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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悄然变质

    却说出了门的褚珣那边。

    顾漫与褚珣是真有儿时的情谊在内的,虽然他之后常在边关,却也从未断了顾漫的挂念问候。

    几年未见他,顾漫颇是费了些心思,招待这位专坑他的发小。

    先是带着几位熟稔也不讨嫌的狐朋狗友,午时约着在雍和楼,吃了顿很是合乎褚珣口味的“便饭”。

    又约着他去喝几杯。

    褚珣平日在家被萧芜管酒管得严,饭罢便顺水推舟的去了闵翠阁,边听曲儿,边喝酒。

    这在曾经年少轻狂时的年纪,褚珣也没少如此消遣。

    顾漫直说,这才是男儿英雄做派,否则日日窝在府里养老一般,忒无意趣,今日不醉不归云云。

    倒是叶秋,心里没由来的有点突突,悄声道:“奉仪啊,你这上红楼暖阁的……可不是我带着的。你也可万万收着些,少喝些就罢了。可别让殿下,连带着我看冷脸子……”

    萧芜虽从未给褚珣之外的人甩过脸子,尤其待叶秋更是礼遇。

    但是不知怎的,每次叶秋在场却管不住楚奉仪作妖,看她那张文文白白的小脸,叶秋莫名就能察觉出一片波涛滚滚的暗涌来。

    故此时,很有些心虚不已。

    “看你那出息,丫头还能把你给吃了——放心吧,就这几个白蜡银枪头的几杯黄汤,还能翻了我不成?!”褚珣豪气冲天的一摆手,举手阔步的,颇有几分翻身农奴的气势。

    叶秋莫名觉得这货不太靠谱,又拉不住管不得的,硬着头皮也跟着去了。

    待一番莺莺燕燕红飞翠舞的卷来,又暗想说不得过些时日,怕又要跟着褚珣那个浪货返边了。便一时也是记不得严冬腊月是何体味,瞬间沦陷同流合污。

    一派蛇鼠一窝的欢腾热闹。

    夜近子时,萧芜打发了如兰几人和阿箬去歇息时,褚珣还未回来。

    想了想亲自去熬了醒茶备着,想来褚珣今日大概也不少喝,免得次日头疼。

    又好好端了去褚珣房里,连带一小铜壶的热水,搁在暖炉畔壁上温着。

    随手抽了本游记,安然的在他房里坐等,一时满室安宁。

    半个时辰左右,萧芜听见前院似有人声响动,便放下书册迎了出去。

    才走到二门看到人,就闻到扑鼻酒气。看着叶秋与忠伯两人驾着晃晃悠悠的褚珣,飞眉微颦。

    刚走上前,许是她的脸上颇有些微雪初寒的意味,还未及言语一声,叶秋就心下一抖。

    忙道:“哎呀殿下,顾漫这厮实是混账。伙着几人把大帅给灌了,臣好险杀出重围才能给送回来。”无声无息的把顾漫坑了一把。

    又不等萧芜接话,忙扔给忠伯一人,“这寒风一吹,臣已支持不得,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头也不回,火燎了屁|股似的扭头就撤。

    萧芜:“……”

    跟着褚珣混的,没一个傻的。

    只可怜那顾漫……

    这边阿进看忠伯一人支撑不住,忙上前搭手,一个老一个弱。

    褚珣身高腿长,醉了酒还挥舞着手臂,嘴里还耀武扬威的喊着,“反了天的崽子们,放马过来……”

    萧芜眉眼微跳,眼看着褚珣带累这二人,趔趔趄趄的就要仰过去,忙上前接过手来。

    怕是脸色实在不好看,连平时最是憨厚的忠伯,一见她稳稳的扶住,竟是一点没客气的撒了手。

    匆忙的行了一礼告了声罪,干脆利落的小跑这就退下了。

    颇有点脚底生风、老当益壮之势。

    萧芜:“……”

    难得她一口气闷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看着褚珣醉的五迷三道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任褚珣两个胳膊拢着她的肩膀,和傻乎乎留下的阿进扶着,摇摇晃晃的走去院子。

    饶是萧芜习武力大,一路扶着个身高五尺八九的醉汉,也是憋出一头汗。

    吭哧吭哧的好不容易扶着他躺上榻,阿进手脚利落的给他脱了鞋袜,又除了外衫。

    萧芜看一眼忐忑的阿进,让他先下去休息。

    自行在盆里兑了些热水,洗了巾帕给褚珣擦拭手脚,刚走到门边回头的阿进一瞅,竟是做惯的样子。

    心里不由一跳,只暗暗感叹安国候好福气,得殿下如此厚待。

    一番忙碌折腾,萧芜坐在榻边鼓凳上,扇着风稍作喘息。

    褚珣许是躺着又被打理的舒服了些,哼唧着只嚷嚷着:“小七,小七,我渴——”

