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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要做捕头(2)

    丁湘记得当时卓不凡的第一个动作是踏在熄灭的火烛上,随后才是把劫匪手里的那把连环弩捡起来,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叹息道:“有这样的手艺何苦要干打劫的营生。”

    接下来卓不凡便将丁湘抱在怀里,缓步走向库房的门口,一边走,一边温言说道:“小妹妹,亏得你勇敢,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丁湘不知道在劫匪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回头去看,心里只是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卓不凡又变回了地道的东京口音。

    库房外面守候着捕头、军士,还有扬州城的百姓,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看到他们两个走出来,初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等有人奔入库房,旋即跑出来大喊,“劫匪死了!”顿时彩声雷动,喧声大作。

    丁湘看着周围一张张面孔都满是敬佩、赞叹之情,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也知道,只要待在卓不凡的怀里,便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自己。

    只可惜没过多久,一位邻居大婶将他从卓不凡的手里接了过去,带着哭腔叹道:“可怜的孩子,一下子变成了孤儿。”

    丁湘搂着大婶的脖子,偷偷注视着卓不凡,看到他走到哪里,身边都簇拥着许多人,还有更多的人想挤到前面来一睹风采。他被人引到一位官员面前,想要跪倒行礼,被那官员拦住。

    丁湘听见那官员说了几句话,只是隔得太远,又是人声鼎沸,根本听不清楚,只能看到官员说罢,又是喝彩声震天价地响,卓不凡双手抱拳,连连行礼。

    丁湘满心期待卓不凡能够再看自己一眼,可是或许人头攒动、众声喧哗使他无暇旁顾,又或许他一门心思忙于答谢官员对自己的奖赏,一直到他被这一大群人簇拥而去,都没来得及朝丁湘看上一眼。

    到这时候,丁湘才意识到自己爹娘已经不在人世,她心里觉得彷徨、委屈,放声大哭起来,任好心的大婶怎么劝慰,都停不下来。

    等到几天以后,诚伯闻讯匆匆赶回,丁湘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她倒是不再大哭,只是吃不下饭,喝不进水,也不敢睡觉,只要稍稍睡着,便会被噩梦惊醒,随后便整晚瞪着老大的眼睛,无法入睡。

    诚伯心疼不已,将主人夫妇安葬之后,便把药材铺子作价售出,带着丁湘回到了他自己的老家,台州府的乡下。

    路上诚伯告诉丁湘,这本就是她爹娘的安排,怕金兵南犯,故而命他回老家置办了一块田地,以备不虞。

    丁湘虽是睁着老大的眼睛,好似在听,其实完全不知道诚伯在说什么。诚伯心里自是明白,念及主人惨死,不由得连连叹息。

    一直到离开扬州老远,眼看着快要接近建州的地界,兴许是旅途颠簸劳累,有一天晚上丁湘终于睡着。睡到半夜,她猛地惊醒过来,看到诚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在打盹。烛光暗淡,投在诚伯的脸上,皱纹纵横、鬓发斑白。

    丁湘看着诚伯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回忆起诚伯背着自己在扬州城里游玩的时光。她知道,在诚伯的肩头,自己永远都能得着温暖和保护,那一刻,她心里突然感觉轻松,翻了个身,复又沉沉睡着。

    建州的乡下自然不如扬州那般热闹繁华,可是青山绿水,民风淳朴,似乎更适于治愈她心头的伤痛,渐渐她又能如往日一般地饮食睡眠,只是脸上却再难看到笑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对着墙壁发呆,少与人言,更不愿意与左邻右舍的孩童一道玩耍。

    直到有一天,诚伯带她去城里访友,偶遇一位在府衙当捕头老友,叫做郭松涛,当年都曾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当差,阔别多年,少不了去酒楼喝上几杯,叙叙旧。

    两个人忆及往事,谈兴正浓,丁湘独自坐在旁边愣愣地发呆。郭松涛见状,低声问诚伯道:“我听说你把东家留下的孤儿接到了家里,可是这位娃儿?我看她神情有些痴傻,这可怎么办?”

