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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四)

    还是那种熟悉的出场方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姚江令一听说姚贵被带走了,便急匆匆向这边赶。虽然他的干孙子很多,但是如果干孙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抓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以后自己的干儿子们还怎么孝敬自己?

    姚贵一看姚江令来了,立马来了精神,喊到:“姚公公救我!”

    姚江令袖袍一甩,说道:“没用的东西,上个公堂,胆都吓破了!有咱家在,你怕什么?”

    赵赵瀚书一看姚江令来了也来了精神,开口说道:“姚公公,这里是公堂,县令大人未宣你,你又不请自来,难道这县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一样的话,虽不至于把姚江令赶走,但足以让姚江令心中不爽。但是这次他反问赵瀚书:“你又是什么身份,有何资格在这公堂之上大放厥词?”

    “我吗?我是原告宋大宝请的状师啊!”

    姚江令只好又恶狠狠地说道:“好!你给我等着!”

    有了姚江令撑腰,方九顿时长了精神,没了刚才畏畏缩缩的样子,腰板一挺,气焰也变得嚣张起来,喊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奉姚公公的命令,有什么事,且凭姚公公做主!”俨然一副有人撑腰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好!方九,我且问你,你去拆酒楼可是听了姚公公的命令?”徐之一问道。

    “正是!”

    “那打人也是姚公公的意思?“

    “刁民阻碍施工,我是执行公务!”

    “那你执行公务是姚公公给你的权利格杀勿论,先斩后奏?”

    “这......”方九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看向姚江令。

    姚江令撇了方九一眼,却没有回答,反而说了一句让在场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听说徐大人的父亲当年中过秀才,如今在本县内教书,年过四十,仍废寝忘食,想要考取功名。”

    “此事若与本案无关,还请公公不要提及,若与此案有关,请公公直说。”徐天一听其提及自己的父亲,心中多少猜到他想说什么,便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自然与本案有关,只是这各种原有怕说出来影响令尊名声,不知可否与徐大人单独细说?”

    “不必!家父为人处事本官还是清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姚公公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姚公公鼻子都要气歪了,刚刚奔打算以给徐之一父亲安排官职为由拉拢徐之一,可没想到徐之一并不吃这一套。于是便又恶狠狠地说道:“令尊如今一人生活,如今尚有流窜的土匪,倘若身边没有护卫的话,咱家很担心他的安危啊!”显然这是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了。

    徐之一一听此话不禁有些犹豫,毕竟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是不能不顾父亲的安危,像姚江令这种卑鄙小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使不出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倘若真的对自己的父亲下手,该怎么办?

    宋大宝也慌了,倘若因为此事导致徐之一父亲出事,那自己可真是对不住徐之一了。可双亲尸骨未寒,大仇怎能不报?

    犹豫中忽然听得赵瀚书说道:“大人莫非当真怕了不成?”

    这一声好似惊雷炸响在徐之一的脑海中,此刻,好友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要是怂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帮他了,两位老人就白白冤死了。徐之一想起了父亲的教诲,“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倘若父亲知道自己的选择,想必也一定会支持我。

    打定了主意,徐之一说道:“此事与本案无关,公公不要再提了!方九,本官问你,你在红叶楼打人,致宋母死亡,是否是听了姚公公的命令!”

    姚江令眼见形势不对,回头瞪了方九一眼,方九立刻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没……没有。”

    “既然没有其他人命令,那杀人之事便由你承担,你可知这是死罪?”

    “徐之一,你敢!”姚江令怒道。

    “有何不敢!”

    “咱家给你几分面子,你真以为咱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公公如此袒护此人,莫非杀人确与你有关!”

    “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好大的胆子!我要禀明圣上!”

    “公公若再搅弄公堂无理取闹,本官有理由怀疑,杀人确是由你指使!按律应当同罪!”

    “你!你血口喷人!咱家只下令施工,杀人之事乃是意外,与咱家无半分关系!”