    萧芜闻言气结,醉的人事不省,端茶伺候的还能想起她来,竟不知是气是笑,遂任命的去倒了一盏醒茶来。

    三驾的油灯光亮,灯光影影绰绰覆在褚珣面上。

    因醉酒脸颊酡红,微阖的双目眼尾细细长长,似流光划过的痕迹,身上的青草香夹杂着淡韵的酒香。

    俊颜如玉。

    萧芜不禁一时呆住,只觉得心跳如鼓。

    “小七,水——”褚珣口中喃喃,音尾拖拖似诉语。

    萧芜醒过神忙上前,托起他上身将茶盏偎至嘴边,褚珣信赖有加的,就着她的力道就这么歪着,连带她的手一起捧住“咕咚咕咚”喝下。

    两人少有肌肤接触,萧芜只一愣,摇头叹息这人酒醉后更是无状。

    看他喝完抽手站起身,不妨褚珣竟一点力道不使,“咚”的一声,后脑磕在头,惊得萧芜又急急俯身去看。

    褚珣双目微睁,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有些熟悉的竹香,一一如记忆中好闻,似有相识。

    突然他只双臂一伸,搂住眼前纤瘦的身形,揽进怀里不撒手。

    萧芜挣脱两下,许是褚珣恼她推拒,嘀咕着:“卿卿,怎的如此拒我,莫不怕伤我的心么……”

    萧芜闻言一呆,卿卿?

    这是一贯花街柳巷的浪荡之语。

    醉鬼言罢也不管怀里的人浑身僵硬,竟然就自顾自的探首,去找怀中人的唇。

    萧芜还未回神,一股酒香草香扑鼻而来,就被他叼住了。

    她一时如遭雷击,像被闪电劈了头,“嗡”的一声僵直当场,不得反应。

    一时真成了木鸡。

    褚珣大概真是年轻力壮,又血气方刚,也确实是近几年身在靖边养闺女,很是“清心寡欲”好些年。

    此时怀抱着年轻女子气息好闻,只觉满口清香温软,香津蜜蜜。

    嘴唇刚离开,又含住耳垂。

    一路顺着脖颈靠近,耳鬓厮磨,难舍难分……

    ----

    萧芜被他紧紧抓住手腕压住,只有脖颈能转。一时又羞又恼,正欲奋力挣脱出来。

    褚珣微喘又喃喃道:“好姑娘——今夜我可不回了……”说着脸又要靠回来,萧芜正躲不过。

    一闻此言动作一顿,竟是红了眼,心绪难言又莫名委屈。

    遂用紧阖牙关,狠狠咬他一口。

    一嘴的铁锈味,微微有些苦。

    曲膝一顶,只听褚珣痛呼一声,吃痛松手。

    萧芜也顾不得担心,迅速挣开闪身而起。站在榻边死盯着榻上蜷曲的人,满目复杂神色变幻。

    最终,她恨恨的咬牙,泄愤似的呼啦的一声,胡乱拉开锦被盖在他身上,夺门而出。

    褚珣仰面胡乱嘀咕了句什么,筋疲力尽也沉沉睡去。

    回房的萧芜怔忪的坐在榻上,心绪翻腾。

    一时气的咬牙切齿,一向平静淡然的神情,净是愤然羞恼。

    一时神色变幻莫名,一向沉静无波的心境,也是心乱如麻。

    稍后,她平复了些心情。

    她不是真正的纯真少女,也不是懵懂天真的孩童。

    虽不曾倾心,却也见过听过。

    她早已渐渐察觉到,对这位天下皆知是她“亚父”的人,早己不是开始时,单纯的“淳孝”。

    如今这误打误撞的亲密,让她有心慌、有羞恼、甚至有听闻他人名姓的委屈,却独独没有,排斥和厌恶。

    她聪慧非凡,此时己经意识到:怕是这人,早已是放在心尖、扯动心肠肺腑的倾慕之人……

    以往只有她二人时,萧芜单纯的想着,这样相护一生便已满足。

    可是从未细想过——如若一日,褚珣有了心爱之人,要娶妻生子,有另一人对他嘘寒问暖,相濡以沫。

    会如何。

    那时,她是谁呢,能做什么。

    还能像现在般,以“为人女”的身份,守在这府里看他们堂前月下,花间湖里吗……

    刚刚明白了心意,萧芜来不及羞赧,只想到终有一日,那人会搂着一个女子,耳鬓厮磨,唇齿啜啜。

    会把她放在心里,看着她笑,看着她乐……

    萧芜心中一阵苦意翻腾,不自觉揪住前襟,竟是无可忍受。

    一时觉得有悖人伦,一时觉得酸涩难言。

    可即便没有这一切,这世上,怎能容他二人相守?

