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靠岸
这伍长显然也不是能拿主意的人，问了情况后，又上了走舸回去了。众人这回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直等到天都快黑了，这才终于等来了消息。
金陵水师打来了旗语，让船驶入长江，金陵靠岸，只不过他们将派两艘战船押送。
“别说两艘了，就算整个金陵水师押送，那我也高兴。”赵平安拢着额头看那看不懂的旗语，想起从金陵回江州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赶回家，还有时间帮忙收稻子。也不知崔娥生了个男孩女孩，怕是要等着他回家给取名字呢吧。
想到这，赵平安的脸上逐渐兴奋，“兄弟伙，回家了！”
周、黄二人情绪深受鼓舞，跟在赵平安身后一个劲地道谢。船工们也都十分开心，袁船头唱起了号子，船橹摆动了起来。
北岸的河北军营里静悄悄的，但战船还是沿江南岸进入长江航道，水师调转方向，撤退回港。一艘楼船，两艘走舸围在了鹰游岛来的艨艟周围。船队一路向西，过润州港留下了半数战船戒备北岸贼军，其余船只回金陵补充粮食和箭矢，整备轮换水师军卒，准备下一轮巡江。
那楼船上挂着纛，似乎是金陵水师的旗舰。诸碟看了一眼，便道：“船上主将妾却识得，若我去说，应当没有这般麻烦。”
“娘子身子好利索了？”
“长江浪小，也不颠簸，妾如今头不晕了，只是疲乏。”诸碟看着赵平安道：“明日若是不放行，郎君需不需妾来打点？只不过妾不能暴露职方司身份，好在金陵水师将领也常去怀恩坊，妾卖个面子，相信问题不大。”
“且说吧。”赵平安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既然能让他停靠金陵，想来商量的余地还挺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让诸碟出面了，身份敏感，关键她还不能以官秩职事来说话。她或许在风月场上认识许多人，但在那等场合认识的达官贵人，遇到这等涉军的原则，有几人又会给她面子？莫要到时候让几方都难堪才是。
诸碟欲言又止，只是见赵平安犹豫踌躇，想了想，还是没有坚持。
赵平安在诸碟床榻边铺上了一块牛皮垫子，合衣躺在了上边。
“今夜郎君值夜？”
赵平安点点头，“最后一夜了，诸娘子若是要喝水起夜，只管吩咐就是。这一路来，条件艰苦，诸娘子受了太多苦。此回回去金陵，怕是得修养三两个月才能缓过来吧？”
诸碟便掩嘴笑了起来，她拉起两人之间的布帘，吹熄了头边的灯火，静静地卧在榻上，双手垫在胸前，闭着眼睛，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想到赵平安的冷静、成熟，王盘的细心、体贴，袁船头的憨直和忠厚，还有孙四的天生的警惕与警醒，忽然心中就有了一丝不舍。
“赵平安！”
“嗯？”
“回江州后，你打算去作甚？”
“只要不碰佛郎机，干啥都行。”赵平安转了个身，面对那布帘子，“我家中还有妻小，几亩薄田。这回赚了你给的工钱，倒是能小富即安，过上几年好日子。”
“卢县令不是让你入公门么？你没甚想法？”
赵平安默默地摇头，“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眼下徐州陷落，洛阳没了侧翼，中原便将不保，中原不保，江汉就难维系。沛郡王只得放弃洛阳，退守襄阳天险。江汉是平原，挡不住河北的铁蹄，一旦贼军占领了江汉，隔着一条长江，江州就直面战场。说实话，打仗我并不在行，真要我做些什么，只要不是上战场，无非就是算算账，写写字，尽尽绵薄之力吧。”
诸碟闻言，叹了口气，“天下形势，能看清的人又有几个。郎君懂势，若是在顾县县衙只做个小吏，确是屈才了。”
