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走一趟
众人小心翼翼直等了八日，趁贼军南进之时见缝插针一般艰难向北挺近。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自然不用说。从三月中一路躲躲藏藏，却是走到了三月底。
走到所有人都衣衫褴褛，面容污秽。赵平安身上的缎袍，也被扯成了破布条子，更别说诸碟脖子上围着的狐尾，早也不知甩哪去了。
只有玄甲军依然背着他们的甲囊，带着他们的兵刃。他们开路、警戒、斥候，还要分开人手照顾精神状态几近崩溃的船工。这几十人的队伍里谁是民谁是兵，一眼便就能分辨个清楚。
诸碟裹着王盘那还算完好的衣物，离徐州越近，面上的神情便就越发悲戚。赵平安直到她仍旧担心在徐州的同僚姐妹，一路上也多有开导。只是这小娘子不太言语，撕开伪装后更是不苟言笑。
等队伍穿过泗州，到达徐州地界时，便能看到各处留下的大军营寨遗迹。孙四着人四处查探，却见附近村落、乡镇早已被屠了个干净，各村各里，有的竟是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偌大的一个徐州，死一般的沉寂。
等回到运河边准备渡河前往下邳时，诸碟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她拿出了三凤令牌，交给赵平安，“多谢赵三郎君这一路相携，此处往东，并不是战略要地，过了下邳前往海州，或许贼军还未染指。你等只管去海州的军港码头，乘船回去金陵。这块三凤令牌，便如我亲临。郎君拿着它，就能支钱回家。”
赵平安这回没有反对，接过令牌问道：“你还是要去徐州城？”
诸碟点头道：“云婷阿姊与我一般，自小就是孤儿。她长我几岁，一直视我如亲姊妹。可在我心中，她便如我阿娘一般重要。徐州被围这几个月，我也曾多次劝她全身而退，从长计议。可她肩负徐州、青州等地谍报要务，也曾试图拉拢、收买相干人等，只是进度不尽如人意，便不打算自保。今日徐州罹难，她恐怕也凶多吉少。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上一眼。若能为她收个全尸，也不负那些年她对我的养护。”
王盘在一旁整理筏子，见二人又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于是丢下手里的工具，靠过来，道：“怎地？还想跑！？”
赵平安摇摇头，示意诸碟等一会。他拉着王盘去寻了孙四和袁船头，四人在运河边碰了面。
“粮食还够么？”
孙船头点头，道：“这些日子尽量省着吃了，打捞上来的粮食还够吃半个月。”
孙四却不同意，“不能按之前的量供给了，这半个月恐怕还有变数，而且还要从海路走上千里，须得从长计议。我会派人去搜些能吃的，你这边，每日减半吧。”
袁船头叹了口气，“这一路上翻山越岭，餐风饮露，每日就那一小把米，如今还要减半？”
“必须统筹，若是放开吃，还没到海州就造光了！”孙四坚持己见，“要不然，便让我来替你做这个恶人！”
“莫慌莫慌！船工的粮食还是让袁船头做主，你插一脚进去，怕是要引起众人不满。”赵平安道：“而且我觉着海州也许还未落入敌手，你等此去，应该能筹措些粮食。只是袁船头，孙四哥说的也有道理，咱还要紧着往后的路，能省些，就省些。莫要到时饿着肚子赶海路。”
相比起孙四，袁船头对赵平安反而更加服从，他开口说的话，袁船头也能听得进去，此刻听他这般吩咐交代，便也未做争辩，心中一想也是这般道理，于是恭敬拱手，道：“赵三郎君放心，我心中已有数了。只是赵三郎君这话，可是说不与我等同去海州？”
赵平安看向了远远等在原地的诸碟，两眼眨了眨，抬头叹了一口气。孙四看了明白，出口说道：“是要陪诸娘子去徐州城走一遭吧？这怎使得？徐州虽说如今可能没有大军，但留后的也应该有不少人马。看这附近情况，大概徐州城内也屠得差不多了。要我说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躲了，省得看那满地的尸首心遭。”
“我陪着去吧！”王盘道，“左右你也是个头目，这一路上大家也需要你的照看。就让我陪小娘子去走一遭，等回头事办完了，再来撵你们。”
