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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

    “雷叔,雷叔公,麻烦你们帮我看管好凌元,不要叫他趁机溜走,我现在回房去拿毒药。”凌雨书平静地对着雷氏父子说道,“顺带我再上一份保险。”

    然而下一刻,凌元便切身体会到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双腿呢?我怎么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仿佛下身空无一物,但却可以清晰地摸到它们。凌元摔在地上,脑袋一片浆糊,混乱地检查出现异状的躯体。

    “放心吧,腿还在,我仅卸掉小腿部分的关节,暂时限制住你的行动,稍后会给你复原的;如果事情无法做到万无一失,我会时时挂念的,请你见谅。”

    走在回去的路上,凌雨书不时转动佩戴着的须弥戒;那份被下了毒的食物,早就让他打包好,存放于须弥戒中;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给凌元食用?不过是随意找个借口回去罢了,好看看真正想见到的东西,有没有送到房内。

    寒风掠过脸颊,被这一吹,凌雨书本能地闭起眼睛,当再次睁眼时,琉璃色的光彩已占据了整个眼眶,却似乎并不影响凌雨书的视线,他仍照常行走着……

    将送来的饭菜分出一部分喂给老鼠,饿了它们一天,大多数饿红了眼,见到食物送来,皆争先恐后地争夺着,嘴里吃着爪子抢着,然顷刻之间一切消停了,笼子里的老鼠尽数暴毙,死状惨烈七窍流血,连抽抽的都没有,死得太彻底了。

    先前经过一世的提醒,凌雨书已然预见这样的情形,心中两股颠倒的情感互相交织,对此次死里逃生的庆幸,与劫后报复所诞生的杀意;尽管两种情绪风马牛不相及,但其背后所指向的目标却是统一的,凌元必须得死!

    “你来了,坐。”直至重魂之地出现空间波动,一世才睁开眼眸,望着凌雨书问道,“躲过今日的死劫,你有何感慨?”

    “感慨谈不上,倒是有个目标明确了,甭管怎样,凌元的命我一定要取走。”

    “仅仅是如此吗?”一世一叹气一挑眉,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受到开导,你所看见的态势,永远局限于那么一小块儿,把事情想得太轻松太简单了。”

    “难道你就未曾思考过,你杀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便会轻易随着你眼中的收场而结束吗?杀戮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直到其中一方被抹杀殆尽;为保护己方所有人的安全,你必须狠下心这样做。”

    凌雨书诧异反问道:“莫非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连同徐珍凌彦,一并抹除掉?”

    一世睨视着,好似在说:不然呢?除此以外,你还能走哪条路?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凌雨书失神落座,可从他复杂的表情中推断出,是因先前欠妥的决策而进退维谷,不然也不会一直举棋未定。

    “如果你没有顺利晋升武者,转而继承家族衣钵迈向仕途为官,哪一个更容易使双手沾满鲜血?”一世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凌雨书简单思索片刻,然后回答道:“武者吧,毕竟修炼到一定的境界,瞬杀万人不在话下;和平时代哪怕做到三品大员,也得靠战争达成这个数字。”

    “武者不发疯,会平白无故屠杀数万百姓?”一世摇了摇头,反驳道,“在你成为武者后,余陆陆续续回想起部分记忆片段;而当你官至公卿且轻微泯灭良心时,便可发现这仅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上位者面前,人命永远只是一串数字。”

    不给他插嘴的机会,一世继续说道:“你应该已经从余的视角中,体验过抄其他官员家的经历了吧?通常这类事不需要余亲自参与,一旦余加入领导,必须做得彻底,这同时也是那位的意思;抄一次不算牵连至别处,不论其家男女老幼,即夷上百口性命,至于总共做了多少回,连余自己都忘却了。”

    “这又怪不得你,你只是在严格执行命令罢了。”

    “但余挥下屠刀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一世没有美化辩解曾经的过往,反而教育道,“抛弃不必要与虚伪的仁慈,你才能活下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听完一世陈述的观点,再结合自身所经历的,这一瞬间凌雨书忽然就顿悟了,有了自己的答案,一声不吭站起身回到现实世界。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样子教他为人处世,狠下心残忍难道是对的吗?”二世被解除噤声后的第一件事,便一股脑儿地指责他举措的不对。

    “功过是非,非你我之论。”一世不咸不淡回应着,突然间话锋一转,斥责道,“当初你是因何而死的,已经忘了么?妇人之仁!就因为这软弱的妇人之仁,最终才连累了她,陪你一同赴死!”

