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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传销(一)

    当下已经很难从二人嘴里套取出更多有用信息了,范红袖并不急于一时,微笑道:“我深信王爷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只是有这么多兄弟跟随,我总得为他们求个心安吧。这样,我已命人腾出两间上房,世子郡主暂且休息下,下午在礼堂有入教宣传,若两位有兴趣可以前往观礼,合作事宜我们明日继续谈。”

    造反这样的大事褚福柔从没指望过三言两语就能搞定,况且范红袖目前根本没有开出实质性的合作条件,想必是要和智囊团商量谋求利益最大化,究竟如何应对也是件难事,双方很可能需要旷日持久的反复交锋,当下务必沉住气,于是也虚伪地笑道:“行,那我和哥哥便在此多叨扰吴王些时日。”

    “郡主客气了。黎生,你安排几个机灵的丫头好生伺候着贵客,若有慢待我拿你是问。”

    褚家兄妹前脚刚走,范红袖原本微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冷冽的目光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道:“叫曼珠和袁伯去密室等我。”

    范黎生应了声是,走到门口犹豫再三,压低声音小心说:“夜鸮报告袁伯如今和李淮走得很近,我担心……”

    “谁允许你在袁伯身边安插暗哨的,立刻撤掉,”范红袖断然道,“若非袁伯当年舍命相保,你我早就是冢中枯骨了,我信得过他。”

    范黎生对范红袖颇为畏惧,在她的威压下劝说之词硬是说不出口,心想:“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袁伯究竟怎么想的,唉,但愿老姐是对的。”

    褚家兄妹在下人引导下来到个雅致的独立院落,褚见深让丫鬟全部退下,仔细检查了下房间,确定无人窃听后方坐下说道:“这个范红袖哪有合作之意,我看难以邀她入伙。”

    “你还说呢,都叫你听我的,话让别人套出来了都不知道。”

    褚见深愕然道:“我说什么了?”

    褚福柔生气地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道:“多了,我懒得跟你讲啦。”

    调整了下心情,褚福柔续道:“浙江军政系统难以渗透,必须要拉拢民间力量,范红袖在本地的势力非同小可,如果她能控制住浙江,就可以保证海路畅通,同时掐断漕运,让南方的粮草无法输送到北方,正因为浙江有着非凡的意义,父王才会不遗余力地拉拢范红袖,所以之后的谈判中你必须多听少说,不然我回去就给父王告状。”

    “好好好,我接下来当哑巴,”褚见深还在想自己到底被人套出什么话,“不过三大寇刚刚平定,倭寇又时常侵扰,浙江总督很可能因此常设,以范红袖的兵力只怕到时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个无妨,父王跟倭人集团首领已经取得了联系,有他们相助,两方夹击必能击败战力低下的卫所兵。”

    褚见深露出忧虑的神色,道:“我见过他们的首领王锃,他出身于徽州,做的本是走私违禁品的勾当,由于不断吸收定国流民和倭国浪人,竟然发展成为一股强大的海上势力,当初他还曾配合官府剿灭过多股海盗,后来时任浙江总督王思质背信弃义派兵偷袭,王锃由于海上突发大风才得以逃脱,从此远离定国占据倭国平户岛自称徽王,不时入寇沿海,按说父王找他是合适的,但我观其人志在海上贸易,当初王思质便是以‘要挟官府,开港通市’为由对其发起攻击,如果朝廷愿意放开海禁,王锃未必会继续作乱,况且他的家人之前被王思质俘虏,目前仍关押在狱,或许王锃会因此投鼠忌器。”

    “以当今朝廷之傲慢,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匪寇就轻易废除太祖定下的禁令。至于王锃的家人,”说到这里,褚福柔脸上闪过与本人甜美不符的狠戾,“留之无益,设计除掉他们倒更能增加王锃对朝廷的痛恨。”

    褚见深罕见地露出疲态,叹息道:“唉,虽说欲成大事不拘小节,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沾染太多罪孽,可惜我不够聪明……”

    “呸呸呸,你在说什么呢,”褚福柔赶紧止住褚见深的话头,“哥哥是嫡长子,今后还要继承大业的,绝不能泄气。”

    褚见深沉默地点点头,半晌方道:“父王对我们也是有信心,把这样狡诈的人交给我们应对,若是谈判失败,真不知该如何交差。”

    “没办法,父王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太少了,只能让我们在磨练中快速成长。范红袖虽然狡猾,但是有合作意愿,尽力协商相信终究可以达成共识。”

    兄妹二人闲话片刻,各自回房休息,约莫申正时刻,有婢女通知入教宣传即将开始,二人随之来到间大型礼堂,从侧门进入后台,里面已经有十来个身强体健的壮汉待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对褚家兄妹的到来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没其他反应。

