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暂歇
骡车行进速度慢而平稳，即便是山路也不会因为颠簸而硌得屁股疼，缺点就是——实在是太太太慢了，五十里路从上午走到日头偏西，黄端刚开始还能和寒枝插科打诨说说笑笑，渐渐就熬不住了，歪着头打起瞌睡。
转过山坳，骡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夫老刘回头说道：“两位，这里就是鹁鸪兜了，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右转不到两里就是最近的村子，那里有旅店供来往行人住宿。”
黄端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四下张望，不满道：“就这么点路都不肯送，如此缺乏服务意识怎么把车行做大做强？”
老刘干笑两声：“小哥说得是，不过我就是个跑腿的，老板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寒枝跳下车，道：“事先既已说明，何必为难他。”
黄端也不是真的跟老刘计较，无非嘴痒而已，单手撑着栏杆帅气翻身下车，不料一脚踩在滚动的圆石头上摔了个狗吃屎，骂骂咧咧爬起来神情颇为尴尬，老刘眼中精光一闪，快步上前语带关切：“小哥可有摔伤？我这儿还有跌打膏药卖，十文钱一贴，二十五文三贴。”
黄端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你又不是医户哪来的资格卖药，小心我告官抓你。”
定国沿用前朝制度，行医者世代只能行医，而其他户籍想转入医户也几乎不可能，不过民间如老刘这样私下贩卖药品者不在少数，官府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就算抓到了也只是罚款了事，否则严格按照律法的话私自行医或贩药那可是足以流放的重罪，哪个敢乱来。
老刘根本没把黄端的话当回事，心想死胖子一路上唧唧歪歪废话超过文化，自己要是他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还好生的儿子虽然不够聪明，但踏实肯干，有幸在大户人家底下讨了个差事，工钱不老少，养活三口之家绰绰有余。
寒枝凑过身来，数出二十文：“来三贴。”
“好嘞。”
虽然被杀了五文钱的价，但老刘恍如未觉，麻溜地掏出三张皱巴巴的膏药，寒枝嗅了嗅确实是寻常跌打药的味道，这才把钱交给老刘。
黄端还以为寒枝是买给他的，腼腆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
“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寒枝横了他一眼，“你一身的肥肉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少废话，上路。”
黄端无精打采跟着寒枝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远远望见炊烟袅袅升起，精神一振，嚷嚷道：“有人生火做饭，肯定是要到了！”说着非常自然地抓住寒枝的手。
寒枝一愣，旋即大怒，反手别住他胳膊将其绊倒，娇咤道：“死胖子敢占我便宜，看打！”
“别打别打，你讲不讲道理，我占你什么便宜了？”黄端生怕她下手没轻重，急忙呼喊。
“你抓我手！”
“冤枉啊，你个跑江湖的怎么比大家闺秀还迂腐，我就是着急吃饭看你不紧不慢的想拉着你跑两步，要不你还钱让我自个儿先去。”
寒枝勉强接受了黄端的说辞，放开他，道：“想得美，老老实实跟着，晚一点时间饿不死你。”
黄端甩着胳膊看似窝囊地说了声哦，心里却乐开了花：“嘿嘿，好软的小手，你确实是又把我收拾了，但老子永远不亏。”
二人来到村口，正好最近的就是家面摊，六七个村民边吃面边闲聊，包着白色头巾的老板也坐着时不时插嘴说上两句话。
黄端随便找了张桌子一屁股坐下，胡乱叫声：“老板，切两斤猪头肉来！”
面摊老板见来的是生客，慢吞吞走过来，笑道：“小哥可爱说笑，我这儿只有面条卖，想吃熟食得再往北走到镇上才有。”
寒枝道：“老板不用管他，来两碗面条就行，给他做大份的。”一边将铜板码在桌上。
面摊老板数了数，慢条斯理道：“姑娘，实在抱歉，咱们这儿的价格比外面可要贵上一些，你得再加两文钱。”说的虽是抱歉的话，可语气里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两文钱掉在地上黄端都不会费劲弯腰去捡，不过他倒是很好奇：“为毛要贵点啊？”