    揭到伤心处,二世跳起反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能怎么办呢?陛下赐我一死,纵然天地广阔,又可以逃去哪里?死亡是我唯一的结局……”

    “愚忠!活该蠢死!”一世罕见地骂起人来,“你初平边塞叛乱,皇帝就下旨赐死,时局不稳又手握兵权,军队里尽是你的人,你不会反吗?”

    虽然答案心知肚明,深知他不会这样做,但依旧补充道:“同为臣子,这便是余与你的区别;余是受宠、能进屋的猫,而你只是不招待见、在外面看家护院的狗;愚忠有用吗,到头来换得什么?余和发妻执手偕老寿终正寝,非白白枉死!”

    “往昔若我有幸得遇明主侍奉,结局必然大相径庭。”最终二世也只能遥望灰烬般的过去,发出这样一声无奈的慨叹。

    现实世界的房间空旷静谧,仅剩蜡烛上的火苗翩跹,照亮整个地方;早在晚餐送来之前,凌雨书便找了个合理的由头,让玉莹兮带着两只猫离开凌府。

    坐在窗边即闻外面北风呼啸,打开的刹那强风不顾一切地灌入,室内光亮因此暗淡许多,而凌雨书的影子却清晰地倒映在墙体上。

    “我有个任务交代你去做,立刻执行。”武魂波动召唤来月融,凌雨书面无表情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感情布置起行动,“他们下毒谋害已成既定事实,去暗中盯紧凌元、凌彦、徐珍三人的动向,若谁敢踏出凌府一步,无需逮捕就地处决;顺带替我将府上的私人武装清理干净,打昏留他们一条命,以后再作处置。”

    月融听完站在窗外没有动作,却言道:“请恕我无法执行您的要求,未遭大人剥夺身份,凌元便还是主事,亦无大人的手谕,于情于理我皆无权斩杀,充其量在您的再三坚持下,捆缚他们送至大人面前定夺。”

    “这是我对你下达的命令,不是什么孱弱的请求!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另外我会同那边说明情况,你只管去执行我的指示,出什么责任由我来背,还轮不着你。”凌雨书给完承诺再给萝卜与大棒,“提着他们的头来见我,此乃有功之举,该当重赏;如果能叫普通人从你眼皮底下溜走,那你也就别活了,亲手砍下自己的头颅,前来这里谢罪。现在立刻去办!”

    没有明确的保障,月融想听从指令出手攻击都不行,说白了还是凌雨书的话语权不够分量;而这下有他亲口的担保,行动便再无后顾之忧。

    临走时月融特意细细打量了一番凌雨书,比较他来璃州前的气质姿态,愈显成熟稳重,身上有那位大人的影子了。

    摆动手掌望着墙上的倒影,不知凌雨书在想些什么。

    忽然瞥见镜中的自己脸上沾染白垢,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来到镜子前发现,白垢化作薄膜敷于左脸,它似乎很想让别人撕下,故意留有一道明显的缝;鬼使神差地撕下薄膜,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薄膜又在手里变成一块皮,凌雨书赶紧抬头望向镜中,左脸已作其他男子的模样,这面容甚是熟悉,好像不止一次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左眼绽放出琉璃异色,随后右眼也被侵染,凌雨书渐渐失去了意识。