    胡思乱想、心绪翻滚之下,竟是引动沉疴巫毒之术发作。

    几番折磨后惶惶茫然无措,竟是累极痛极之下,却依然彻夜无眠。

    清晨,褚珣惺忪的醒来,只觉得一阵松快。

    竟是没有宿醉头痛,睡了一个好觉。

    他懒懒睁开双眼,又被窗棂外的微光迷了眼,看到是自己的卧室还有些懵懵然,还不等细思怎么回来的,便觉得嘴唇微痛。

    眯着眼心说:这是昨夜太过放浪,吃酒给嚼着嘴皮子了?

    舌忝着微痛下唇,褚珣晃晃悠悠起身。

    昨日穿的劲装,好好的搭在架上;鞋袜尽除,手脚净爽。桌上是喝了一半,已经凉透了,透着些微药香的醒茶。

    定国侯府里没有婢女,一水小厮仆从的糙汉。

    阿箬和如兰又从不擅自进他的院子,更别说近身服侍了。

    能这样周到体贴的,大概只剩忠伯了。

    思及此,觉着回家是真好。

    不自觉的欲牵着嘴角一笑,“嘶”的一声竟是痛的他一顿。

    这是十年没吃肉么,也不至于下狠的,把自己当下酒菜了吧。

    一边穿衣招呼着门外预备洗漱,一边走向窗边夏几的琉璃镜。

    定睛看去,心下就是一惊。

    只见他下唇靠右,依稀能看出,是上下完整的三个齿印——这哪里是自己失口能咬出来的!

    褚珣摸着唇边,一边努力回忆。

    他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喝酒作乐。可他甚少与欢场女子唇齿相交。

    既然意欲孑然,更是无甚顾忌撩拨逗弄,堪称平京花蝴蝶。

    虽是“风|马蚤”无限,却甚少真枪实剑的与谁欢好,就是有一二次寻常需求,也多是直入正题,何来温温前情?

    更何况,仅有的一二次,也是醉的人事不省,狐朋狗友们自身难保。眠花宿柳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说昨夜还有叶秋,他不会也没胆子,敢扔下他一人让人近了身。

    所以……

    怎么回事?

    褚珣这张脸,很是有些迷惑性。

    眉眼微勾,醉酒情迷之际,似是有把夺命钩能勾了人魂儿去。

    常常使人忘了,这实是位驰骋沙场的杀神。

    真近了身的,也不过一位清倌。

    不等褚珣接了人回来府里养着,人还在靖北时,那位才貌绝佳的姑娘,竟是早早病去了。

    等褚珣归京,只剩坟茔一座……

    曾经颇有些姑娘,觉着自己有了希望,拼着一夜意欲能赎身出去,长久的侍候着这位音容兼美,又身居高位的爷。

    几次你来我往的争风吃醋,竟是闹得风雨满城。

    惹得永安宫里那位火光大冒,不惜亲自命了御前把他从楼里逮回去。

    一顿鞭子不说,把《仪礼》、《孝经》给抄了个通遍,好悬做梦都是“挚,冬用雉,夏用腒……”

    自此,褚珣就更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了,平日闲暇也是找了相熟的竹乐司首靡靡绯绯,饮乐听曲一番便罢。

    褚珣迷惑。

    昨夜,只是上了平常的楼子。

    他不至于眼皮子浅的,逮着个姑娘就要强了人家吧。

    而且看样子还是“求欢”不成,让人给教“教训”了。

    他何时如此“不讲究”了?

    思及此,褚珣心中忿忿,只想杀回去看看是何缘故。

    竟是破天荒被人嫌弃了,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破除了他醉死过去,都卸不了不得人近身的防备。

    转瞬又想,昨夜回来,大概又把小七气着了。

    心里正惴惴,思及小七,褚珣摸着嘴唇的手一僵。

    恍惚记得叶秋送他回来,迷糊的上了榻,好似迷迷蒙蒙要水喝,眼见的,却是是灯下眉目温柔的小七……

    褚珣腾的坐直了腰,一时冷汗淋漓,简直魂飞天际。

    该不会……真的是小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