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金陵
在心里确认了几遍，赵平安认定，他看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大炮。
这铜制火炮前细后粗，炮膛开放，有尾框。赵平安的军事知识单薄，但这玩意，他认识。
这种炮是后装炮，上的是预制弹仓式子炮。
在他记忆里，中国历史上火药用于军事是在晚唐，兴与宋朝，火炮的出现就更加晚了。而且那时候的火炮，都是前装炮，像这种后装炮，要晚于明朝。
它还有个舶来名，叫佛郎机。
完完全全的西式炮种。
赵平安有些恍惚，不由问自己，这是个什么朝代？按这世界的武器发展来看，这种火炮它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赵平安抬起头，看向了孙四。
“这是……佛郎机？”
哪知孙四闻言竟是呆了，有些瞠目结舌，“郎君怎知此物的名字？”
这回轮到赵平安瞠目结舌了，“谁造的？”
“这个……”孙四摇了摇头，“某只是无名小辈，怎知这佛郎机是何人所造。只是听说，此炮首回用于作战，便是去岁九月在长安，苍宣侯左司丞相赵公元良便是用此炮击垮了贼军。”
赵平安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不管是谁造的，但这是国之重器啊！难怪霍县丞和卢县令如此小心翼翼。
他粗略点了点，这货舱里，装了八门铜制佛郎机炮，另有一百余箱各式铁筑子炮。有专打步骑兵的霰弹，有打辎重器械的实心弹。
赵平安越看越是心惊，越来越怀疑在他来这个世界之前，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人也穿越来了。
还造出了这丧心病狂的超时代武器！
不，不是怀疑。
从给这炮的命名来看，这造炮的人，铁定就是穿越者。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推算，此时此炮的原产地，那里的人怕是还在树上摘野果子度日。
这就有意思了……
船舱里光线始终还是暗了些，孙四也瞧不清楚赵平安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似乎有些奇怪，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孙四心里也不禁起疑，按说这佛郎机在江南，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怎地这赵三郎君不仅知道这炮的名字，看那情况，差不多也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他从哪里知晓的？
孙四一想到这，心里顿时开始打鼓。
他退出了货舱，叫了两个伙计，暗中吩咐道：“过几日舒州靠岸，你二人分两路去查这个赵三郎君，一个去顾县，一个去长安。”
“四哥这是……”
孙四道：“虽说此人是顾县派来的，但此人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顾县去找卢县令，长安那边拿我的手信，直接去找职方司梁侍郎。有什么消息，走陆路在金陵汇合。”
两个伙计闻言，顿时收起了疑问，拱手答应。
赵平安从货舱出来，心思汹涌澎湃。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孤独了。若不是有崔娥为伴，要赚钱养家，他甚至一度想不开要轻生而去。眼下看到了这些佛郎机炮，那孤独的内心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是真想知道，这个穿越者到底是谁。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止不住地想要探讨一番，那人是从何时穿越而来的？又是从哪穿越而来的？他如今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曾经和自己一样，有过彷徨和无助……
若是可以，二人坐在一处，是否能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一番。
王盘躺在榻上，看赵平安一会笑，一会愁。不知他遇到了什么，情绪如此失控。
“怎地，捡着宝贝了？看你这患得患失的模样……”
赵平安把自己扔在了榻上，埋着头吸着那被褥里散发出来的阳光味道，他嘟囔道：“兄长，你可知道佛郎机？”
王盘一边吃梨一边摇头，“甚个佛郎？菩萨也能叫郎的么？”
赵平安哈哈大笑，摇了摇头。
船上的日子确实无趣，大江水面上行船，南北两岸的风光虽然各有千秋，但在赵平安眼里，那都变成了花花绿绿的背景图。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失心疯一般地想象着往后若是见到那人，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白日里饭菜也不香了，口也不渴了。夜里也睡不着，通宵地失眠。
船行第七日，船队停靠在了舒州码头。二层货舱里的伙计们都上了甲板，一眼望去，都是携枪执棒，如军营一般森严。只伙房里派了人上岸补给采购，其余人等一律不得私自下船。赵平安原本想去下边透透气，但一来这船上装的东西的确十分重要，二来孙四也支支吾吾，于是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在舒州码头过了一夜，孙四清点人员物资，船队便离岸开拔，重新奔入了长江水道中。
这一回，便就再未靠岸停歇补给，待第十六日黄昏，赵平安立在船头，远远地看见远处江边一座雄伟的城池矗立，心中默默计算船队的航速航程，料到这便是离江州千里之外的金陵了。
这是六朝古都，人口愈百万！
此行一路无惊无险，眼看停靠上岸，便能交了差事。等完成了霍县丞交给他的这个坑爹任务后，他大概还有时间在金陵逗留一会。
江南风光总是好过西北大风大沙的，这金陵城内，应该是个比长安还值得一逛的去处。
三层的船工开始摇桨，二层货舱的伙计们也再未离开甲板。船队驶离长江水道，逆流驶入金陵水道，穿水上水东门，便直奔城西的熙南里码头。
码头上拥堵，客船、货船将水道挤了个水泄不通。船队给泊政司交了钱，差役们才清理出了几个位置，让船队靠岸。
赵平安按照约定在船舱上挂起了白灯笼，静待一夜。霍县丞说，若是今夜有人问船，那便是示警，需要立刻离开。若是今夜无事，那明日他就要带着信，去怀恩坊找那个叫诸碟的接头人。
赵平安心中料想这金陵城内如今仍在大唐手中，若是保密做得好，未必会引起河北细作的注意。但孙四仍然坚守岗位，伙计们轮班站哨，以防奸人偷袭。
众人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
于是赵平安换了一身袍子，扎好幞头，揣着霍县丞的信，下了船去。