    褚家兄妹听到礼堂内隐约的人声,从侧边探出头观察,只见这礼堂与寻常所见大不相同,前设半米高的长台,后半截以红色帷幕遮挡,前半截大部分空着,一方摆设着钟鼓等乐器,台下设五行五列桌案,上面摆放着时令水果和瓜子之类的干货,大半人在座,看服装非富即贵,或是跟周边人攀谈或是闭目养神。

    “全是有钱人,普通信众的香火钱跟他们如何相比,范红袖若能把他们忽悠入教的话确实可以得到强大的资金支持,可又有几人愿意拿出自己的家财源源不断地进行供奉。”

    “自古宗教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控制,一旦深陷其中便难以自拔,范红袖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必然有独特的方法,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正可以好好观察下。”

    褚见深内心深处对装神弄鬼的手段颇为轻蔑,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算是附和,目光扫视,忽然轻声咦道:“他们怎么在这儿?”

    褚福柔顺着哥哥目光望去,只见黄端的两个心腹黄九黄吉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二人未做小厮打扮,而是换上了华服,看起来和寻常富家公子没什么区别,黄吉磨皮擦痒满脸不耐烦,黄九则鬼头鬼脑地东张西望,附近并不见他们主子黄端的身影。

    褚家兄妹不知道黄端被掳走的事情,还以为他躲到其他地方搞什么鬼名堂去了,心里都不由自主有些不安,毕竟这个人不能按常理揣摩,万一被他无意间破坏与范红袖的密谋那就糟了。

    和兄妹二人同样心浮气躁的还有黄九黄吉,黄吉本来就穿不惯华服,烦闷地挠了下头皮,忽然给了旁边的黄九肋间一肘,声音已经有了压抑的怒气:“是你说的少爷很有可能在这里的,现在不去找人反倒在此浪费时间,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虽然黄吉并没有用力,黄九仍痛得五官皱在一起,呲牙咧嘴低声反怼:“你懂个屁,这可是邪教的地盘,咱们必须小心行事,你有能耐就去把敌人一口气全干掉,要么就闭嘴听我指挥。”

    黄吉当然不会狂妄到认为自己能以一敌百,对如何营救黄端也毫无头绪,现在除了相信黄九外还真没什么办法,只得冷声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再找不回少爷我们两个只有去老爷那儿领死了。”

    “根据王云的调查,之前江浙地区大户人家的闹鬼事件几乎都是由妙一法师主动出手解决,事后这些豪绅大多都拜入其门下成为信徒,世界上哪有如此巧合,定是妙一法师自导自演,目的就是将有钱人收为己用,樊家闹鬼的套路与之如出一辙,我有理由相信掳走少爷的就是妙一法师的人。”

    黄九说得笃定,心里却想:“那晚其实守住城卡就能救下少爷,我顺势冒险放人走就是为了钓出妙一法师这条大鱼,如果在救出少爷的同时还能掌握罪证帮助老爷捣毁邪教组织,说不定我就可以因功脱离奴籍。唉,可千万不能赌输了,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话间一群身着紫衫身形各异的男女鱼贯入场,一部分人在乐器前坐定,一部分人站成方阵,各个面容冷峻鼻孔朝天,不知道准备干什么。

    台下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豪绅,纯粹因为妙一法师的面子才耐住性子等待,不想来的却是些不知所谓的家伙,顿时有人按捺不住出声质疑:“妙一法师呢,还要我们等多久?!”

    这声质疑立马让其他人炸开锅,七嘴八舌道:

    “要是搞什么表演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我家难道没有舞姬吗?”

    “我家舞姬就少了不成。”

    “好哇常老四,上月找你结款你家下人说你进京了要半年才能回,刚还没注意,倒让我在这里把你逮住了。”

    “诶,刘老板,你先听我我解释……”

    现场一片混乱,台上的乐师突然将黄铜镲猛地交击,发出声巨响,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乐队随之奏响,并不是什么流行的乐曲,而是较为单调却沉重的鼓点,方队紧跟着节奏以极为夸张的幅度大力鼓着掌,一扫原本冷漠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狂热,整个礼堂都回荡着整齐的鼓掌声。

    “搞什么啊。”

    黄吉和褚见深同时腹诽,黄九和褚福柔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强烈的单调鼓点配合表演者夸张狂热的肢体动作,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强行占据人的注意力,让人一时间难以思考其他事情,而在场的部分豪绅也显露出迷惘的神色,好像对目前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方阵便朝台下移动,充斥所有过道,在人群间不断鼓掌,近距离影响之下更多人变得茫然起来,黄九猛掐眼神逐渐呆滞的黄吉一把,趁他吃痛回神快速说道:“有问题别听!”黄吉也意识到了不妥,当即撕下衣摆揉成两团塞进耳朵,而此时已经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着方阵一起鼓掌,褚福柔冷眼观瞧那些人的站位,和黄吉同时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