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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终于坐上了牢

    春麦生长期短,从播种到收获大约只需三个来月,转眼到了夏天,公孙角家的麦子地成了村里的奇观。麦穗长得比高粱穗还大,形似妖孽,麦秆被压的弯弯的,一阵风吹过来,彷佛一群妖魔鬼怪驾风行走。

    公孙角估了一下,亩产不说十石,七八石总有的,这回真要发财了。

    肃宁人多种桃为业,村里人见了他家麦地,纷纷说道:“你能不能把桃树也变成这样?”

    公孙败说道:“桃子都快熟了!今年哪儿成?明年,明年!”

    收麦子前,忽然下了一场暴雨,公孙败叫道:“麻烦了!这雨要把麦子冲坏了。”

    公孙角道:“不打紧,夏天的雨,都很短的。”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要打公孙角的脸,这场雨竟下了个没完,半月不停,庐舍多有淋坏,民田淹没。

    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城里的捕快来了。肃宁县城离村子十里地,衙门里只有12名捕快,都面熟,今天竟来了个面生的,经常进城的人都说没见过。

    捕快大人在显眼的地方贴了几张告示,上面画着一个人像。公孙角识字,读给村民们听,原来城里出了盗案,不过画上这人并非盗贼真人画像,只是按照苦主的描述画的,特征是眼睛小,鼻子大,脖子上有几根黑毛。

    此时,知县大人吴锡良正在衙门里急得团团转。据比较可靠的小道消息,皇上(也可能是张居正)钦点的巡按御史早已经上路,出访的地点就在咱河间府一带。河间府离京城不远,按理消息到了,人也该到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到他老人家下来考察工作。

    这是最要命的,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走到,最近也没听说过钦差大人被土匪抓走的消息。县里的察院没有来人,府里的察院也没有来人,种种迹象表明,他是微服来的,这下可抓瞎了,想送礼都不知道送给谁去。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说白了就是钦差大臣,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县里芝麻大的官,搞不好一言不合就拉出去剁了。

    吴锡良是隆庆五年进士,因考的名次不高,从八品县丞干起,活活干了六年。第一次三年考满本来该升的,因未送银子打点,只给评了个“平常”,又熬了三年县丞。

    今年任满六年又考满,得高人指点,几百两银子送了出去,终于评了“称职”,补到个知县的缺,也是倒霉催的,上任途中下起了暴雨一直不停,好不容易到了任,手下的典史又不大安分,好巧不巧,县里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重大盗案。这回要是出了事被抓住小辫子,轻则丢官,重则丢命。

    (肃宁县志记载,隆庆六年,文应奎任知县,万历十一年,孔孟任知县,没记载万历五年吴锡良任知县——因为吴锡良是我编的,不过这年夏天真下暴雨了,有记载。)

    吴锡良心想,除考满之外,外官凡辰、戌、丑、未年还要进京朝觐考察,以前只是个佐贰官总还好说,现在自己可是堂堂一县之正官,虽说今年丁丑朝觐已过了,这事处理不当总不大好,毕竟自己还要求进步呢。自己寒窗十年才换来个进士出生,起码得干到五品官才算够本,总不能像那些破举人一样,干到退休才是个七品知县吧?

    他妈的这个小偷,你偷东西去偷老百姓的不就行了吗?偏偏偷了个手眼通天的家伙,连知府大人都过问了,还从府衙拨了四名捕快过来。想来那家伙必是知府大人的亲戚,平时老百姓丢了再贵的财物,也没见他老人家关心。

    他打定主意,自己新任知县还没做出任何政绩,现在又是御史巡按的节骨眼,绝不能给肃宁县大好的治安局面抹黑,实在不行只能找个冤大头背锅,再四处搜刮点财物交给苦主了事。想到这里,他心里安定了不少,毕竟案子还是能结的嘛!随即朝门外喊道:“叫康安进来。”

    康安是县衙的典史,典史一般在知县、县丞、主簿以下,位列第四,人称四爷。不过肃宁县小,才一万来人,从一开始就没设过县丞,主簿倒是有过,天顺年间裁了,所以典史实际上成了二爷。康安虽只是个烂举人出生,但比他来得早,而且在他上任之前,他代理知县,实际上干的就是知县的活。现在自己来取代他,他当然不大高兴,大有把他架空的意思。

    知县是流官,在一个地方往往待不了太久,但手底下干活的小吏往往是世袭,代代为吏,熟知当地情形,康安不知使了多少银子,竟笼络住了他们,是以现在吴锡良的境遇不太妙。

    康安进来,吴锡良跟他说了御史巡按的小道消息,语重心长地说道:“按理发生盗案,你该多出力才是,不过现在风声很紧,就不忙抓捕了,后面我来搞定就是。”他说这话的实际意思是,这回事关重大,你就别打着捕盗的幌子到处搜敲诈刮老百姓了,万一哪个不开眼的跟御史大人多说两句,我们没好果子吃。

    康安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说道:“是,城里自然交给您处理。不过捕盗是大事,我看盗贼可能在哪个村里躲起来也说不定,我带人去村里看看吧。”意思是说,机会难得,我还想捞点钱,既然你说城里不让捞,那我去村里总行了吧?