“哪有什么屈不屈才！”赵平安道：“不瞒娘子，半年前我都还在烧木炭，谁又能想到半年后会与娘子这般的佳人共乘一船。这中间有人为，有己因，却也都是命运使然。长江是天堑，不差一个赵平安。但那胡山村，前山六户，后山十一户人家，几十口人，都是天生的穷鬼，指着我带他们赚几个零钱饱腹过日子。还有我那娘子，婢女庶出，地位低贱，终日战战兢兢，怕我死在外边……他们更需要我。”
“你这多少就有些气话了。”
“贱民一个，能说甚气话？”赵平安换了个姿势，“平平安安，有吃有喝，对得起家人，就是对得起大唐了。”
赵平安说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转头问道：“诸娘子，某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想听听你的意思！”
诸碟“哦”了一声，认真问道：“何事让郎君如此挂怀？不妨说出来听听……”
逆江上行，往金陵百余里水路。船队速度慢，走了快八个时辰。进入金陵水道，又耗费了不少时光。等看到金陵城郭，却已是第二日入夜。
金陵水师的战船领着艨艟进了城西的水港，赵平安打眼一瞧，却是陌生，仔细一看，原来进的是水师军港。港外水门树有军旗角楼，码头浮桥、舢板以铁链链锁。港内大小上百艘战船排布，往来传令的走舸负着令旗飞快穿梭。
岸上水师营地，木栅围着岸防军器，视线里，十数人操摆的绞车弩便有七、八台、这等重弩发射手臂粗的弩矢，可射四至五百步，用以攻击水面船只，一弩便能贯穿前后，乃水战攻城利器。
此时两台弩车转向，对准了自己。
赵平安呶了呶嘴，身后的周、黄二人脸色微变，看向了岸边正在集结的步军大队。
船舱里透过弩窗也能看见岸上的情景，舱中的军士们有些躁动不安。
赵平安让玄甲军待令，莫要让船上的人与岸上的人起什么冲突。等水师清出码头空地，楼船移动去了舱坞，左右两艘走舸也归位入坞整备。码头开来一艘小船，打着旗语让赵平安跟着他们靠岸。
金陵水师打来了旗语，让船驶入长江，金陵靠岸，只不过他们将派两艘战船押送。
“别说两艘了，就算整个金陵水师押送，那我也高兴。”赵平安拢着额头看那看不懂的旗语，想起从金陵回江州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赶回家，还有时间帮忙收稻子。也不知崔娥生了个男孩女孩，怕是要等着他回家给取名字呢吧。
想到这，赵平安的脸上逐渐兴奋，“兄弟伙，回家了！”
周、黄二人情绪深受鼓舞，跟在赵平安身后一个劲地道谢。船工们也都十分开心，袁船头唱起了号子，船橹摆动了起来。
北岸的河北军营里静悄悄的，但战船还是沿江南岸进入长江航道，水师调转方向，撤退回港。一艘楼船，两艘走舸围在了鹰游岛来的艨艟周围。船队一路向西，过润州港留下了半数战船戒备北岸贼军，其余船只回金陵补充粮食和箭矢，整备轮换水师军卒，准备下一轮巡江。
那楼船上挂着纛，似乎是金陵水师的旗舰。诸碟看了一眼，便道：“船上主将妾却识得，若我去说，应当没有这般麻烦。”
“娘子身子好利索了？”
“长江浪小，也不颠簸，妾如今头不晕了，只是疲乏。”诸碟看着赵平安道：“明日若是不放行，郎君需不需妾来打点？只不过妾不能暴露职方司身份，好在金陵水师将领也常去怀恩坊，妾卖个面子，相信问题不大。”
“且说吧。”赵平安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既然能让他停靠金陵，想来商量的余地还挺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让诸碟出面了，身份敏感，关键她还不能以官秩职事来说话。她或许在风月场上认识许多人，但在那等场合认识的达官贵人，遇到这等涉军的原则，有几人又会给她面子？莫要到时候让几方都难堪才是。