“还是我去吧。”赵平安断然拒绝，他拿出三凤令牌交给王盘：“你与大伙先去海州，若是到了地方七日后我们还没追上你们，就别管了，驾船回金陵吧。拿着这玉牌去怀恩坊，自然有人兑现大家该得的铜钱。”
王盘不同意，“我无牵无挂的无所谓，可你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赵平安“哼”一声，苦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谁给他上了迷魂药，突然就很想去徐州城看看。孙四说徐州城内很可能已惨遭毒手，可那只是他说的。赵平安想亲眼去看看，徐州城里的七万百姓，如今到底如何了！
若有朝一日，河北的贼军打过了长江，打到了江州，他们对崔家里，对胡山村，对崔娥，会怎样？徐州有可能就是他不敢想象的答案。
“毋庸多言，你等先走便是，若是无事，我七日内定能追上。”赵平安拱手，对着众人做了个揖，“拜托大家了！”
“郎君客气了！”袁船头连忙回礼。孙四“啧”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走一遭就是。左右不是龙潭虎穴，我等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便朝远处歇息的玄甲军众军士打了个呼哨，“来两个活的，随本队正出趟任务！”
王盘见孙四也要跟着去，一时更不同意了，跳踉着也不管了，要去徐州城。但赵平安却将袁船头等一众船工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你得给我压着他们的步子，莫要还不到七日，就带着他们跑了。别到时候我与四哥赶到海边，只能望海兴叹。”
孙四也道：“去那多人也无甚作用，大郎你就带队去海州吧。等找到了船，记得和袁船头一块安抚大家伙，没船工伙计们，我们在海上哪也回不了！”
身边两个玄甲军也笑了起来，“那是，我们都是旱鸭子！”
赵平安拍了拍王盘的肩膀，“兄长，责任重大，我等就全指着你了，还望兄长莫要推诿才是！”
走到所有人都衣衫褴褛，面容污秽。赵平安身上的缎袍，也被扯成了破布条子，更别说诸碟脖子上围着的狐尾，早也不知甩哪去了。
只有玄甲军依然背着他们的甲囊，带着他们的兵刃。他们开路、警戒、斥候，还要分开人手照顾精神状态几近崩溃的船工。这几十人的队伍里谁是民谁是兵，一眼便就能分辨个清楚。
诸碟裹着王盘那还算完好的衣物，离徐州越近，面上的神情便就越发悲戚。赵平安直到她仍旧担心在徐州的同僚姐妹，一路上也多有开导。只是这小娘子不太言语，撕开伪装后更是不苟言笑。
等队伍穿过泗州，到达徐州地界时，便能看到各处留下的大军营寨遗迹。孙四着人四处查探，却见附近村落、乡镇早已被屠了个干净，各村各里，有的竟是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偌大的一个徐州，死一般的沉寂。
等回到运河边准备渡河前往下邳时，诸碟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她拿出了三凤令牌，交给赵平安，“多谢赵三郎君这一路相携，此处往东，并不是战略要地，过了下邳前往海州，或许贼军还未染指。你等只管去海州的军港码头，乘船回去金陵。这块三凤令牌，便如我亲临。郎君拿着它，就能支钱回家。”
赵平安这回没有反对，接过令牌问道：“你还是要去徐州城？”
诸碟点头道：“云婷阿姊与我一般，自小就是孤儿。她长我几岁，一直视我如亲姊妹。可在我心中，她便如我阿娘一般重要。徐州被围这几个月，我也曾多次劝她全身而退，从长计议。可她肩负徐州、青州等地谍报要务，也曾试图拉拢、收买相干人等，只是进度不尽如人意，便不打算自保。今日徐州罹难，她恐怕也凶多吉少。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上一眼。若能为她收个全尸，也不负那些年她对我的养护。”
王盘在一旁整理筏子，见二人又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于是丢下手里的工具，靠过来，道：“怎地？还想跑！？”