这铜制火炮前细后粗，炮膛开放，有尾框。赵平安的军事知识单薄，但这玩意，他认识。
这种炮是后装炮，上的是预制弹仓式子炮。
在他记忆里，中国历史上火药用于军事是在晚唐，兴与宋朝，火炮的出现就更加晚了。而且那时候的火炮，都是前装炮，像这种后装炮，要晚于明朝。
它还有个舶来名，叫佛郎机。
完完全全的西式炮种。
赵平安有些恍惚，不由问自己，这是个什么朝代？按这世界的武器发展来看，这种火炮它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赵平安抬起头，看向了孙四。
“这是……佛郎机？”
哪知孙四闻言竟是呆了，有些瞠目结舌，“郎君怎知此物的名字？”
这回轮到赵平安瞠目结舌了，“谁造的？”
“这个……”孙四摇了摇头，“某只是无名小辈，怎知这佛郎机是何人所造。只是听说，此炮首回用于作战，便是去岁九月在长安，苍宣侯左司丞相赵公元良便是用此炮击垮了贼军。”
赵平安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不管是谁造的，但这是国之重器啊！难怪霍县丞和卢县令如此小心翼翼。
他粗略点了点，这货舱里，装了八门铜制佛郎机炮，另有一百余箱各式铁筑子炮。有专打步骑兵的霰弹，有打辎重器械的实心弹。
赵平安越看越是心惊，越来越怀疑在他来这个世界之前，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人也穿越来了。
还造出了这丧心病狂的超时代武器！
不，不是怀疑。
从给这炮的命名来看，这造炮的人，铁定就是穿越者。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推算，此时此炮的原产地，那里的人怕是还在树上摘野果子度日。
这就有意思了……
船舱里光线始终还是暗了些，孙四也瞧不清楚赵平安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似乎有些奇怪，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孙四心里也不禁起疑，按说这佛郎机在江南，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怎地这赵三郎君不仅知道这炮的名字，看那情况，差不多也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他从哪里知晓的？
孙四一想到这，心里顿时开始打鼓。
他退出了货舱，叫了两个伙计，暗中吩咐道：“过几日舒州靠岸，你二人分两路去查这个赵三郎君，一个去顾县，一个去长安。”
“四哥这是……”
孙四道：“虽说此人是顾县派来的，但此人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顾县去找卢县令，长安那边拿我的手信，直接去找职方司梁侍郎。有什么消息，走陆路在金陵汇合。”
两个伙计闻言，顿时收起了疑问，拱手答应。
赵平安从货舱出来，心思汹涌澎湃。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孤独了。若不是有崔娥为伴，要赚钱养家，他甚至一度想不开要轻生而去。眼下看到了这些佛郎机炮，那孤独的内心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是真想知道，这个穿越者到底是谁。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止不住地想要探讨一番，那人是从何时穿越而来的？又是从哪穿越而来的？他如今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曾经和自己一样，有过彷徨和无助……
若是可以，二人坐在一处，是否能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一番。
王盘躺在榻上，看赵平安一会笑，一会愁。不知他遇到了什么，情绪如此失控。
“怎地，捡着宝贝了？看你这患得患失的模样……”
赵平安把自己扔在了榻上，埋着头吸着那被褥里散发出来的阳光味道，他嘟囔道：“兄长，你可知道佛郎机？”
王盘一边吃梨一边摇头，“甚个佛郎？菩萨也能叫郎的么？”
赵平安哈哈大笑，摇了摇头。
船上的日子确实无趣，大江水面上行船，南北两岸的风光虽然各有千秋，但在赵平安眼里，那都变成了花花绿绿的背景图。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失心疯一般地想象着往后若是见到那人，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白日里饭菜也不香了，口也不渴了。夜里也睡不着，通宵地失眠。
船行第七日，船队停靠在了舒州码头。二层货舱里的伙计们都上了甲板，一眼望去，都是携枪执棒，如军营一般森严。只伙房里派了人上岸补给采购，其余人等一律不得私自下船。赵平安原本想去下边透透气，但一来这船上装的东西的确十分重要，二来孙四也支支吾吾，于是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在舒州码头过了一夜，孙四清点人员物资，船队便离岸开拔，重新奔入了长江水道中。
这一回，便就再未靠岸停歇补给，待第十六日黄昏，赵平安立在船头，远远地看见远处江边一座雄伟的城池矗立，心中默默计算船队的航速航程，料到这便是离江州千里之外的金陵了。
这是六朝古都，人口愈百万！
此行一路无惊无险，眼看停靠上岸，便能交了差事。等完成了霍县丞交给他的这个坑爹任务后，他大概还有时间在金陵逗留一会。
江南风光总是好过西北大风大沙的，这金陵城内，应该是个比长安还值得一逛的去处。
三层的船工开始摇桨，二层货舱的伙计们也再未离开甲板。船队驶离长江水道，逆流驶入金陵水道，穿水上水东门，便直奔城西的熙南里码头。
码头上拥堵，客船、货船将水道挤了个水泄不通。船队给泊政司交了钱，差役们才清理出了几个位置，让船队靠岸。
赵平安按照约定在船舱上挂起了白灯笼，静待一夜。霍县丞说，若是今夜有人问船，那便是示警，需要立刻离开。若是今夜无事，那明日他就要带着信，去怀恩坊找那个叫诸碟的接头人。
赵平安心中料想这金陵城内如今仍在大唐手中，若是保密做得好，未必会引起河北细作的注意。但孙四仍然坚守岗位，伙计们轮班站哨，以防奸人偷袭。
众人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
于是赵平安换了一身袍子，扎好幞头，揣着霍县丞的信，下了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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