    诚伯被他说中心事,长叹一声,说道:“东家对我恩重如山,不幸惨死贼人手里,我总要想法将他的娃儿抚养长大。这娃儿原本机灵得很,想必是受了惊吓,才变成这样。我只是个粗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郭松涛见诚伯一脸愁苦的样子,宽慰他几句,两个人又把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

    丁湘句句都听在耳中,却总是感觉他们所说与己无关,正感百无聊赖,无意中看到郭松涛携带的公文袋置于桌上,一纸公文从袋里滑落出来一小半。

    公文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丁湘一眼便认出了“卓不凡”三个字,不由得凝神观看。

    公文所述是卓不凡新近破的一件案子,飞贼“赛流星”胆大包天,夜入检校太尉童贯的府邸,偷走了王希孟的那幅《千里江山图》。

    童贯自然是雷霆震怒,勒令京城中的捕头差役七日之内必须破案,追回名画,为行督促,更是将捕头差役的家眷一体拘押。可怜那些捕头差役个个愁苦万状,却是漫无头绪。

    幸好卓不凡从边关办差回来,当即找到童贯,约以三日破案,请他将拘押的家眷先行放回。

    卓不凡招来宫廷画师连夜赶工,仿制了一幅《千里江山图》,大肆声张,说是童府缺钱,寄放在京城最大的书画作坊“漱玉斋”里售卖,并加派重兵防守,一时引来观者如云。

    到了第三日的晚上,“赛流星”找到卓不凡,不光送回来《千里江山图》的真迹,更将金人在城中布下的细作一体供出,以求将功赎罪。

    众人大感不解,问卓不凡其中的奥秘。卓不凡笑着说道:“‘赛流星’轻功虽好,到底只是个蟊贼,偷金偷银岂不是好过偷一幅画,背后必定有人指使,并许下重金。可若是人家以为‘赛流星’根本没有偷到真迹,而是拿一幅赝品去搪塞,当然不会轻易饶过他。只不过我原以为背后的主使是巨贼方腊,却没想到原来是金国的四太子金兀术。”

    公文最后写道:“赛流星”闻听此言,面如土色,汗如浆出,直道,“卓公真捕神尔。”

    看到这里,丁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郭松涛问丁湘道:“湘儿也知道捕神卓不凡这个人?”

    丁湘重重地点了点头。

    郭松涛与诚伯对视了一眼,对丁湘说道:“卓不凡这个人真是了不起,我听说他是地道的东京人氏,可他若是想让你把他认作是哪里的人,只需张嘴,就算你祖祖辈辈生在那个地方,也难辨真伪。”

    丁湘想起那日在库房里卓不凡张口与劫匪认老乡套交情的事,眼中闪现光芒,不住地点头。

    郭松涛又看了诚伯一眼,诚伯缓缓点了点头。

    郭松涛又对丁湘说道:“我还听说他的追踪术天下无双,只要被他盯上,任你上天入地,都难逃他的法眼,而他的‘千变万化擒拿手’更是公门武道中的一绝,乃是把军中技击与公门擒拿杂糅而成,轻则锁人筋骨,重则一招致命,天底下那些个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贼子哪个不是闻风丧胆。”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丁湘,说道:“可是我听人家说,他最厉害的本事还不是这些。你知道是什么吗?”

    丁湘茫然地摇了摇头。

    郭松涛悠然说道:“我听人家说,他最厉害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好像能一眼看穿你的心事,任你有多少秘密,都休想隐藏。”

    接下来他便给丁湘讲了几个卓不凡所破的案子,什么大内秘库失窃案,什么枯井无头案,听得丁湘兴奋起来,脸颊泛红,两眼放光,惹得郭松涛不禁说道:“可惜你是个女娃,否则长大以后说不定能做捕神的弟子。我听说他每隔几年便会从当差的捕头里面挑选一人做他的弟子。”

    那天回到家里,丁湘好像陡然变了个人。她将头发剪短了,再也不肯穿上裙琚,偏要换上短褂和袴裤,整日和同村的男童一道玩耍。

    她生性机灵,胆子原本就大,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再是树高水深,总是冲在最前,不惟如此,她的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孩童玩耍,免不了口角斗殴,每到这个时候,不动手则罢,动起手来,她必是不管不顾,把那些男童惊得咂舌不已,没过几天便是再顽劣的男童看到她,也畏惧三分。

    诚伯能感觉到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只是一时之间他还搞不清楚原因,直到有一天的中午,他正在屋里打瞌睡,听到有人一脚踹开院门,大喊,“诚伯,在不在家?老子有事找你。”

    听声音,来人极是恼怒,当中还夹杂着男童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