    听到这,赵瀚书不禁笑出了声,本来以为姚江令要强硬地保住方九,没想到却是在关键时刻跟方九撇清关系,有趣。

    方九也懵了,“不是说能保我吗?怎么?嗯?“

    徐之一也愣了,“我以为你多有种呢?”

    只有师爷一个人在一旁面色凝重,“这帮年轻人,只顾一时痛快,可是以后姚江令若要报复可怎么办呢?若真是暗中报复徐之一父亲……”

    姚江令也没办法,这个年轻县令初生牛犊不怕虎,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自己也没有办法。不过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姚江令起身走到方九跟前对他说道:“你先把罪认下来,你是意外杀人,罪不至死,待日后移交刑部,我自会想办法营救你。”

    徐之一再次问道:“方九,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杀人可是受了他人的命令?”

    “小人知罪,没有受他人命令,但小人不是故意的,是失手将其打死的!望大人明察!”

    “本案事实清楚,现宣判:方九当街行凶,致宋氏死亡,虽是无意,但其当街行凶草菅人命性质恶劣!判方九杖责八十,发配充军!退堂!”

    姚江令今天憋了一肚子气,以往在京城,谁敢给自己脸色看,可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平乐县,竟然受了这么大的气。于是他对徐之一说道:“徐大人,倘若因你徇私导致应龙台工期延误,咱家必将如实禀明圣上!告辞!”路过赵瀚书的时候,还是不忘放狠话:“你也给我等着!”

    赵瀚书:“一上午,让我等三回了!”

    方九被打了八十大板,可这帮衙役下手太重,板板到肉,打得方九不住哀嚎,还没等将人带到大牢,便一命呜呼了。可笑那方九到死还一直相信,“公公会救我的。“

    退堂之后,徐之一马上派人去接父亲,无论如何,在姚江令离开平乐县之前,必须保持警惕。赵瀚书送宋大宝回家,自从得知宋大宝收养了那么多弃婴之后,他对宋大宝的印象一直很好,趁此机会,也好到宋大宝家里看一看和他聊聊天,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宋大宝的安全。

    路上,赵瀚书问道:“宋大哥,听说你收养了很多小女孩,令尊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每一笔花销他都要过问,怎么可能瞒着他。”

    “那他不反对?”

    “有啥反对的,多几十个人吃饭穿衣而已,再说,孩子们也懂事,也帮着家里干活,省下好多请杂役的钱,一来二去,倒也花不了多少钱。”

    “如果说,酒楼真的拆了,那你以后怎么办?那么多人要养活……”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徐之一挺为难的,要帮我,就只能抗旨,我不想让他那么难。可是我家的酒楼,是从祖上传下来了,几代人的心血才建成了这酒楼,我不能对不起祖宗啊!其实,酒楼就算拆了,我家倒还有些积蓄,供孩子能吃穿都没问题,可是有的孩子年纪大了,该念书了……”

    “女孩子念书?”赵瀚书虽然不反对,但是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念书的确是个稀奇事,而且在宋大宝的情况这么困难的时候,还要想着让他们念书,属实是让赵瀚书有点惊奇。

    “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念书了?从小先生就教导我们,这个世界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应当有读书的权利。功名是其次,读书最重要的是为了明理知信,当年英子就是和我们一起念书的。哦对了,我们的先生就是徐之一的父亲。但是我读书没天赋,和英子一样,读了不到一年,能识得字,就不读了。之一不同,他聪明的很,后来先生教不了他,就送他去外地名门大家那求学,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没想到他竟然都中状元了。”宋大宝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这两天因为双亲的事打击太大,他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宋宅,时间已经接近晌午,赵瀚书早已饥肠辘辘,宋大宝留赵瀚书吃饭,赵瀚书也就没有推辞,痛快地答应了。

    两人刚进门,就看到家里好多孩子正在一个女子的教导下读书认字,但是显然水平有限,仅能教认字而已。见宋大宝带人进来,便让孩子们散去,自己迎上前来。宋大宝介绍道:“这是内人英子,本来准备请教书先生的,可是别人一听说教一群女孩子,便不愿来,徐老先生又脱不开身,没办法,只好自己教了。”

