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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悠然桃源(修)

    两日后,傍晚。

    几日不见的阿阮拉着哥哥来了宁家,甜笑着站在一旁。

    替宁业扫了院子,摆好桌椅板凳,勤快的像只小蜜蜂一样,欢快的飞来飞去。

    宁业不禁感慨,平常人家的孩子,真真是早持家。

    看她和阿进二人手脚勤快,甚是娴熟的打理了菜园子,忙叫过来让歇着。

    阿阮只坐在一旁,乖巧的看着小七捧了汤药,盯着坐在树下的宁二公子喝下,才眉目弯弯的过来与她招呼。

    ……

    又去拉了条凳让小七坐下,完全没看见那只和她同时预拿茶壶的手,也忽略了宁二公子俊颜上睁大的眼睛,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的捧给小七。

    看着她喝下,笑的一脸满足。

    宁十一的手僵在半空,还保持着提壶的姿势,无力的伸张了两下,满心哭笑不得。

    宁业见状喜得闷笑,他就欢喜看阿阮每次来,总能不经意就让这家伙吃瘪不已!

    阿阮可是满镇子为数不多,忽略宁十一那只花蝴蝶的姑娘。

    虽然这个姑娘比起来,是有点小……

    ……

    “七郎,阿阮近几日给你缝了条发带,你那条都旧了。给!”

    说着珍之重之的,将一条素色的布帛,整齐的叠放在小七面前。

    小七温笑着谢过,又听阿阮道:“早晨听宁相公说,你要带我和哥哥去褶子林河边烤兔子吃,是真的吗?”

    小姑娘欢喜的双眼亮晶晶。

    不等小七回话,宁十一闻言接话逗她,“阿阮妹妹,那是我闺女疼爹,孝敬我的!你们两个小油瓶——只是顺带!是不是小七?”说着瞪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宁业。

    他可不记得,自己闺女说过带拖油瓶的话!

    ……

    阿阮闻言一撇小嘴,“我与七郎虽不是姐妹,到底年岁相当。二公子怎好称我‘妹妹’?”说着又想起来,宁二公子到底是七郎的“义父”,不好太驳了面子。

    遂不失礼貌的假笑着给彼此圆场,“不过您到底是七郎的长辈,称我一声‘姑娘’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哈!”宁业闻言,实在忍不住爆笑出声,觉着不枉费他被这个活祖宗记恨,实在是大快人心。

    “……”这是说他老?

    宁十一那一向挂着漫不经心浅笑的脸,顿时僵了僵。使劲在心里劝了劝自己不与小姑娘计较,这才把骂娘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才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接茬,“很!是!很!是!我记下了!”

    说着转过脸,无视了宁业的幸灾乐祸和小七调侃的目光,再不说话。

    ……

    阿阮倒不是对这宁二公子有什么意见,平日里也喜欢偷觑着打量那张令人艳羡的脸。但是每每看着“七郎”为这人忙活辛苦,她就忍不住不忿起来。

    在她心里,自然是她的“七郎”千好万好,谁也比不上的!

    看阿阮转脸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对着小七,隐隐有种“拨乱反正”后就能“两情相悦”的表情,只觉得牙疼。

    心里恨恨发誓,往后一定得让小七远着些这个疯丫头。

    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里不在闺阁绣花,什么嫁不嫁喜不喜的,真真是不像话!

    ……

    小七不知宁十一此时的心思,只好笑的摇头。

    和个孩子计较——这人有时候真幼稚!

