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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扮男装(8)

    丁湘一愣,心想:怎么十娘也来了?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虽是衣衫朴素,未着粉黛,却生得清丽绝尘,不可方物,看得丁湘也不由得在心里赞一句: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十娘进得屋里,看明白眼前的情形,悚然一惊,再看到李甲嘴巴张得老大,一动不动,有如泥塑木雕,更是惊惶,扑上前来,抱着了李甲,唤道:“李郎,你怎么了?”连手里提着的一个小描金匣子掉落地上,也顾不得看一眼。

    李甲穴道被封,连根指头都动弹不得,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十娘越发慌乱,猛地起身,道了声,“我去找人来救你”,就要奔出房门,恰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卖身契上。

    那一刻她整个人突然变得呆立不动,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看着李甲的签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惟只有烛光映照,闪烁不定。

    过了良久,她脸上流露出伤心欲绝之情,抬头看了看李甲,轻声说道:“原来你已经把我断卖给了别人。”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

    李甲虽是不能说话,目光里满是羞愧。

    十娘擦了擦泪水,起身轻轻将门掩上,稍稍整了整衣衫,在李甲身旁坐下,倒了两杯酒,一杯摆在李甲的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她冲着李甲凄然一笑,说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未正式拜堂成亲,这两年多来的情义该是比这西湖的水还要多了吧。今日既是要分别,我敬你三杯。”

    丁湘听了,肚皮险些气爆,心想: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你还和他讲什么情分,换做是我,直接就是一通拳打脚踢,最好把他那张面孔都给抓花掉,免得日后再去诱骗别的女孩。

    却见十娘一口饮罢杯中酒,软软的身子靠在了李甲身上,闭起了眼睛,脸上露出无限陶醉的样子,说道:“现在我真是怀念我们刚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是我此生中过得最快活的时光。”

    她支起了身子,看着李甲,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旋即凝视着烛火,自语道:“那一切好像就发生在眼前。那一日是枢密使何大人的公子做东,我身子不适,本不想去,是蔡妈妈说平日多蒙何衙内关照,只好勉强去应酬一下。”

    “我记得你到得甚晚,进来的时候我刚唱罢一曲,满堂喝彩,催促我多唱几曲。只有你看出了我眼睛里的疲惫,突然喊将起来,说你新学了一套戏法,嚷着要给大家表演。我知道,其实你是想让我歇息歇息。”

    她嫣然一笑,又喝下一杯酒,接着说道:“你那戏法变得破洞百出,嘘声不断,你偏就不肯下去,闹到最后,大家都各顾各的喝酒说笑,没人再看你一眼,唯独只有我一刻也没有把眼睛移开,一边笑,一边流泪。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世上终于有一个男人知道怜惜我。”

    李甲想要说话,说不出来,挣得满脸通红,只能啊啊地喊了几声。

    十娘伸手掩住了他的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用过真心。所以,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对我发过一个誓,你还记得吗?”

    李甲突然眼睛瞪得老大,额头不住地冒汗。

    十娘倒满第三杯酒,将酒杯在手中摩挲,缓缓说道:“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背弃于我,便让我将你的心剜出来,看一看它到底是红是黑。”

    说到这里,她猛地一口将酒饮尽,衣袖一翻,亮出一柄匕首,轻轻一划,将李甲的衣衫划破,露出胸膛,说道:“今天便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丁湘一惊,心想:这要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正要飞身跳下,出手阻止,却见到李甲的身体颤抖起来,感觉着锋锐的匕首在自己胸口划过,早已是惊得魂飞魄散,颤抖到后面,突然动了起来,顿时趴倒在地上,拼命磕头,哭道:“十娘,我对不住你。”

    丁湘又是一愣,心想:我明明点中了他的穴道,他怎么动了起来?旋即明白,自己仓促出手,力道使得不够,李甲惊恐之下,气息逆行,竟是给他冲开了穴道。

    十娘本就无意伤他性命,呆呆地站立,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乞怜求饶,涕泪横流,终于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我怎么竟会看上了你这个人。”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个描金小匣子,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来这里?我是担心你被人欺负,故而取出了多年积蓄的宝物,想要替你还债。现在看来,我真是可笑之极。”

    她猛地推开屋门,站在了船舷边上,扬声喊道:“我杜十娘风尘多年,私有所积,原为终身之计,自遇李甲,本以为山盟海誓,白首不渝,哪知道我椟中有玉,郎眼内无珠,竟然中道弃捐,将我断卖与人。如今我沉宝于湖,世人可证,我非贪财之人,郎乃无情之辈。”

