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尹掌柜目送着孙兴贵出门后，当即回里屋修书一封，然后飞鸽传书，当夜，豹伏寨主金蛟龙和二当家的崔胜，便得知百里之外的孙家老太爷有难。金蛟龙和崔胜密商后，崔胜连夜挑选了两名随从，第二天就下山来到五肼集。晌午在五肼集最排场的饭馆庆丰楼，崔胜和尹掌柜在雅间里，密商营救孙家老太爷的计策。

    崔胜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信笺纸，递给尹掌柜说：¨老尹，这回咱们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尹掌柜看了看，信笺纸上的眉头字是：山东国民第八军鲁中八支队军需处信笺。崔胜把怎么怎么营救孙老太爷的计划和盘托出，又交待尹掌柜去准备的事情。尹掌柜一一答应了，然后离开庆丰楼回去办理。

    国民第八军隶属省督军统领，鲁中八支队活动于八百里沂蒙山区、昌潍、ZB一带，纵横驰骋，堪称劲旅，当地百姓称其为顽八军。时下，八支队正驻扎于蒙阴、费邑地界，其军需处在当地也是横征暴敛，民怨沸腾。有一天，崔胜带领几个喽罗南下费邑，打探八支队军需处征粮队的动向时，无意中在其征粮队拔营后的废纸堆里，找到几张印有八支队军需处名号的信笺纸，这会儿还真派上用场了。崔胜吩咐尹掌柜用工整的小楷柳体在信笺上写道：¨骈邑县政府、县长：均鉴！兹有吾处邢副官前往贵县政府，调查监犯孙修德怨情一案，务请贵县政府暨县长竭诚配合为盼！顺致，敬礼！国民第八军鲁中八支队军需处长王魁元拜上。民国十五年七月二十日。¨崔胜拿过尹掌柜写好的信笺，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据说，王魁元练的一手小楷柳体，行文签字也都是小楷柳体，以示规范。而尹掌柜也是一手小楷柳体工整隽秀，足可以假乱真。崔胜又拿来尹掌柜连夜刻的八支队司令部的大印，端端正正的盖在信笺上。万事大吉，崔胜想：可以乔装出发了。

    那天，宝积乡公所乡长带领保安小队，押解孙修德爷孙俩到乡公所后，不敢停留，即刻命挤眼子队长带六个团丁，将人犯押往县城监狱。二十里的路程，孙老太爷走起来倍感吃力，脚步便渐渐慢下来。挤眼子队长和几个团丁，这会儿一扫在乡长跟前的装模作样，凶相毕露，对走不动的孙老太爷拳脚相加。孙文清气愤的上前阻挡制止，被挤眼子一脚踹倒，孙文清刚挣扎着爬起来，挤眼子上去又是一脚。孙老太爷愤怒的说：¨你们这么下死手打人，丧尽天良呀！有气冲我来！¨挤眼子¨嘿嘿¨了两声，恶狠狠的说：¨你个老东西不顶打，还是小年青的打着过瘾！¨孙老太爷哪里知道，这是那个斯文乡长，假借团丁之手泄私愤呢！临行前乡长附在挤眼子的耳旁说：¨路上找机会狠狠教训那个年青的，只要打不死就行。¨挤眼子心领神会。

    孙文清正当年青力壮，哪受的这般窝囊气！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的撞向挤眼子，挤眼子没有防备，被撞了个四肢朝天，匣子枪也飞出老远，孙文清刚要扑上去，不料被旁边的团丁用枪托子打倒，挤眼子声嘶力竭的喊：¨把这小子绑起来！¨于是，几个团丁一起扑向孙文清，用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挤眼子爬起来，颠着脚把匣子枪取过来，枪口点在孙文清脑袋上，狠狠的道：¨再不老实，老子毙了你！¨

    孙老太爷羞愤难当，长叹道：¨民国黑暗，官匪不分，劣人横行，天良尽丧！¨挤眼子向前推了一把孙老太爷，说：¨快走！别在这里驴叫了，到了监子里有你好受的。¨

    天傍黑，一行人才到了监狱。办完交接手续，狱卒把孙老太爷和孙文清分别关在了两个监室，孙文清大喊道：¨我是来照顾老人的，把我们分开，怎么照顾呀！¨狱卒说：¨你嚷嚷啥？同案犯不能在一屋！你还来照顾老人的，你真是个二百五，没听说这坐牢还带个照顾的！¨可怜！这善良人处事，总也按着善良人的思维，总也看不透恶人的用心！