    转头自然而然接了宁业“先斩后奏”的许诺,温温对着阿阮道:“昨日傍晚又在陷阱里撒了谷麦,除了兔子大概还能套两只尕剌鸡,晚些烤给你们吃。”

    兄妹俩闻言,喜得眉不见眼。

    到了,小七也未解释是不是顺带……

    宁十一看小七一眼,撇撇嘴,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

    到了傍晚,小七同宁业一道收拾了佐料、砍刀和一些用具。一行人借了镇子里老包家的牛车,慢悠悠的前往村东褶子林。

    选好了河岸边的一块草地,宁业带着两个小的去捡了许多干柴,复又劈了一段死了的树桩子。

    早春寒凉,小七拿出一件厚实的大氅铺在嫩绿的草地上,让十一坐下。

    又在他肩头搭了一件秋裳,才去提来挂在车辕子上捆成一串,已经被宁业抹了脖子的兔子和鸡。复又拿了些前几日采的,桩节上春雨后长出的草菇,自去河边掏腹清洗。

    十一被伺候的舒服,拖着腮帮子,弯着桃花眼儿看着小七清瘦的背影。

    “我闺女待我真不错!”满心美滋儿滋儿的得意。

    他觉得一辈子,这样其实也挺好。

    撇开那些风云诡变、尔虞我诈,就这样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一生也算有个牵挂。

    此时的宁二公子,潜意识就忽略了宁业曾经的劝告,选择性的跳过了那些他不愿也不知如何面对的事情。

    ……

    日头已经落下山去,生着的火堆烤的人暖呼呼,并不觉得晚风瑟瑟。

    小七转动着架子上的几根树枝,时不时撒点盐巴,刷一层蜂糖。肚子里塞了草菇的野兔野鸡,表面渐渐油滋汩汩,传出诱人的香气。

    宁业吸了吸鼻子赞叹,“行啊小七,这手艺——”又感慨,“风餐宿露行军打仗的,手艺都不一定比你强!”

    小七轻笑不语,心想:可不就是行军打仗练的。

    战事一起谁还讲究吃什么,蛮荒别的没有,山鸡草蛇,还是寻得着的。

    歇战时她也会亲自寻捕,给身边的人也打打牙祭,常年下来何止娴熟!

    ……

    晚风习习,温情伴伴。

    小七也很放松,她戏谑,“说的似是叔父去行过军一般,江湖游侠不也风餐露宿擅此一手?”

    十一闻言撇一眼宁业,嘴里咂巴着好不容易被允许带来的一小壶酒,并不说话。

    倒是阿进,“宁相公,大将军打仗还有时间打兔子吗?”

    宁业正一时找不着说辞岔开,干咳声忙道:“当然啊,将军也是人啊。战事再胶着,也不能一鼓作气就有成败胜负。再说蛮夷子也得吃食儿啊,两战之间的停歇,千里山脉草场,不说夏天,就是寒冬之际,也能从地底下刨出两只鼠兔!当然,这肯定是战势不紧迫的时候……”

    说着越发起劲儿,“比如大靖朝最强的骁云骑,扎营巡防之时,顺手打个野给兄弟们解馋,还不是小事一桩!”说的洋洋得意,满面春风。

    宁十一抚额。

    ……

    小七自重归人世,以前是忙着摸清现状、修行强身。

    后来是见天忙着哄十一吃饭,追十一吃药,给十一收拾烂摊子……总之就是围着十一转,端是两耳不闻人间事,少有打听外头的事。

    听到这里,也起了两分好奇的心思。

    “可是安国侯褚珣账下的骁云骑?”民间流传了很多,关于这个大靖有着“贪狼”之称统帅的传说。

    听闻他年少成名,听闻他战无不胜,听闻他扫荡四夷……总之,小七到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将军,充满了敬佩。

    ……

    “听说,安国候音容兼美、武艺非凡,不知多少家的世家千金恨嫁呢,就连蛮子的公主,听说也倾慕已久……”一直在旁边,盯着烤肉两眼冒光的阿进突然插言。

    反倒是平日里,但凡听起谁谁家儿郎俊美非凡,就会呛声的宁十一,异乎寻常的沉默,居然没搭腔拆台,默认了“音容兼美”这一高度赞扬!

    小七心里奇怪,不由看他一眼。

    心想,大概是无人不感念那人征战沙场的功德,所以这人难得是肯定的态度?