诸碟欲言又止，只是见赵平安犹豫踌躇，想了想，还是没有坚持。
赵平安在诸碟床榻边铺上了一块牛皮垫子，合衣躺在了上边。
“今夜郎君值夜？”
赵平安点点头，“最后一夜了，诸娘子若是要喝水起夜，只管吩咐就是。这一路来，条件艰苦，诸娘子受了太多苦。此回回去金陵，怕是得修养三两个月才能缓过来吧？”
诸碟便掩嘴笑了起来，她拉起两人之间的布帘，吹熄了头边的灯火，静静地卧在榻上，双手垫在胸前，闭着眼睛，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想到赵平安的冷静、成熟，王盘的细心、体贴，袁船头的憨直和忠厚，还有孙四的天生的警惕与警醒，忽然心中就有了一丝不舍。
“赵平安！”
“嗯？”
“回江州后，你打算去作甚？”
“只要不碰佛郎机，干啥都行。”赵平安转了个身，面对那布帘子，“我家中还有妻小，几亩薄田。这回赚了你给的工钱，倒是能小富即安，过上几年好日子。”
“卢县令不是让你入公门么？你没甚想法？”
赵平安默默地摇头，“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眼下徐州陷落，洛阳没了侧翼，中原便将不保，中原不保，江汉就难维系。沛郡王只得放弃洛阳，退守襄阳天险。江汉是平原，挡不住河北的铁蹄，一旦贼军占领了江汉，隔着一条长江，江州就直面战场。说实话，打仗我并不在行，真要我做些什么，只要不是上战场，无非就是算算账，写写字，尽尽绵薄之力吧。”
诸碟闻言，叹了口气，“天下形势，能看清的人又有几个。郎君懂势，若是在顾县县衙只做个小吏，确是屈才了。”
“哪有什么屈不屈才！”赵平安道：“不瞒娘子，半年前我都还在烧木炭，谁又能想到半年后会与娘子这般的佳人共乘一船。这中间有人为，有己因，却也都是命运使然。长江是天堑，不差一个赵平安。但那胡山村，前山六户，后山十一户人家，几十口人，都是天生的穷鬼，指着我带他们赚几个零钱饱腹过日子。还有我那娘子，婢女庶出，地位低贱，终日战战兢兢，怕我死在外边……他们更需要我。”
“你这多少就有些气话了。”
“贱民一个，能说甚气话？”赵平安换了个姿势，“平平安安，有吃有喝，对得起家人，就是对得起大唐了。”
赵平安说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转头问道：“诸娘子，某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想听听你的意思！”
诸碟“哦”了一声，认真问道：“何事让郎君如此挂怀？不妨说出来听听……”
逆江上行，往金陵百余里水路。船队速度慢，走了快八个时辰。进入金陵水道，又耗费了不少时光。等看到金陵城郭，却已是第二日入夜。
金陵水师的战船领着艨艟进了城西的水港，赵平安打眼一瞧，却是陌生，仔细一看，原来进的是水师军港。港外水门树有军旗角楼，码头浮桥、舢板以铁链链锁。港内大小上百艘战船排布，往来传令的走舸负着令旗飞快穿梭。
岸上水师营地，木栅围着岸防军器，视线里，十数人操摆的绞车弩便有七、八台、这等重弩发射手臂粗的弩矢，可射四至五百步，用以攻击水面船只，一弩便能贯穿前后，乃水战攻城利器。
此时两台弩车转向，对准了自己。
赵平安呶了呶嘴，身后的周、黄二人脸色微变，看向了岸边正在集结的步军大队。
船舱里透过弩窗也能看见岸上的情景，舱中的军士们有些躁动不安。
赵平安让玄甲军待令，莫要让船上的人与岸上的人起什么冲突。等水师清出码头空地，楼船移动去了舱坞，左右两艘走舸也归位入坞整备。码头开来一艘小船，打着旗语让赵平安跟着他们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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