    赵瀚书给英子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宋夫人。”虽然知道了英子和县令之间的关系,但毕竟如今英子和宋大宝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所以称呼上还是得叫宋夫人。

    英子给赵瀚书回礼,因为不知道来人是谁,便未说话。英子因为要给公婆披麻戴孝,所以此时也是一身麻衣,身上透着一股朴实的气质。未带妆扮,但收拾得干净,加上本身面容姣好,给人一种出水芙蓉的感觉。

    赵瀚书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院子很大,假山亭台错落有致,角落有序地安放了几处盆景,院内还种着几棵银杏树。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大片空地,刚才的孩子们便是在这里学习认字,没有桌椅,皆是席地而坐。

    应赵瀚书要求,宋大宝带赵瀚书到宋三奎的灵堂上了柱香,英子留在了门外。这也是当地的风俗,女子不得靠近灵堂,不得从事祭祀等活动,只能在灵堂外守孝。

    赵瀚书在宋大宝家里舒舒服服吃了顿午餐,已经很久吃过正常的午饭了。在山寨里吃的都是剩饭,药王谷吃的药膳还被阿明吓个不轻,加上宋大宝家里开酒楼的,厨子手艺没得说。赵瀚书吃得十分开心,直到肚子鼓起来方才罢休。

    吃过午饭,赵瀚书告别了宋大宝,独自一人往衙门走去。

    赵瀚书的性格决定了他这件事必须要管到底,宋大宝家的酒楼到底拆不拆,怎么拆,他管不了。但是倘若有人想要借此机会为难宋大宝,甚至要伤害他第一个不答应。他被宋大宝身上那种善良、单纯的品质所打动。一个普通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去最大限度的做好事,甚至自己已经身陷囹圄,还是想着为他人谋取一个好的未来,他是个好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但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只因为所谓的龙脉,所谓的皇权,所谓的天意,便要遭受压迫,失去双亲,甚至还不肯罢休。赵瀚书不能接受,他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不允许他接受,他身边人给他的言传身教不允许他接受,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允许他接受,倘若这世界注定要被黑暗侵蚀,那我必将在被侵蚀前与黑暗斗争到底!

    走在路上,赵瀚书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他想起了李双刀教给他的,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赵瀚书握紧双刀,拔腿便向前跑去,跑到一个胡同口立马钻了进去,身体靠在墙上,拔出双刀利用刀面的反光查看身后的情况。果然有一个人正在飞速向这边赶来,赵瀚书看着人影越来越近,挥刀向胡同外砍去,一刀架在来人的脖子上。

    仔细一看,这人见过,正是姚江令身边的护卫,此时虽然已经换了便装,但还是被赵瀚书一眼认了出来。赵瀚书自然知道这人来者不善,而且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便上前将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死死按在他的脖子上,问道:“是姚公公让你来杀我的?”

    “哼!我告诉你!惹到了姚公公,没有好下场!我劝你赶紧放了我跪地求饶,我尚且能在公公那里给你求情留个全尸,否则定让你身首异处!”这人似乎并没有被赵瀚书的钢刀吓到,反而开口威胁起赵瀚书来。

    他这么做,不是没有资本的,他自己本身武功就不弱,只是大意了,没有闪,被赵瀚书偷袭才就范,而且周围还有帮手正在靠近,只要形成合围之势,除非赵瀚书是绝顶高手,否则断然不能全身而退。

    赵瀚书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所以死死地抓住他不放。这人能一直跟着姚江令,想必地位不低,若是能以他作为人质,只要能够退到开阔地,就算不过至少还能跑。

    两个人各自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赵瀚书知道,来人了!便押着他向胡同外走去,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倘若被人逼到死胡同里,那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赵瀚书站在胡同外,跟一群人对峙,他缓步将自己挪到墙根处,这样能保证自己的身后安全。来人有四个,加上手上这个一共五个,想必姚江令觉得,对付赵瀚书一个黄毛小子,五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光姚江令,赵瀚书也觉得这五个人对付自己有点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