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逼的
周友德来报，驶入长江口，第一站便是润州。赵平安吃了一惊，怎是润州！？不是华亭？
诸碟却摇头，“华亭在南岸，离北岸有两百里。长江自古原本就在润州出海，只是有晋以来，出海口被泥沙堆堵，越来越有改道的迹象。眼下航道还能行船，走北岸过润州回金陵，是最近的！”
赵平安拿着草图看了半天，润州不就是镇江么？原来这时的镇江还是个海岸城市！
长江入海，往南是逆流，回头海浪一波一波，推着军船往入海口驶去。眼看便要驶入长江，周友德却忽然摇起了令旗，赵平安登高一望，却见江北岸便有军营，打的是黄色烈日战旗。江面上几艘军船往复巡逻，见有艨艟军船自海口驶入，便派出一船前来探查。
周友德的神情瞬间便紧张了起来，这船上无甚武备，甚至不能防火，一旦被战船攻击，那是逃不过，也打不过。黄巡在甲板上也看见了有船迫近，于是上来商量对策。
诸碟隔着弩窗仔细看了一眼，回头眨了眨眼睛，对赵平安道：“水面上行的船是金陵水师！北岸的军寨，是营州贼军。”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赵平安再仔细观察，却见北岸有被火烧过的痕迹，那里的岸边，堆着被焚烧过后的木料，贼军营寨也有搬迁过的迹象，他们往远离岸边的高地上挪过，显然是吃过金陵水师火攻的亏，想打造战船却被人围着痛打了一顿。
黄巡道：“营州军不善水战，能打到长江边，恐怕早就是强弩之末。若是痴心妄想想要与江南水师在长江决战，没有三五年的准备，怕是做梦！”
王盘便笑问道：“你也是营州水师队正，怎如此评价营州军的水战水平？”
黄巡坐了下来，莞尔道：“我们不一样，我等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内河内湖的水战，与海战有天壤之别。早在百年前，营州水师大败倭军，但若是将他们拉到长江来，恐怕也要适应上一年半载。”
“怎么说？”
“长江这等大江作战，受江河河流影响，也受江面宽度影响。有些江面，船多了展不开，船大了调不过头，还偏偏是战略要地。但海战大开大合，哪里遇上哪里就是战场。且营州水师当年各是数十丈长的楼船，船橹都五六丈长，厚的有五六寸，重愈数百斤。便是咱这座下的艨艟舰，也相形见绌。海战列队决战，不似在平原野战。各船除开战初需协同配合，抢占有利阵位外，其余更多时候指挥不灵，号令不通，只得各自为战。倭船矮小灵活，往往弩矢不能奏效，战线被敌穿插焦灼时，船橹也是毁敌利器，高举高拍，便既船散人亡，反而有奇效。”
说着，黄巡笑了笑，“哪似在江面上，插进去，要被人夹击，往外逃，岸边又是敌步军射来的飞石流火，特别是那投石机，海上战船就算有这玩意，也就一船一台而已。但在江河上打水战，岸上的投石机那是一排一排，乱石砸下，苦不堪言。正经海上水师，打不了这等憋屈仗。”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赵平安的脑海里已然勾画出一副用弩炮和船橹打海战的情景，那场面短兵相接，应该是非常混乱。
于是开口询问：“黄队正打过海战？”
黄巡摇头，自嘲一笑道：“三郎君说笑了，景中年间营州水师就名存实亡，我等只得巡护海口，没有一战的实力。好在倭国百年前被打怕了，也不敢轻易来犯，倒也安宁。”
赵平安点点头，这货让他当水卒，有些屈才了。
众人聊天的空档，江口驶来的战船也逐渐靠近。赵平安嘱咐王盘照顾诸碟，自己拿着顾县县衙的路条上甲板迎接。
来船见这艘艨艟未有挂旗，于是便升起了红色的烈日战旗宣告身份。战船远远减速，隔着百余步开始打旗语，询问来龙去脉。
黄巡按照赵平安的说辞，以旗语应对。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是海州鹰游岛的军船，要去金陵，望水师弟兄验看护航。
金陵水师这些日子巡弋江面，与贼军交过几次手，获得了一些战果，此刻正是最为警惕之时。看了来船旗语后，船上队正不敢轻易放行，只教他们候着，便调头回去。