    崔胜及两个随从，穿起军装，扎上武装带，骑上高头大马，斜挎公文包，枪套挂腰间，威风凛凛的迎着朝阳，向县城奔去。到了县城西门，两个把门的团丁，一看这派头，证件都没看，还打着敬礼，让他们仨人过去。崔胜他们放慢马步，马蹄在石板路上，哒、哒……有节奏的敲打着，不多时便到了县政府门外。他们跳下马，门岗验了证件后，接过马缰绳把马栓在门旁的树桩上，电话已打到县长办公室，要崔胜仨人暂在接待室等候。不多时，县长捋着头发，小跑似的过来了，后面跟着秘书等几位随员。崔胜仨人也走出接待室，与县长等握手寒暄。

    崔胜及两随从跟随县长等人来到县长会客室，三面的软沙发，各人按着次序坐下，招待上了茶。崔胜一脸严肃的端坐着，沉默不语；两位随从站在那儿，也是面无表情板着脸。屋里的气氛紧张而又微妙。县长也是官场老手了，这会儿面对三位军人的沉默，他也以沉默相对。僵持了足有三分钟的时间。县长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忙陪着笑脸问：¨本县愚钝，敢问邢副官光临鄙县有何要务？¨崔胜朝着一随从一伸手，随从立即打开公文包，拿出那份信笺双手给县长递过去。县长认真仔细的看了信笺上的内容，心里在琢磨：信是军需处长王魁元亲笔写的，但盖章是顽八军八支队司令部的大印，来头不小呀！看来自己要小心应付才是，八支队可不是好惹的！但他还不能自乱阵脚，他还要再敲一敲。于是，他又问道：¨敢问邢副官，这孙修德怨情一案，从何说起呀？本县可是按宝积乡公所查实的确凿证据办案。¨崔胜终于开口了，他说：¨裴县长，请把宝积乡公所的确凿证据拿来，给鄙人验阅如何？¨他倒要看看孙家老太爷入监是何人所为。

    县长向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很快就取来宝积乡公所的卷宗。崔胜接过卷宗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心里也想好了对策。他突然¨哼哼、哼哼！¨冷笑了两声。县长不明就里，问道：¨敢问邢副官，难道证据不充分确凿？¨崔胜将卷宗摔在茶几上，站起来故作气愤的说：¨简直是无稽之谈，一派胡言！举报人说孙修德勾结不明身份的人，转移两万斤粮食，请问裴县长知道这是咋回事吗？这是孙家老太爷为我们八支队军需处捐献粮款，每年都千八万斤不等，今年收成好，一下就捐献两万斤和两匹绸缎，，难道这也是罪过不成！¨县长听此，脑门上开始冒汗，心想：我说呐，这两万斤粮食不是个小数目，还能随便让人拉走。但是，孙修德他煽动村民抗交粮税，其罪也不小的，他便说：¨邢副官对有人举报他煽动村民抗交粮税一事，怎么看？¨崔胜又¨哈哈、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裴县长，这很好解释，你想想，孙修德为村民办好事，村民拥护还来不及呢，还能举报他？举报他的人只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我听说贵县今年粮税又加两成，老百姓交了粮食就没饭吃了，抗交是必然的，这还用煽动？裴县长如果多替百姓想想，减少税赋，百姓只要有饭吃，拥护政府还来不及呢，还能抗交！今天本人是专为调查孙修德老太爷的案情来的，孙老太爷对八支队有很大的贡献，军需处王魁元处长亲自拟信处理，八支队郭司令也非常重视，请裴县长权衡一下，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举报就随便抓人，得罪了八支队是什么后果，裴县长应该比我清楚吧！¨县长额头上直冒冷汗，彻底的软下来，立即吩咐秘书把孙修德请来。崔胜摆摆手说¨不用了，请裴县长派人把老太爷送回家去，对我们来这里的事不要跟老太爷提讲，对诬告之人严厉责罚就行了。¨县长点头答应着，随即安排秘书去办理。崔胜说：¨鄙人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带随从就要走，县长说：¨请邢副官用完午宴再走不迟呀”。“不必了！”崔胜三人出门跨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