“这我可说不上来，村规就是这样。”
寒枝冷眼观瞧，余光瞟到吃面的几个村民都是身材健硕满脸凶相，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心想：“这些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善茬，还是不要惹事。”又数了两文钱出来：“入乡随俗，喏，补你两文。”
面摊老板接了钱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烧水煮面，黄端挠挠下巴，诧异道：“怎么突然大方了？嗯，倒也是，两文钱而已。”
寒枝没理会黄端的自圆其说，小心观瞧那些村民，见他们吃完面起身走了，并未对自己二人多留意，这才稍感安心。
很快面摊老板端碗上桌，黄端此刻饥肠辘辘，哪管什么村野小店干不干净，三两下就把面条嗦得一干二净，张口就来：“味道忒一般。再给我煮两碗！”
寒枝皱眉道：“你猪啊吃那么多？”
“一整天时间除了刚才垫了下底以外我就吃了个烧饼，多吃点怎么了？”黄端委屈地拿筷子搅动面汤，“你自己看看这碗面刨去汤才多少。”
这家店分量不足，价钱却比其他地方还要高出一文，又不是什么旅游景区，黑得属实没道理，寒枝低头数了数零钱，仅剩二十几个铜板，面钱是够了，但加上住宿无论如何都要用上黄端的大钱才行，想想若不是车马费远超预算何至于如此捉襟见肘，自从遇上黄端这天杀的从生理到心理再到钱财没有一样不受伤，没奈何把钱付了，黄端还挤兑她：“这股子抠门劲儿才像你嘛。”
“闭嘴，你以为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寒枝有些挂不住脸，呵斥道：“你读的书里面难道就没哪个古人教你勤俭节约？”
黄端懒洋洋地单手托腮玩筷子：“读书？读个屁，我瞧你挺会说的不如你来教教我。”
寒枝一时语塞，她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只识得一些常用字，哪来的本事教人，恰好面摊老板过来收碗，笑着打岔：“挣钱就是拿来花的，存着不用等于破铜烂铁嘛。”
黄端竖起大拇指：“这才叫理，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也不知道胖子从哪儿学的顺口溜，寒枝钱也给了，口头上又找不回痛快，索性闭口不言免得露怯，心里难免暗暗生气。
这之后终究没出什么岔子，二人吃罢面条，前往旅店寻住宿，这店乃村长所建，规模不大，只有六七间房，毕竟是小地方，落脚的人不多，今日还一个客人都未接到，四十来岁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闲翻白话小说打发时间，听见声响抬眼一瞧，起身将书倒扣挤出职业笑容：“二位住店吗？”
寒枝事先已经把三两碎银单独拿了出来，她久历江湖，深知财不露白，若不是自己带的零钱不够了一两都嫌太大，然而这里离着陶庄渡口还有十几里，乘夜赶路不便且危险，必须在村子里暂住一宿，当下将碎银放在柜台上，道：“我要两间房。”
老板娘犯了愁：“房是有的，可是这钱太大我找不开啊，烦请姑娘拿通宝结算。”
黄端“嗤”地笑了声：“三两也算大，三十两岂不是直接把这间店买下来。”
老板娘讪讪道：“哪要得了那么多。”
“你不说话会死啊？！”寒枝厌烦地瞪了黄端一眼，对老板娘道，“我也知有些为难，不过现在我这儿也没有别的钱，麻烦你想办法凑凑。”
其实三两银子老板娘是能找开的，不过这年头造假猖獗，稍不注意就会收到拿铅浇筑外层包锡的假银子，老板娘不敢随便收，但思来想去还是想挣两人的钱，说声：“二位稍等。”自抽屉里取出戥子称量。黄端见她磨磨唧唧的刚“啧”了声屁股就挨了一脚，慑于寒枝雌威不敢说话。
虽然称得碎银足两，老板娘出于谨慎还是上嘴咬了一口，也不嫌脏，见银子上牙印清晰，这才欢喜叫声：“宁伢子，快出来招待客人！”又满脸堆笑对寒枝说道：“两位先休息片刻，我回家取钱找零马上送来。”
旅店是做长久生意的，寒枝不怕她拿钱跑路，为了三两银子不至于，跟着应声出来的小厮去往房间。
这种小旅店条件自然没法和城市里的相比，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黄端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忽然坐起身叫住宁伢子：“你等等，我打听个事儿。”
宁伢子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年纪，但在旅店帮忙也有相当长的时间了，点头哈腰颇为殷勤：“客人您说？”
“我听闻你们这边有个啥水寇，是也不是？”