众人正自猜疑，但又不得不依令行事，停下了桨橹，众人巴巴地西望等着答复。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见一艘走舸飞快地从水师船队中插了过来，直驶到船边。袁船头抛下一副软梯，几个着甲带刃的军士顺着软梯便爬上了船。
赵平安迎上前去，周、黄二人也跟了上去。
“鹰游岛的？”
周友德连忙点头，“某乃鹰游岛司曹，周友德！”
那问话的伍长呶了呶嘴，走舸上那人，足下可识得！
周友德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走舸上还站着个熟人。
“廖营正！怎地是你！？”
走舸上那汉子也认出了周友德，啧了一声道：“果然是你，怎么地，不带你们来，你们自己就来了？此时多事之秋，你这不是找事么？”
那伍长见既然确认了身份，便道：“水师有令，如今长江江面临敌，大战将至。江面肃清，各处不明的船只须得尽毁，像你等这艘艨艟，更是不能驶入长江水道，若有差池，我等担待不起！”
“船没事，军爷自管沉了便是，但船上的人，可否入城？”赵平安抢了一步，拦在了众人的面前，拿出了顾县县衙的路条，递了上去。那伍长瞧了一眼：“顾县！？江州顾县？”
“正是！”
“你江州怎还出海了？”
“哎，一言难尽！”赵平安就将如何运粮到了金陵，如何去徐州遇到贼军水师，被迫沉船自保，如何一路逃到海州修船从海路回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那伍长如同听了天书，张着嘴一时不能自已。
“如此传奇？”
赵平安一脸无奈：“一船数十人，人命关天，实乃逼得没法啊！！”
那伍长有些为难，“如郎君拿着顾县的路条倒是能过，只不过鹰游岛上的水师弟兄，恐怕要扣下甄别。”
赵平安连忙摆手，“不去金陵，他们不进金陵城，也不进金陵港口，更不进军港！”
诸碟却摇头，“华亭在南岸，离北岸有两百里。长江自古原本就在润州出海，只是有晋以来，出海口被泥沙堆堵，越来越有改道的迹象。眼下航道还能行船，走北岸过润州回金陵，是最近的！”
赵平安拿着草图看了半天，润州不就是镇江么？原来这时的镇江还是个海岸城市！
长江入海，往南是逆流，回头海浪一波一波，推着军船往入海口驶去。眼看便要驶入长江，周友德却忽然摇起了令旗，赵平安登高一望，却见江北岸便有军营，打的是黄色烈日战旗。江面上几艘军船往复巡逻，见有艨艟军船自海口驶入，便派出一船前来探查。
周友德的神情瞬间便紧张了起来，这船上无甚武备，甚至不能防火，一旦被战船攻击，那是逃不过，也打不过。黄巡在甲板上也看见了有船迫近，于是上来商量对策。
诸碟隔着弩窗仔细看了一眼，回头眨了眨眼睛，对赵平安道：“水面上行的船是金陵水师！北岸的军寨，是营州贼军。”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赵平安再仔细观察，却见北岸有被火烧过的痕迹，那里的岸边，堆着被焚烧过后的木料，贼军营寨也有搬迁过的迹象，他们往远离岸边的高地上挪过，显然是吃过金陵水师火攻的亏，想打造战船却被人围着痛打了一顿。
黄巡道：“营州军不善水战，能打到长江边，恐怕早就是强弩之末。若是痴心妄想想要与江南水师在长江决战，没有三五年的准备，怕是做梦！”
王盘便笑问道：“你也是营州水师队正，怎如此评价营州军的水战水平？”
黄巡坐了下来，莞尔道：“我们不一样，我等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内河内湖的水战，与海战有天壤之别。早在百年前，营州水师大败倭军，但若是将他们拉到长江来，恐怕也要适应上一年半载。”
“怎么说？”
