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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还是那个胡山村

    王盘在船上气得破口大骂,手里不由紧了几桨。

    赵平安一个猛子扎了数丈,露出水面时,便听见河对岸那人正在喊着自己。

    “平安!”

    崔娥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两手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赵平安舒展四肢,几个沉浮,便就到了岸边,爬上来顾不得一身湿淋淋的,上前就抱着崔娥,喘起了粗气。

    “傻不傻啊!你就这样每日都来河边等我?”

    崔娥使劲点头,梨花带雨:“你一去就是数月,县衙的人也不说你去了哪处。只是每日安抚,说你就快要回来了。可每回说,我便每回都担心。哪有人去了快半年都没一点音讯的……”

    说着说着,崔娥便推开赵平安,空出一只手,握拳锤在赵平安的胸口。

    赵平安陪着笑,想搂着她,又发觉自己身上没一块干的,淅淅沥沥正往下淌水,只好擦了擦手,去掀崔娥怀中的襁褓。

    “男的女的,带把儿吗?”

    “带呢带呢!”崔娥一时破涕为笑,拍开赵平安的手,“就等着你回来取名字……”

    赵平安瞧了一眼,还真是带把儿的。这孩儿已是能看清人了,还不认生,见了赵平安,就嘿嘿嘿地笑。赵平安心说这模样像自己啊,可这算自己的孩儿吗?不过管他呢,往后下雨天打孩子,总不会心疼。

    正想伸手逗逗他,却听不知哪里传来一阵低吼声。赵平安转眼一看,只见一条灰狼就在身侧数尺,明眸毛亮,四肢强壮,瞪着一双泛着绿光的三角眼,死死地盯在自己脸上。

    这架势瞬间让赵平安回到去年冬天与狼谋食的阶段,唬得赵平安是一动也不敢动,指了指,问崔娥:“毛团子?!”

    崔娥啐了一口,伸出脚去就往那狼的脑袋上踹,“大毛,这你阿爷啊,你就不识了吗?”

    那狼心狗肺的似也有些眼神,只是不敢确认,被踹了一脚之后,嗷呜嗷呜地惨叫了两声,远远地围着赵平安转,嗅着鼻子想找到点熟悉的味道。只是赵平安此时一身水淋淋的,哪还有曾经的人味?毛团子转了一圈,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崔娥,又看了看赵平安。

    只是眼神里的凶光早已不见,围着崔娥只不让赵平安靠近。

    赵平安心说造了你爹的反,蹲下就搂着那狼崽子照着脑门子一顿拍。一边拍一边骂:你个没良心的!

    大毛团子眼看挣脱不的,只能“呜呜呜”地讨饶。它总算是在一顿巴掌之下找到了曾经在火塘边被赵平安肆虐的感觉。

    赵平安将大毛团子撸老实了,便起身问道:“小毛团子呢?”

    崔娥瞬时便红了双眼,情绪低落道:“你走没多久,就没了。它可能追着你下了山去,遇到了什么野物,死在了河边。”

    赵平安叹了口气,看着大毛团子有些不忍,点了点头,回家吧。

    说着就要往山上走,走了几步发现崔娥不动,转头便看他站在原地笑得花枝乱颤。

    “平安,咱有新家了,不在山里!”

    渡口边就是胡山村的稻田。田里的稻苗此时已是硕果累累。田里放了水,张婶子在那捉蛤蟆,赵平安领着大毛团子从她身边过时,张婶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发觉是赵平安,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他,一张嘴就只能“啊”。

    崔娥笑得灿烂,仿佛要昭告天下,点头大声道:“张婶子,是平安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张婶子一张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沧桑,只是眼里也不禁泛起了泪来。赵平安打了招呼,说回头请乡亲喝酒,张婶子只顾点头,见人都走远了,便丢下了手里的蛤蟆,踉踉跄跄地回山里喊人。

    结果路上遇到个王盘,两人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一处,王盘背着几十贯钱洒了一地,张婶子一瞧,脸色都变了。

    “你两个走了这几个月,是去落草了吗?县衙天天都来蹲,可别让他们知道了!”

    王盘:“……”

    “阿盘,你听婶子说。莫要让那些官差知道你们回来的消息,你张叔身子不好,被他们逮进了县狱,打都要打死。这一把年纪,可保不得一处。”

    “说甚呢!神神叨叨!”王盘没心思理会,他和赵平安还没分账,等分了钱,打算挨着赵平安的新房子也起个砖瓦房子。回头去来凤楼,再把小妙赎出来,成个亲,也算给阿娘有个交代了。

    这两人回胡山村也算是惊天动地了。

    大唐律,五户为保。村里六户人家,绑在了一处。听说这两个没良心地终于回来了,一众人都往山下赶。旁的先不说,至少这些乡亲比赵平安离开时腿脚利落多了,尤其六婶子和她那幺儿,早已没了当初那要死不活的模样。

    赵平安站在自己的新屋前发了好一阵呆,明明规划的一座二层小别野,怎造出来就走了型?他围着屋墙转了一大圈,始终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他的设计手稿。

    这县衙里的两个监工虞郎,当真是滥竽充数,连图纸都看不懂。

    崔娥站在门槛边招呼,“怎不进来呀!你先换身衣裳,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赵平安“诶”了一声,扒去了身上的湿衣服,进了屋,发现站在屋外看,模样丑是丑了些,但总算还是座新房子。可屋子里一黑,堆的还都是曾经在山上住时用过的旧东西。堂屋里乱七八糟,堆的都是些农具,里屋一张破榻,榻边一堆稻草,乍一眼看去,还以为进了牛棚。

    出门到灶间,一剁一剁的柴火,崔娥背着娃,在灶膛里点火,那火苗窜了起来,浓烟熏得她直咳。

    “这怎么没置些新家当?”

    崔娥回头,笑得有些勉强:“你走时大部分钱都用在盖屋子,弄砖场了。有几个余钱我也没舍得用,都存在床下的瓦罐里呢。”

    “砖场呢?他们不是还卖砖么?”

    “张婶子说,砖场的钱是大家伙的,你说赚的钱大家分。可我又没在砖场帮忙,反倒是乡亲们日日照拂我与孩儿,我又怎好开口要这些钱。”

    “你呀,就是老实。”赵平安拉着她,让她别干了,进城,吃馆子去。什么你的我的,老子开的砖场,就算借给他们赚钱,多少也得交点租金不是!还真当打土豪呢!?

    崔娥局促道:“平安,你可别这样。你这几个月不在家,若是没有乡亲们,我都不知怎活下去。如今你回来了,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莫要管了,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