,深谙其心。

    于是,她娓娓讲道:“姑爷确有可恨之处,可姑爷也是迫不得已,倘若无这次天津一行,倘若钱款不丢,就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也许这是天意。小姐对恋儿曾说过,几年后要为姑爷再纳一房,其实,这早纳晚纳不是一样吗,况且人家对姑爷有恩,小姐不是常说‘有恩不报非君子吗’,姑爷秉承好意,顺水人情收了她,也算是一种回报。至于这个二姨太到底是不是水命,日后我们一问便知。我想,姑爷没有必要编此瞎话,姑爷不会这般愚蠢,这种谎言最易识破,最主要的是,姑爷一向诚实,未曾骗过小姐。要说编瞎话只能是那个二姨太的爹,但是想一想,二姨太的爹也没有必要这般做,即然他有权有势,什么样的乘龙快婿没有啊,偏偏会选中姑爷?所以姑爷这样做是出于一个‘义’字,其实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我不说,小姐您也会知道……”

    说到这,恋儿止语,聪慧的眸子扫了一眼谢兰䓹,见谢兰䓹的表情不像刚才那般凄苦,凝愁的眉目也渐渐舒展开来,恋儿心宽了下来,继续讲道:“所以,姑爷娶了她一举多得,小姐顺水推舟做个大量之人,九泉下的亲家老爷定会高兴。”

    恋儿的一习话,令谢兰䓹不觉移眸窗外。她记得陈先如与她依依惜别的那一幕,说是很快回来,哪知这一去竟达三月有余。多少次在梦中深情的期盼,多少次泪痕打失了双枕,如今他回来了,却带回来了一位姨太太,这令她对他失去了一个“信”字。谢兰䓹闭上眼,任泪水汩汩流淌……

    她想起了他们的誓言:我们结为夫妻,爱你终生不悔,无论沧海桑田,无论时事变迁,一颗爱你的心永在心间。

    她不是自私之人,她深明大义,自小父亲就告诉她,“相夫教子,辅助丈夫,令其德业日进,子孙兴旺。她从心里,从未想过要他溺水三千,只取一瓢,他对她信誓旦旦时,她心里已有了日后为他再添一房的打算。因她一直未有身孕,对陈家有一种负罪感,尽管她不情愿,尽管她心会痛,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能陷陈先如于不孝,不能负了公爹的嘱托,只要他心里有她,她就满足了。其实,纵使恋儿不说,她心里也清楚,他再纳一房的原因,无非是想有个传宗接代之人。他不说,是不想触及她心中的痛处,但她不能接受他这么快就打破了对她立下的誓言,以后还如何信他!她本想等到公爹孝期满三年之后再为他续添一房,可是,他却等不及了,结婚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摇身一变,从她心目中那个重情重孝,变成了不信、不忠、不孝之人。一个不信、不忠、不孝之人如何坚守原则,一个无原则之人,如何能操守家业,日后让她如何再信任于他,如何能放得心去爱他。

    “不,不,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处在那个境地,怎么能不那么做?人家帮他找回了钱款,又把自已的掌上明珠给了他,而且不计名份,这份厚德如何能报。况且还有那么一段五行冲喜之说,无论是真是假,他皆要接受而且必须接受。倘若拒绝,那他就成了不知好歹、知恩不报之人,若是他固执地只为了坚守对我的“信”字和对一个死去的人守着一个“孝”字,那他就成了不义之人,我也辜负了公爹的嘱托。教条是死的,人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