“长江这等大江作战，受江河河流影响，也受江面宽度影响。有些江面，船多了展不开，船大了调不过头，还偏偏是战略要地。但海战大开大合，哪里遇上哪里就是战场。且营州水师当年各是数十丈长的楼船，船橹都五六丈长，厚的有五六寸，重愈数百斤。便是咱这座下的艨艟舰，也相形见绌。海战列队决战，不似在平原野战。各船除开战初需协同配合，抢占有利阵位外，其余更多时候指挥不灵，号令不通，只得各自为战。倭船矮小灵活，往往弩矢不能奏效，战线被敌穿插焦灼时，船橹也是毁敌利器，高举高拍，便既船散人亡，反而有奇效。”
说着，黄巡笑了笑，“哪似在江面上，插进去，要被人夹击，往外逃，岸边又是敌步军射来的飞石流火，特别是那投石机，海上战船就算有这玩意，也就一船一台而已。但在江河上打水战，岸上的投石机那是一排一排，乱石砸下，苦不堪言。正经海上水师，打不了这等憋屈仗。”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赵平安的脑海里已然勾画出一副用弩炮和船橹打海战的情景，那场面短兵相接，应该是非常混乱。
于是开口询问：“黄队正打过海战？”
黄巡摇头，自嘲一笑道：“三郎君说笑了，景中年间营州水师就名存实亡，我等只得巡护海口，没有一战的实力。好在倭国百年前被打怕了，也不敢轻易来犯，倒也安宁。”
赵平安点点头，这货让他当水卒，有些屈才了。
众人聊天的空档，江口驶来的战船也逐渐靠近。赵平安嘱咐王盘照顾诸碟，自己拿着顾县县衙的路条上甲板迎接。
来船见这艘艨艟未有挂旗，于是便升起了红色的烈日战旗宣告身份。战船远远减速，隔着百余步开始打旗语，询问来龙去脉。
黄巡按照赵平安的说辞，以旗语应对。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是海州鹰游岛的军船，要去金陵，望水师弟兄验看护航。
金陵水师这些日子巡弋江面，与贼军交过几次手，获得了一些战果，此刻正是最为警惕之时。看了来船旗语后，船上队正不敢轻易放行，只教他们候着，便调头回去。
众人正自猜疑，但又不得不依令行事，停下了桨橹，众人巴巴地西望等着答复。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见一艘走舸飞快地从水师船队中插了过来，直驶到船边。袁船头抛下一副软梯，几个着甲带刃的军士顺着软梯便爬上了船。
赵平安迎上前去，周、黄二人也跟了上去。
“鹰游岛的？”
周友德连忙点头，“某乃鹰游岛司曹，周友德！”
那问话的伍长呶了呶嘴，走舸上那人，足下可识得！
周友德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走舸上还站着个熟人。
“廖营正！怎地是你！？”
走舸上那汉子也认出了周友德，啧了一声道：“果然是你，怎么地，不带你们来，你们自己就来了？此时多事之秋，你这不是找事么？”
那伍长见既然确认了身份，便道：“水师有令，如今长江江面临敌，大战将至。江面肃清，各处不明的船只须得尽毁，像你等这艘艨艟，更是不能驶入长江水道，若有差池，我等担待不起！”
“船没事，军爷自管沉了便是，但船上的人，可否入城？”赵平安抢了一步，拦在了众人的面前，拿出了顾县县衙的路条，递了上去。那伍长瞧了一眼：“顾县！？江州顾县？”
“正是！”
“你江州怎还出海了？”
“哎，一言难尽！”赵平安就将如何运粮到了金陵，如何去徐州遇到贼军水师，被迫沉船自保，如何一路逃到海州修船从海路回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那伍长如同听了天书，张着嘴一时不能自已。
“如此传奇？”
赵平安一脸无奈：“一船数十人，人命关天，实乃逼得没法啊！！”
那伍长有些为难，“如郎君拿着顾县的路条倒是能过，只不过鹰游岛上的水师弟兄，恐怕要扣下甄别。”
赵平安连忙摆手，“不去金陵，他们不进金陵城，也不进金陵港口，更不进军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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