宁伢子笑容一僵，小心翼翼道：“客人指的是汾湖义军吧？”
“嗨，什么义军水寇的，都那么回事，我看其他地方的人都怕得很哪，车行都不肯多送几里路，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宁伢子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我不知道哇，您看我就是个屁大小孩，啥都不懂，哪儿说得上来啊。”
连黄端都能看出宁伢子说话不尽不实，嘿嘿一笑：“你就给我装……”
黄端正想逼问，寒枝双手抱胸出现在门口，冲着宁伢子冷声道：“出去，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宁伢子如奉纶音，赶紧退出房间，寒枝盯着他一直到离开走廊，这才关门进来，嗔怒道：“你瞎问些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我……我就是想验证下车行老板是不是扯谎，要是老头坑人的话回去就揍他丫的。”
黄端本来理直气壮，但见寒枝拳头攥起来了，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
“哟，你不是不差钱嘛，”寒枝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顿了顿续道，“之前我听说他们是叶宗留起义军残部，以为他们既然来自百姓应当不会侵扰百姓，但看那小孩儿的表现，恐怕他们真的沦为贼匪了。”
“叶宗留？不就是三大寇其中之一吗，没想到还没剿干净。”
黄端再怎么无知也不会不清楚三大寇的事情，三大寇分别指的是叶宗留、李福通、刘六七，其中叶宗留活动区域正是闽浙赣三省。
寒枝闻言冷笑：“汾湖正属于嘉兴府，你何不问问你爹。”
黄端叫起屈来：“你懂不懂啊就乱说，行政官员哪来的兵权！”
其实汾湖地理位置特殊，一半属苏州府，一半属嘉兴府，往大了说分属于南直隶和浙江布政司，这种交叉地界双方都能管也都可不管，既然剿匪的差事费钱又费力，那自然是没人愿意包揽。
寒枝连字都认得不多，更别提官僚体系这一套了，俏脸一红，道：“总之现在咱们算是走到水寇势力范围内了，务必低调行事，千万别招惹是非。”
“有理，”黄端赞同地点点头，“我负责监督你。”
“好哇，”寒枝似笑非笑地扬了扬拳头，“我负责揍人。”
转过山坳，骡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夫老刘回头说道：“两位，这里就是鹁鸪兜了，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右转不到两里就是最近的村子，那里有旅店供来往行人住宿。”
黄端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四下张望，不满道：“就这么点路都不肯送，如此缺乏服务意识怎么把车行做大做强？”
老刘干笑两声：“小哥说得是，不过我就是个跑腿的，老板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寒枝跳下车，道：“事先既已说明，何必为难他。”
黄端也不是真的跟老刘计较，无非嘴痒而已，单手撑着栏杆帅气翻身下车，不料一脚踩在滚动的圆石头上摔了个狗吃屎，骂骂咧咧爬起来神情颇为尴尬，老刘眼中精光一闪，快步上前语带关切：“小哥可有摔伤？我这儿还有跌打膏药卖，十文钱一贴，二十五文三贴。”
黄端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你又不是医户哪来的资格卖药，小心我告官抓你。”
定国沿用前朝制度，行医者世代只能行医，而其他户籍想转入医户也几乎不可能，不过民间如老刘这样私下贩卖药品者不在少数，官府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就算抓到了也只是罚款了事，否则严格按照律法的话私自行医或贩药那可是足以流放的重罪，哪个敢乱来。
老刘根本没把黄端的话当回事，心想死胖子一路上唧唧歪歪废话超过文化，自己要是他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还好生的儿子虽然不够聪明，但踏实肯干，有幸在大户人家底下讨了个差事，工钱不老少，养活三口之家绰绰有余。
寒枝凑过身来，数出二十文：“来三贴。”
“好嘞。”
虽然被杀了五文钱的价，但老刘恍如未觉，麻溜地掏出三张皱巴巴的膏药，寒枝嗅了嗅确实是寻常跌打药的味道，这才把钱交给老刘。
