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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树林,孤男寡女

    “我想问……”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问,但拜托,当一个女巫正在控制扫帚飞行的时候,不要尝试向她搭话。”

    听到“女巫”一词,加莱亚佐噤声。

    蓝袍女人一面回应他,一面控制着扫帚飞行。短短几个加速,便拉开了数百米距离,远离依利兹雅城的空中区域。

    城市一片狼藉,烈火熊熊,却也只能充当两人的背景板。

    她骑着扫帚,在空中盘旋侦察。确保城内卫兵仍忙于救火和维持秩序,没有时间追捕他们之后,降落在城市外面的一片杨树林里。

    落地,蓝袍女人匆匆将扫帚立在树干旁,顾不及整理,叉着腰在原地大口喘气。呼吸声急促,藏不住疲态。看似简单的骑扫帚飞行,显然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但尽管如此,加莱亚佐依然不比她好,状态甚至更不济。

    这个棕发年青人一落地就腿软了,大字形瘫倒在地,张开嘴巴猛吸新鲜空气。

    空气钻进肺部,肺叶鼓动,仿佛打开了身体表面所有毛孔,每一寸皮肤都在爽快呼吸。

    只有这样,才能令他有“活着”的感觉。

    他还活着。

    真棒,他还活着。

    他发誓,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早晨。

    从审判至火刑,再由斩首到骑扫帚逃命,仅仅一个早晨,他经历了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冒险。

    而协助他解决一切麻烦后,仍能完好无缺地离开的最佳帮手,当属这位在最终关头拯救他性命的蓝袍女人,或者说,蓝袍女巫。

    “我打从心底里感激您,女士,斗胆问一下您的尊姓大名?”

    “塔璐璐。”她掀开深蓝兜帽,外表不到二十,灰白长发披散在肩上:“问吧,无论是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

    “您是真正的女巫?我的意思是,一个懂得熬魔药、用法杖施术、拥有魔法力量的巫师?而非那些把烟火当作魔法的白痴商人?”

    塔璐璐耸肩:“广场纵火,骑扫帚飞行,诚如你方先所见。”

    “酷。”加莱亚佐竖起大拇指:“我以前从未见过魔法。”随即,他收回了大拇指:“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塔璐璐反问。

    “什么?”

    “奉吾等存于地狱之命,喇们。是你在临死前呼唤了撒旦的名号。”

    “我?你?”加莱亚佐先是指着自己,随后望向对方,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有这回事:“这么说来,你就是撒旦本人?一个灰白长发的蓝袍女人?”

    “我不是撒旦,只是一介女巫。”塔璐璐重复。

    加莱亚佐完全明白过来:“所以你就是被他勾引堕落的女人。”

    “我……”塔璐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胸口有股闷气堵得慌,只能比出“魔鬼双角”的手势:“去你的。”

    “我说错了?”

    “勾引?他哪敢。”塔璐璐气得咬牙,齿间咯咯作响:“通俗的说法,我算是他的使者。偶尔听闻依利兹雅的女巫审判,本以为是哪位姐妹遇险,前来救援,却发现绑在火刑柱上的人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也就是你。我原本打算一走了之,但在那时,你又念诵起撒旦的名号,没办法,作为他的使者,这下必须回应信徒的祈愿了。”

    加莱亚佐拽住衣领不断扇风,为大脑降温的同时,慢慢消化着这位地狱使者所带来的信息。

    “女士,你有酒吗?”

    “怎么?”

    “我想继续听你讲故事。”

    “算了吧,要不换你说说你的故事。”

    塔璐璐从长袍中掏出皮质水囊,拔走木塞,苹果飘香。

    她自顾自的含住一口苹果酒,继而收起水囊,没有分享给对方:“或许,你可以描述一下自己被当作女巫绑上火刑架的体验?”

    “绝妙的体验,我感觉就差皮鞭和蜡烛了。”加莱亚佐的目光未尝移离那囊苹果酒,吞了吞口水:“说真的,你能不能分我一小口喝的?我整个早上没喝水了。”

    塔璐璐皱眉:“我还以为,你只要说荤段子就能解渴。”她犹豫一下,还是把皮水囊递了过去。

    加莱亚佐凑近嗅一嗅瓶口,举高一口气喝下大半,神情放松,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是瓶好酒。”他说:“女士,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讲荤段子不能解渴,因为,酒与性,属于两个不同的胃部。”

    “男人脑子里就这两样东西?”她问。

    “当然不止!”

    “还有第三种?”

    “金币。”

    “果然都是些让人上瘾的玩意儿。”塔璐璐叹了口气:“撒旦特别喜欢你这样的灵魂。”

    “灵魂?”

    “是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会无偿回应信徒的祈愿?”

