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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收心

    南国仲夏午后的阳光可谓毒辣,刺白的太阳光至公无私的炙烤着大地上一切所见,那架势,似乎是要尽全力烤干地面上的最后一丝水分才罢休。而哪怕是最勤劳的农夫,都不会选择在此时下地劳作。

    嗯,差点忘了说,此处的“农夫”,说的是自家多少有几亩薄田的小自耕农,跟地主家的佃农、农奴、客户还是不大一样的。

    此时的覆龙帮大寨练武场上,一群匪兵正在认真聆听他们新任六当家的训导:

    “富户,是一定要劫的,不劫不行!”左铭挥舞着双臂,喊道:

    “诸位兄弟们想想,日落时分,你在农田里劳累了一天,想着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已经在做好了晚饭等你,你哼着歌谣、敛着步子,正准备收工回家,忽然就被地主家的家丁拦下了!他跟你说,今天这亩地里的活干不完,你以后就都不用干了!甚至,你把手里的活都干完了,他还要把你家来年的租子提高两成!你气不气?…所以说,富户,不劫不行!兄弟们说,对不对?”

    他这讲演极富激情和感染力,引来场上众匪的声声附和。

    “对!对!对!”

    “六当家说得对!”

    “说得好!”

    张三满脸心酸的向周围众匪诉说自己的事迹:

    “六当家说得好!俺当年落草,起因就是俺们那的张大户强收地租!可怜那年淮河发大水,俺家统共才十多亩中田,却全都泡在了大水里!狗日的张大户不说给俺们这些佃户宽限些时日、减免两成租子吧,竟然还要将当年的租子提高三成!俺一气之下,就割了他的头,跑咱们覆龙帮入伙来了。”

    “俺家也差不多!县城里那胡地主借口洪水过境,淹了俺租的他家农田,非要多收俺两成租子!两成啊!没了那两成粮食,俺家人都活不到年底了!”

    众匪兵闻得此言无不泪下,口号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起劲:“劫富户!杀贪官!”

    “劫富济贫,杀贪官!”

    “六当家说得好!劫富济贫!杀贪官!”……

    左铭看着场上诸人的反应,心底简直要乐开了花:“既然诸位兄弟都来到了我帐下,都认可我所说,那我为表诚意,就在此处,与大家立个盟约!”

    场上众匪兵欢腾:“六当家你说吧,俺们都信你!”

    “对,六当家你尽管说来。”

    “说吧,六当家!俺们都听着呢!”

    “叫我说,立盟约怎么能没有酒呢?上酒上酒!”

    “对对对!上酒来,上酒来!”

    “取酒!取酒!”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所在练武场诸人的手中终于端上了酒。

    于是左铭发话:“今日,我等兄弟指天立誓…往后所求,当是替天行道、匡济大义;所行,当是劫富济贫,诛杀昏官;所为,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人人逍遥快活…如违此誓,人神共诛!”

    “如违此誓,人神共诛!”

    “干!”

    “干!”“干!”“干!”

    ……

    远处船上,张大首领与韩直正坐在船头围观这场盟誓。

    眼见练武场上众人盟誓完毕,韩直向身前的张大首领说道:

    “先前,我只当六当家是佛寺出身,读惯了佛经典籍,敲惯了晨钟暮鼓的,虽说有几分难得的勇力,可毕竟年岁摆在那里,不大可能有太多见识。来了咱们覆龙帮,说不定还会因为水土不服就此消沉个几年…没想到,人家少年人朝气蓬勃、锋芒毕露,这才两天的时间,他就已然收拢了自己第一批人手,出其不意的打乱了咱们布置…大哥,这该如何是好?”张大首领望向练武场上,目光极为深邃:

    “如何是好?呵,少年人身上的勇猛精进挡都挡不住,是咱们这些老人学不来的。再者,你说别的佛寺倒也罢了,像人家报恩寺这种地方,讲经的和尚是大德高僧,来往的香客是王侯公卿,借宿的旅人是名士大儒,就连仆童杂役也都是从全国各地寺庙中选出来的精华。六当家在报恩寺待了多长时间咱们不知道,可就这么个地方,耳濡目染之下,听得、懂得东西绝对不会比咱们这些老人少,甚至还要超过咱们也说不定。四首领你太小看他了。”

    韩直弯腰称罪:“大哥教训的对,是韩直莽撞了。”

    说完,他直起腰来,道出自己的疑问:“大哥,那,后续的人手布置…咱们还要准备接上吗?”

    张大首领颔首:“当然要准备。他主动是他主动,咱们却也不能放弃咱们的优势。”

    韩直试探地问道:“可,咱们的布置要是被六当家察觉到了呢?”

    张大首领道:“人家六首领第二境的武道修为摆在那里,察觉到咱们的布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也不做强求,让手下兄弟们尽力而为就好。”

    韩直抱拳而言:“是。大哥,那,这些跟六当家盟誓的人……?”

    “今日六当家手段高、得人心,他们就去投了六当家,来日大首领、四首领的势头猛,他们就还会回来咱们这里表忠心。眼下虽说是分属到了不同首领的帐下,有了墙头草的嫌疑,但毕竟都还是咱们覆龙帮一杆大旗之下的兄弟,不要过多为难他们。”

    韩直抱拳领命:“喏!”

    张大首领颔首:“对了,我上午不在寨中,听手下兄弟说,二首领与六首领切磋武道了?”

    韩直点点头,回道:“是,我也听说了。”

    “可知道谁输谁赢?”

    “其实我当时也未曾亲眼观战。不过,照手下人的说法,应该是六首领技高一筹,压制住了二首领。”

    “切磋过程中二人可有什么交谈?”

    “这却不曾有。但是,比试结束之后,六首领以给二首领疗伤为名,去二首领的船上坐了个把时辰。”

    张大首领的眼神瞬间犀利:“呵,疗伤?这话你也信?疗甚么伤能需要个把时辰时间?”

    韩直迟疑:“这…大哥的意思是?”

    “我也与二首领切磋过武道,他的实力深浅,我还是有数的。”

    “大哥是说,二首领是故意败给六首领的?他的伤也是装的?”

    “半年前我就一只脚踏入第三境了,六当家是什么个武道修为,我见他第一眼已然看透;而二首领与我论武,我俩合战数十招不分胜负。要说二首领打不过六首领,或者在六首领手下受了伤,反正我是不信的。”

    韩直抽身欲走:“大哥,我这就去查。”

    张大首领拦住韩直,道:“不必,我刚才说了,既然面子还没撕破,那他们名义上,就都还是咱覆龙帮的兄弟,我也就能一直压着他们不敢动作。真要是逼反了他们,鱼死网破对咱们谁都不好。”

    “大哥说的是,韩直受教了。那,二首领的工程那边……”

    张大首领眸光骤然凝实:“工程也不要管,先随他去弄。好了,放下这些虚礼,咱们一起去看看老胡的望楼弄得怎么样了。”

    “是,大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