黄端还以为寒枝是买给他的，腼腆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
“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寒枝横了他一眼，“你一身的肥肉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少废话，上路。”
黄端无精打采跟着寒枝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远远望见炊烟袅袅升起，精神一振，嚷嚷道：“有人生火做饭，肯定是要到了！”说着非常自然地抓住寒枝的手。
寒枝一愣，旋即大怒，反手别住他胳膊将其绊倒，娇咤道：“死胖子敢占我便宜，看打！”
“别打别打，你讲不讲道理，我占你什么便宜了？”黄端生怕她下手没轻重，急忙呼喊。
“你抓我手！”
“冤枉啊，你个跑江湖的怎么比大家闺秀还迂腐，我就是着急吃饭看你不紧不慢的想拉着你跑两步，要不你还钱让我自个儿先去。”
寒枝勉强接受了黄端的说辞，放开他，道：“想得美，老老实实跟着，晚一点时间饿不死你。”
黄端甩着胳膊看似窝囊地说了声哦，心里却乐开了花：“嘿嘿，好软的小手，你确实是又把我收拾了，但老子永远不亏。”
二人来到村口，正好最近的就是家面摊，六七个村民边吃面边闲聊，包着白色头巾的老板也坐着时不时插嘴说上两句话。
黄端随便找了张桌子一屁股坐下，胡乱叫声：“老板，切两斤猪头肉来！”
面摊老板见来的是生客，慢吞吞走过来，笑道：“小哥可爱说笑，我这儿只有面条卖，想吃熟食得再往北走到镇上才有。”
寒枝道：“老板不用管他，来两碗面条就行，给他做大份的。”一边将铜板码在桌上。
面摊老板数了数，慢条斯理道：“姑娘，实在抱歉，咱们这儿的价格比外面可要贵上一些，你得再加两文钱。”说的虽是抱歉的话，可语气里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两文钱掉在地上黄端都不会费劲弯腰去捡，不过他倒是很好奇：“为毛要贵点啊？”
“这我可说不上来，村规就是这样。”
寒枝冷眼观瞧，余光瞟到吃面的几个村民都是身材健硕满脸凶相，时不时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心想：“这些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善茬，还是不要惹事。”又数了两文钱出来：“入乡随俗，喏，补你两文。”
面摊老板接了钱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烧水煮面，黄端挠挠下巴，诧异道：“怎么突然大方了？嗯，倒也是，两文钱而已。”
寒枝没理会黄端的自圆其说，小心观瞧那些村民，见他们吃完面起身走了，并未对自己二人多留意，这才稍感安心。
很快面摊老板端碗上桌，黄端此刻饥肠辘辘，哪管什么村野小店干不干净，三两下就把面条嗦得一干二净，张口就来：“味道忒一般。再给我煮两碗！”
寒枝皱眉道：“你猪啊吃那么多？”
“一整天时间除了刚才垫了下底以外我就吃了个烧饼，多吃点怎么了？”黄端委屈地拿筷子搅动面汤，“你自己看看这碗面刨去汤才多少。”
这家店分量不足，价钱却比其他地方还要高出一文，又不是什么旅游景区，黑得属实没道理，寒枝低头数了数零钱，仅剩二十几个铜板，面钱是够了，但加上住宿无论如何都要用上黄端的大钱才行，想想若不是车马费远超预算何至于如此捉襟见肘，自从遇上黄端这天杀的从生理到心理再到钱财没有一样不受伤，没奈何把钱付了，黄端还挤兑她：“这股子抠门劲儿才像你嘛。”
“闭嘴，你以为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寒枝有些挂不住脸，呵斥道：“你读的书里面难道就没哪个古人教你勤俭节约？”
黄端懒洋洋地单手托腮玩筷子：“读书？读个屁，我瞧你挺会说的不如你来教教我。”
寒枝一时语塞，她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只识得一些常用字，哪来的本事教人，恰好面摊老板过来收碗，笑着打岔：“挣钱就是拿来花的，存着不用等于破铜烂铁嘛。”
黄端竖起大拇指：“这才叫理，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
也不知道胖子从哪儿学的顺口溜，寒枝钱也给了，口头上又找不回痛快，索性闭口不言免得露怯，心里难免暗暗生气。