    两人在树隙中低语倾诉,不知不觉间,树木降沉下来的投影悄然爬动,阴影笼罩着她大半边脸,让人无法看清其表情。

    只见她半掩嘴巴,身体前倾,用刻意压低的声线揭示了她们的行事原则:“我们可以帮助任何人,哪怕是像你今天这样,即将被处死的一刹那,都能把你救回来。依靠的是什么?是强大的魔法。没错,强大的魔法,听上去是不是很管用呢……

    ……那么,使用它的代价为何物?”

    加莱亚佐瞳孔猛然收缩,一个他绝不想承认的答案传入耳中。

    “信徒的灵魂。”

    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周围再度陷入静止。

    他怔然片刻,搓着手,手心的汗水抹到外衣上,声线故作镇静,却又带着一丝颤抖:“塔璐璐小姐,你的意思是,由于我接受了魔法的馈赠,所以你们要取走我的性命?”

    “纠正,是灵魂。”

    “两者区别不大。”加莱亚佐说:“你救我,难道是为了杀我?”

    “农民养猪不都是为了拿去卖?”塔璐璐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千辛万苦把你从处刑广场救出来,我总要收取一些报酬——半边忠诚的灵魂。”

    “等等,原来人类的灵魂还能撕成两掰?”

    “这只是一个简单比喻,我暂时不准备把你撕碎。”

    塔璐璐揉着眉心,静默半响:“坦白说,我来到人界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目前对脚下这片土地了解不深。只知道人们称它为奥姆大陆,而我们所处的地方则是纳茨欧地区的依利兹雅城市。除此之外,一概不清楚。所以我需要一个向导,然后……”

    “然后你看中了我,希望我为你带路。”加莱亚佐抢答。

    “正是如此。

    “跟魔鬼的代言人一起走在大街上?”加莱亚佐咧起牙齿,四指并拢在嘴前前后摇动:“除非我疯了,否则这辈子都没门。”

    一听这话儿,塔璐璐皱眉更厉害了:“我不介意立即把你扔回处刑场,让教会继续他们的审判。”

    加莱亚佐马上变脸,谄媚地笑着,方前抗拒的姿态全然消散:“好吧,我疯了。”他干笑几声,再开口却显得迟疑:“可是,你确定让我担任向导一职?要知道,教会仍在外面派人追杀我。”

    “也对。我连自己救回来的人类是个怎样的人都不清楚。”女巫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换上饶有兴致的面孔:“趁着这个机会,你不如自我介绍一下?”

    “这个故事有点长……”

    “那就长话短说。”她催促。

    终究是按耐不住,加莱亚佐清了清喉咙,深呼吸一口气:“在我被捕的那个早晨,父亲已经提醒过我,教会可能会对我有所行动。”

    “你的父亲?”

    “长湖领的领主,兰斯爵士。”加莱亚佐说:“我跟他的关系算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坏。”

    “一对关系普通的父子?”塔璐璐低头玩起了手指甲。

    “差不多吧,毕竟父亲比较偏爱我的弟弟,还说以后由他来继承领土和爵位。”

    “听上去很有恶魔的风范。”塔璐璐抬头,细长的眸子如猫科动物眯起来:“从来都是由长子继承遗产,你父亲却打破了这条约定俗成的惯例,反而让次子继承家业。”

    “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加莱亚佐向后躺下,躺平在草地上。望向天空,却穿不透杨树的枝枝叶叶,只能原地打转。

    “两年前,因此失去继承权的我就要为自己另谋后路。

    我向旅经当地的商队打听哪里好赚钱,决定先从长湖领出发,绕着茼蒿谷苗圃,一路南下,穿过苹木地,来到依利兹雅城。

    后来我就在此地定居,当个冒险者,平日大多担任护卫委托,偶然也会外出扫除游荡魔物,勤勤奋奋的总算赚了点钱。

    我本想在这里发展下去,但不久前,父亲寄来一封信,他说……”

    加莱亚佐特意停顿,像一个老练的吟游诗人,让故事中断在剧情关键位置,成功吊起塔璐璐的好奇心。

    “你父亲说了什么?”她急问。

    “他说他要跟教廷打仗。”

    塔璐璐闻言点头,想了想,好像想到些什么东西:“难怪地方教会把你绑到火刑柱,原来‘女巫’只是藉口,绑架人质才是真正目的。”

    “你说的没错。”

    “那么请问,两边发动战争的理由?”

    “据信在一场宴会上,我的父亲,兰斯爵士先用右脚跨过门槛,被指违反礼节,惹来同场的教廷主教不满,双方人马继而开战。”

    “哦,原来是、是、等等!这算什么破理由?!”顾不上淑女的礼仪,塔璐璐冲口大骂:“因为分不清左右脚而开战,人类有够荒谬的!”

    “你不相信?”

    塔璐璐想也没想,直接摇头。

    “其实我也不想相信的。”加莱亚佐挠挠后脑勺,一脸讪笑:“但从表面来看,这就是人们口中的事实啊……”

    他的笑容,在穿透树叶间的阳光底下,显得尤为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