    ……

    宁业没好气的白阿进一眼,道:“褚帅确实英武不凡——额,也确实有那么点姿色,不过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也算不得什么优点吧……”

    小七笑笑,转言道:“年少便上了沙场,扬名天下。只是看似风光,其中凶险怎是常人所知……”

    这样的苦楚,她可是尝过了,故说的淡淡。

    倒是宁业两兄弟有点意外,小七年纪小小,却能分辨这油烹火热中的凶险。

    他颔首称是,“他父亲叔伯皆战死沙场,幼妹又意外病故……只有一堂兄因战落下伤残留滞京中、不堪重负。十六岁临危受命,一战成名!八方诸国闻风丧胆,可——”

    他顿了顿,语带叹息道:“自古功高者摄主,褚家军历来威名赫赫。现下虽然陛下英明,可谁保这以后……还有那么多权利相争想抵的朝臣,若他孑然一生也许还可,如若有个一儿半女继承,这偌大的褚氏骁云骑,谁知皇室宗亲会不会……”

    “兄长,肉熟了。”宁十一突然打断他,难得正经八百的称呼长兄,“不可妄议国事。快吃吧!”

    宁业闻言闭嘴,巴巴状朝火堆上看去。

    ……

    阿阮和阿进的注意力,也立刻从大漠黄沙收回神来,和十一吵嚷着分食。

    那些金堂玉贵,离的他们太遥远。遥远到,哪怕心生敬意,知晓那位将军是这泱泱大靖的守护神,却也无法感同身受他步步惊心、举步维艰的境遇。

    唯有小七从刚才起,就注意到提起骁云骑,宁十一就异常沉默。只觉得他打断的突兀,不由觉得奇怪。

    不过妄议国事确有不妥,也就按过不提了。

    只是转过念,心里便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

    曾经,她也是眼见着亲厚的人们,因为利弊分析、朝堂谏言,渐渐明里暗里的制衡。虽然她本也没想做什么,到底是心里有些黯然。

    须臾,宁业二人听到小七突然喃喃,“鸟尽弓藏,是帝王的心术;马革裹尸,是将帅的夙愿!”又一停顿,“谁,又不是尽各自的本分呢……”

    她曾经不仅仅是臣民的将军,也是皇帝的女儿、朝廷的公主。

    各有各的思量和宿命,能说谁对谁错呢?

    她的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

    十一和宁业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

    小七不贪荤食,略略几口便饱了。

    暂离吃喝热闹的四人,独自一人靠在一边的树下,平叠着双腿抬头仰望——

    河畔潺潺,天上的明月繁星,印在河面涟涟荡荡。

    四处春虫鸣鸣,身旁亲友笑语晏晏……

    她心里一松,今生已有牵挂,很不必为那些“触景生情”。

    平复了一番前尘往事的愁绪,遂一手撑在脑后神情静谧,沉浸在这她所贪恋的,悠然桃园的日子。

    心有所感间,小七哼唱起前生与师父常哼的小曲儿,“风暖一圈篱笆,院外几处桑麻……名利我皆放下,檐下细雨共画晚霞——”

    四人皆听过她一人忙碌时,怡然自得的哼哼,却是头一回听她唱词,闻声皆静。

    她的声线微哑略低,歌声沉吟似诉。

    悠然…满足…

    小七知晓此曲听其意虽是首情歌,可师父曾说:家人,爱人,友人皆是“情”。

    不必狭隘拘泥……

    而她身旁不正是“情”之所系的亲人、友人么?

    ……

    阿阮捧着通红的小脸,激动的双眼亮晶晶,阿进更是嘴里的肉都快掉下来。

    宁十一的手也不自觉停顿,神情温柔。

    宁业看一眼阿阮,不禁摇头暗失笑,“真真是——这位小小年纪就此般品貌气度。谁还管她是男是女……”

    殊不知,前生不说多少公子,单为她芳心暗许的闺阁千金就不知凡几,这也算的上是大靖乾元朝的奇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