这之后终究没出什么岔子，二人吃罢面条，前往旅店寻住宿，这店乃村长所建，规模不大，只有六七间房，毕竟是小地方，落脚的人不多，今日还一个客人都未接到，四十来岁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闲翻白话小说打发时间，听见声响抬眼一瞧，起身将书倒扣挤出职业笑容：“二位住店吗？”
寒枝事先已经把三两碎银单独拿了出来，她久历江湖，深知财不露白，若不是自己带的零钱不够了一两都嫌太大，然而这里离着陶庄渡口还有十几里，乘夜赶路不便且危险，必须在村子里暂住一宿，当下将碎银放在柜台上，道：“我要两间房。”
老板娘犯了愁：“房是有的，可是这钱太大我找不开啊，烦请姑娘拿通宝结算。”
黄端“嗤”地笑了声：“三两也算大，三十两岂不是直接把这间店买下来。”
老板娘讪讪道：“哪要得了那么多。”
“你不说话会死啊？！”寒枝厌烦地瞪了黄端一眼，对老板娘道，“我也知有些为难，不过现在我这儿也没有别的钱，麻烦你想办法凑凑。”
其实三两银子老板娘是能找开的，不过这年头造假猖獗，稍不注意就会收到拿铅浇筑外层包锡的假银子，老板娘不敢随便收，但思来想去还是想挣两人的钱，说声：“二位稍等。”自抽屉里取出戥子称量。黄端见她磨磨唧唧的刚“啧”了声屁股就挨了一脚，慑于寒枝雌威不敢说话。
虽然称得碎银足两，老板娘出于谨慎还是上嘴咬了一口，也不嫌脏，见银子上牙印清晰，这才欢喜叫声：“宁伢子，快出来招待客人！”又满脸堆笑对寒枝说道：“两位先休息片刻，我回家取钱找零马上送来。”
旅店是做长久生意的，寒枝不怕她拿钱跑路，为了三两银子不至于，跟着应声出来的小厮去往房间。
这种小旅店条件自然没法和城市里的相比，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黄端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忽然坐起身叫住宁伢子：“你等等，我打听个事儿。”
宁伢子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年纪，但在旅店帮忙也有相当长的时间了，点头哈腰颇为殷勤：“客人您说？”
“我听闻你们这边有个啥水寇，是也不是？”
宁伢子笑容一僵，小心翼翼道：“客人指的是汾湖义军吧？”
“嗨，什么义军水寇的，都那么回事，我看其他地方的人都怕得很哪，车行都不肯多送几里路，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宁伢子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我不知道哇，您看我就是个屁大小孩，啥都不懂，哪儿说得上来啊。”
连黄端都能看出宁伢子说话不尽不实，嘿嘿一笑：“你就给我装……”
黄端正想逼问，寒枝双手抱胸出现在门口，冲着宁伢子冷声道：“出去，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宁伢子如奉纶音，赶紧退出房间，寒枝盯着他一直到离开走廊，这才关门进来，嗔怒道：“你瞎问些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我……我就是想验证下车行老板是不是扯谎，要是老头坑人的话回去就揍他丫的。”
黄端本来理直气壮，但见寒枝拳头攥起来了，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
“哟，你不是不差钱嘛，”寒枝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顿了顿续道，“之前我听说他们是叶宗留起义军残部，以为他们既然来自百姓应当不会侵扰百姓，但看那小孩儿的表现，恐怕他们真的沦为贼匪了。”
“叶宗留？不就是三大寇其中之一吗，没想到还没剿干净。”
黄端再怎么无知也不会不清楚三大寇的事情，三大寇分别指的是叶宗留、李福通、刘六七，其中叶宗留活动区域正是闽浙赣三省。
寒枝闻言冷笑：“汾湖正属于嘉兴府，你何不问问你爹。”
黄端叫起屈来：“你懂不懂啊就乱说，行政官员哪来的兵权！”
其实汾湖地理位置特殊，一半属苏州府，一半属嘉兴府，往大了说分属于南直隶和浙江布政司，这种交叉地界双方都能管也都可不管，既然剿匪的差事费钱又费力，那自然是没人愿意包揽。
寒枝连字都认得不多，更别提官僚体系这一套了，俏脸一红，道：“总之现在咱们算是走到水寇势力范围内了，务必低调行事，千万别招惹是非。”
“有理，”黄端赞同地点点头，“我负责监督你。”
“好哇，”寒枝似笑非笑地扬了扬拳头，“我负责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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