    吴锡良叹口气,说道:“去吧,不要太过分。”

    康安心里得意,想着快班就那么几个人,回回捕盗都有他们好处,这回叫壮班的兄弟去发财吧,叫了七八个混熟的,下乡去也。其实壮班的差役也是老百姓,老实本分的,今天是差役,明天脱了制服就种地去了,不老实不本分的,仗着手里一点小权,时时也能诈得几钱银子。

    康安此行征了三辆驴车,去时可以坐人,回来还可以拉抢来的东西。这一去就去了公孙败他们村大张家庄。

    公孙角在家里,听见隔壁老魏家闹的厉害,跑过去看,才发现原来官老爷说盗贼来了村里,在挨家挨户搜呢,正好搜到了老魏家。

    进了屋里,翻箱倒柜,说这里能藏人,搜一下,那个可能是赃物,要带走,老魏敢怒不敢言,公孙角也不敢多说,赶紧回家,收拾值钱的东西先躲出去。

    过了一会儿官差搜到了公孙家,公孙角早带着些值钱东西跑了,家里剩下母子二人。

    官差进了屋,发现没啥值钱东西,手下的差役犯了难,典史大人却突发奇想,指着公孙败说道:“你们看这后生,鼻子挺大的,跟画像上一样嘛,带回去审一下。”差役听了,连忙给公孙败带上铁链,心想康大人到底是中过举人,脑子就是好使啊!给你家小子带回衙门里,不怕你当父母的不拿钱赎人。

    果然公孙败妈妈当时就带哭腔了,说马上就去借钱,千万别把儿子带走。公孙败跟他妈妈说道:“村里都穷成这个样子了,你上哪儿借去?”又朝他眨眨眼,虽然没说话,但当妈的自然能看懂那个眼神的意思:我的本事大着呢,怕啥啊!

    公孙败乖乖跟差役们走了,出门的时候,回头跟妈妈说道:“我这回说不定能当官,要是三五个月回不来也不要着急。”

    典史大人带着差役们在村里搜了一圈,三辆驴车满载而归。公孙败带着铁链,一跃上了驴背,高高在上仿佛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般,此时为了节省驴力,康安大人还跟差役们一起步行呢。

    康安见他露了这一手,心里也有些没底起来,问道:“后生,你学过武功?”

    公孙败道:“没学过。”心想,这可不叫武功,这是人体力学,等我使出人体电磁学,那才厉害呢,能把你烤熟。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康安一眼,彷佛看一头烤乳猪,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康安本来心想,没学过就好,可能村里的孩子手脚灵便,看到他诡异地笑了一下,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有点生气起来,心道回去总有办法试出来。

    他没有赶公孙败下驴,但是他骑着驴自己走着,实在太像他的手下,想了想,反正驴是征来的,死了拉倒,正好做咱们河间府名菜驴肉火烧,想到这里也爬上了驴背。

    到了城里,公孙败一点被押解的觉悟也没有,仿佛观光旅游一般左顾右盼。靠近县衙,公孙败便认得路了,每年科考县试要来这里报名,已走过多次。他大摇大摆过了申明亭,进了县衙大门。

    进门之后两厢为赋役房,直往前走就是仪门,中门平时关闭,公孙败从侧门进去到了大堂院,眼前格局忽然宽敞起来。大堂院前方正面,高高位于阶梯之上的,便是县衙大堂,东西是六部房。

    公孙败兴致勃勃,就要上台阶进县衙大堂,差役连忙拦住他,带着他往西走,西边是六部房中的兵、刑、工房,一行人绕过工房,到达衙役的班房。

    “先在这里呆着。”差役跟他说。

    在班房屁股还没坐热,典史大人又带着差役把他叫了出来,出了班房再往南走了,便是县衙大牢。

    望着那墙面绘有狴犴,气氛阴森恐怖的牢房,公孙败不禁兴奋起来,妈呀,以前听人吹牛,这个关过三年,那个关过五年,要是没坐过大牢,简直是种耻辱。

    这回好了,我终于坐上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