    咦,我怎么在这个时候睡着了?不行,不能再继续磨蹭了,得赶紧到那边去。

    踏出门的前一刻,凌雨书还回首望向镜子中,那容貌既无损伤,也确确实实是属于自己的,不明白突然间为何会这样做。

    至于早些那个似真亦幻的“梦”,凌雨书没有丝毫印象,更不会有细节记住。

    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中央最显眼的地方,静静摆放着一只木盒,未能经受液体的浸染,木盒一角竟渗出点点血液,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于这幽静的空间中显得异常清晰。

    没有恐惧与意外,凌雨书缓步走向木盒,检查其内的东西……

    “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还好菜肴未凉,趁热吃吧。”凌雨书将碗碟摆在凌元的面前,而后坐在不远处的地上,看他最终能有何举措。

    眼前是穿肠毒药,吃下片刻便会咽气,从高不可攀的凌家主事,到此时此刻的将死之人,我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

    如果我没有采纳徐珍的建议,转而放弃下毒反叛,或许至少能留下一条命;提前知晓后续会出变故,当初就不该贪心,找人共同吃下整个买卖,现今也能落个相安无事;初时凌雨书来璃州,见他们弱势少依仗,给足了下马威,假如那个时候就客客气气的,并且招待周到,能发展好关系也说不定……

    “主事在想什么呢?再不吃菜可要凉了,这是你人生中最后能吃上的热乎东西。”见他愣住不动,凌雨书开口催促道,“历年来你贪污侵占的,我一不小心全查出来了,但放宽心,一切罪责会推到你的头上,不会祸及你的家人。”

    听见“家人”这个词,纵然心里生出反悔之意,凌元不为别的,也得为了他们今后好过,而亲手掐灭这个念头。

    颤颤巍巍拾起筷子,一连数次夹不住一块肉片,勉强放入嘴里咽下,一股苦涩的味道顷刻间上蹿下跳,不知是毒药发作导致的苦,抑或是品尝出了死亡将近的滋味;意识因麻药开始涣散了……

    忽然听见凌雨书轻声说道:“其实最初我并没有夺走你性命的打算,仅计划将你从主事的位子上给踢下去,但你们却主动来寻死,那我也就不拦着了。”

    “估计到现在你还痛恨着郭漫、阎富贵,恨他们落井下石,更怨恨二人联手背刺你;反正你临死不远,我将实话告诉你无妨,是我做的,是我策划的这场劫案,很意外吧?那人为了对你们展开复仇,不惜堕入深渊,我又怎好拒绝他呢?”

    药力扩散至全身,就算凌元想咒骂凌雨书,但口舌都被完全麻痹,发不出一丝丝声音来;而眼皮则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凌元强撑着睡意,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闭上双眼,就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向你们复仇的人,名叫单礼庶,你儿子凌彦奸污了他未过门的妻子,并加以杀害,你也曾帮助其掩埋案件的真相。”凌雨书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他,失望地说道,“我说得这般透彻,估计你仍然对单礼庶这个人无印象,毕竟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为恶,也不是第一次为凌彦的恶行善后。”

    再也无法抵挡绵绵困意,凌元带着愤懑合上了眼睛,于不甘中消散天地间。

    “雷叔你帮我检查一下凌元的身体情况,看他究竟死了没有。”凌雨书交代完便蹲到火炉旁烤起火,火光将脸照得通红;相较于刚来时的那次感受,有心无力又举步维艰,这回可谓是一切烬(尽)在掌握。

    确认他没有心跳和脉搏,雷炎对着凌雨书说道:“放心,他死透了。”

    尽管有雷炎的肯定,但凌雨书还是思忖再三,走到凌元的尸体前,手指抵着他的胸膛,随后往下重重一按,直接震碎其五脏六腑,杜绝凌元在未被他们察觉的情况下,服用解药假死的可能性。

    “如果他身上藏有解药,偷摸服下现在假死,必定能逃过雷叔的法眼,对待此事,我需要做到百无一漏。”凌雨书淡淡地解释道,自己刚才为何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