赵平安摇摇头，示意诸碟等一会。他拉着王盘去寻了孙四和袁船头，四人在运河边碰了面。
“粮食还够么？”
孙船头点头，道：“这些日子尽量省着吃了，打捞上来的粮食还够吃半个月。”
孙四却不同意，“不能按之前的量供给了，这半个月恐怕还有变数，而且还要从海路走上千里，须得从长计议。我会派人去搜些能吃的，你这边，每日减半吧。”
袁船头叹了口气，“这一路上翻山越岭，餐风饮露，每日就那一小把米，如今还要减半？”
“必须统筹，若是放开吃，还没到海州就造光了！”孙四坚持己见，“要不然，便让我来替你做这个恶人！”
“莫慌莫慌！船工的粮食还是让袁船头做主，你插一脚进去，怕是要引起众人不满。”赵平安道：“而且我觉着海州也许还未落入敌手，你等此去，应该能筹措些粮食。只是袁船头，孙四哥说的也有道理，咱还要紧着往后的路，能省些，就省些。莫要到时饿着肚子赶海路。”
相比起孙四，袁船头对赵平安反而更加服从，他开口说的话，袁船头也能听得进去，此刻听他这般吩咐交代，便也未做争辩，心中一想也是这般道理，于是恭敬拱手，道：“赵三郎君放心，我心中已有数了。只是赵三郎君这话，可是说不与我等同去海州？”
赵平安看向了远远等在原地的诸碟，两眼眨了眨，抬头叹了一口气。孙四看了明白，出口说道：“是要陪诸娘子去徐州城走一遭吧？这怎使得？徐州虽说如今可能没有大军，但留后的也应该有不少人马。看这附近情况，大概徐州城内也屠得差不多了。要我说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躲了，省得看那满地的尸首心遭。”
“我陪着去吧！”王盘道，“左右你也是个头目，这一路上大家也需要你的照看。就让我陪小娘子去走一遭，等回头事办完了，再来撵你们。”
“还是我去吧。”赵平安断然拒绝，他拿出三凤令牌交给王盘：“你与大伙先去海州，若是到了地方七日后我们还没追上你们，就别管了，驾船回金陵吧。拿着这玉牌去怀恩坊，自然有人兑现大家该得的铜钱。”
王盘不同意，“我无牵无挂的无所谓，可你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赵平安“哼”一声，苦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谁给他上了迷魂药，突然就很想去徐州城看看。孙四说徐州城内很可能已惨遭毒手，可那只是他说的。赵平安想亲眼去看看，徐州城里的七万百姓，如今到底如何了！
若有朝一日，河北的贼军打过了长江，打到了江州，他们对崔家里，对胡山村，对崔娥，会怎样？徐州有可能就是他不敢想象的答案。
“毋庸多言，你等先走便是，若是无事，我七日内定能追上。”赵平安拱手，对着众人做了个揖，“拜托大家了！”
“郎君客气了！”袁船头连忙回礼。孙四“啧”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走一遭就是。左右不是龙潭虎穴，我等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便朝远处歇息的玄甲军众军士打了个呼哨，“来两个活的，随本队正出趟任务！”
王盘见孙四也要跟着去，一时更不同意了，跳踉着也不管了，要去徐州城。但赵平安却将袁船头等一众船工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你得给我压着他们的步子，莫要还不到七日，就带着他们跑了。别到时候我与四哥赶到海边，只能望海兴叹。”
孙四也道：“去那多人也无甚作用，大郎你就带队去海州吧。等找到了船，记得和袁船头一块安抚大家伙，没船工伙计们，我们在海上哪也回不了！”
身边两个玄甲军也笑了起来，“那是，我们都是旱鸭子！”
赵平安拍了拍王盘的肩膀，“兄长，责任重大，我等就全指着你了，还望兄长莫要推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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