    她打开匣子,掏出一串夜明珠,璀璨夺目,一眼便知价值万金,没多看第二眼,扬手丢入西湖。

    起初船上只有三两个人听到她的喊声,并未留意,等看到她将这么名贵的珠宝弃之如敝履,惊呼连声,顿时便有人跳入湖里,前去打捞。

    十娘又从匣中取出一件宝贝,是一件翠玉龙凤簪,丢入湖中。

    闻听的喊声,不断有人探头观看,一会功夫聚得船头岸边满满的都是人,十娘每丢得一件宝物,便有人跳落湖中,想要捞取,到后面,不管是士子官吏、富商杂役,都顾不得身份体面,哄抢争夺。

    李甲膝行上前,想要抱住十娘的腿,哭号道:“十娘,别丢了,全是我的错。”

    十娘闪身避开,将匣中的物事一件件丢入湖里,无不是价值万金的宝贝,丢完最后一件,将那个描金小匣子也一体掷出,转身离去,下楼的那一刻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微微有些踉跄,旋即站稳,缓缓而下,从头到尾没再看李甲一眼。

    丁湘看了心里好生解气,飞身跳下房梁,悄悄地跟在十娘的后面,跟着她走下大船,沿着湖岸走出去约莫一里多路,大船边的喧闹渐渐不再听到。

    丁湘不知道十娘这是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想要与她相识。

    突然她见十娘径直朝湖中走去,心里吃了一惊,赶忙抢步追了上去,问道:“你要做什么?”

    十娘转过头来,笑道:“你当我是要寻短见吗?你看那是什么?”她朝水边指了指。

    丁湘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条鲤鱼自己跳到了岸上,没法回到水中,正在不住地扑腾挣扎。

    十娘走上前去,捧起鲤鱼,轻轻放回水中。

    鲤鱼甩出个水花,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十娘回头看着丁湘,笑着问道:“是你在背后帮我,对吗?真的谢谢你。”

    丁湘觉得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在下只是偶然遇到,气愤不过,略加惩戒,姑娘莫怪我唐突才好。”

    十娘笑道:“你和我一样,是个女子,对吗?”

    丁湘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变得有些沮丧,说道:“为什么我装得这么用心,还是被你看破?”

    十娘走近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们都是女子,所以我能看出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吗?其实你无需刻意去扮,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了。世上的男子大多自以为是,要骗过他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丁湘看着她绝美的面容,心里生出敬佩和亲切之情,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有什么打算?”

    十娘微微笑道:“我像是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了过来,现在我只想四处走走看看,然后才去想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也许我会开个教坊,教女孩子们弹琴唱曲,也许我会找到一个喜欢的地方,买上一个小宅院住下来,养养花草。”

    丁湘问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十娘笑道:“江湖虽大,心有所系,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丁湘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娘走了。萍儿驶来小船,将她接走。

    看着小船缓缓驶入湖中,丁湘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因为她知道她不需要为十娘担心,她有足够的能力安顿好自己。

    待到小船消失在夜色中,丁湘又沿着湖岸走了一段路,突然听得哗哗的水声,一条小船驶了过来,有人喊道:“这位公子,你让我好找。”

    丁湘一看,笑了起来,说道:“船夫大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还正想着回去找你,把租船的钱给你。”

    原来来的这人正是丁湘所租小船的船夫,就见他一摆手,笑道:“我找你可不是为了讨要船费,快上船,我请你喝酒,带你去观赏湖景,分文不收。”

    丁湘飞身跳上小船,果然看到船头摆放着一坛酒,酒香四溢。丁湘尝了一口,清冽爽口,妙不可言。

    船夫说道:“这可是用西湖水酿制的雪醅酒,轻易你可尝不到。”

    丁湘满腹疑惑,问道:“船夫大哥,你既不收我租船的钱,又请我喝酒,你是发财了吗?”

    船夫笑而不答。丁湘恍然大悟,说道:“你是不是捡着十娘丢弃的宝贝了?”

    船夫摸了摸后脑,嘿嘿笑道:“就捡着一枚戒指。”旋即正色说道:“所以我说,原来公子是我的财神爷,此前我还埋怨过公子,当然要请你喝酒赔礼才是。”

    丁湘拍手大笑起来,说道:“那你的确是应该请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