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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料,另一场貌似早有预谋的邀请打乱了我去宴席的计划。

    大清早就有公公带来太子的传话:“世子大人,太子今日邀请你一起用膳。”

    偏偏是今天,今天刚好是上书房休沐日。没有学业的事。还是难逃太子的事。

    我问宫女:“公公来多久了?”

    “回禀世子,天还没亮公公就候在门口等你了,并且吩咐奴婢在世子大人醒来之前,不要通传。”

    我不得已跟着公公去见太子。太子还是老样子,有若有若无的贤王气概,也有若隐若无的荒淫乖戾。看似宽厚仁慈,实则胸有城府。明明知道这种人不能深交,但是和这个人相处却能莫名的舒服和随性。

    太子没在用膳,在看书,却肉眼可见的不走心。

    “臣参加太子殿下。”

    太子莞尔一笑,说道:“子恕你来了,坐吧,不必拘谨。”

    “是。”我对太子客客气气,不留一点多余的举动。

    太子故作沉吟状,对我说:“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臣不知。”

    “我在想,你们江南人是更爱吃羊还是更爱吃牛。”

    我规规矩矩回答:“江南世族还是以鸡鸭为主。”

    太子略显气愤:“子恕,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想知道你爱吃什么。”

    “臣在江南,爱吃鸡鸭,臣在京都,爱吃牛羊,臣在殿前,自然喝水也贪杯。”

    太子哈哈大笑,用一种狡猾的语气问我:“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臣…”

    我还没说完,太子潇洒打断:“算了,看你如此聪慧,反正你说什么都对。”

    太子一派深藏不露,一举一动都显得异常真挚诚恳。可我始终明白,真挚和诚恳只不过是太子的伪装。

    只见太子从书中抽出一封信,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

    “你昨天写的这封信,我无意间看到了,里面内容会让人留下把柄,我先替你收了,免生事端。”语调没有丝毫改变,还是真挚和诚恳,他的挚诚背后,我察觉到了他的警告,显然我的把柄已经落在他手中了。

    他微微停顿,收好了信,说道:“听说,你今天要参加李贺袁的加冠,不要耽误你了。”

    我站起行礼准备告退。

    太子又说话了:“忘了告诉你了,三皇子在等你,李贺袁是他门下,他今天也准备去赴宴,传话的公公见你不在,就传到我这了。”

    我再行一礼,郑重说道:“臣今天恰好也有事要禀报太子,臣斗胆邀殿下一同赴宴。”

    太子又把刚才丢一边的书重新拿起,态度暧昧说道:“哈哈,严公子说笑了,我和三弟势如水火,他手下举办的聚会我怎么可能参加呢。”

    “臣正为此事而来。”

    太子从未表现这般好奇,他那不走心的翻书声也小了,仿佛一个伟大辩论家就要发言了。

    “其实李公子并未完全倒向三皇子,他是个完全可以拉拢的对象。”

    太子听到这句讪笑一下,“他?还不至于我赴宴拉拢。”

    连李贺袁这种功臣后人太子都不在乎吗?那区区一个江南小族的我,太子何必缠着不放呢?仅仅一次宴席性质的聚会也不让我前去。更何况,这次宴席,并非只有三皇子的羽翼,一部分高调站队太子和二皇子的人也在公开场合接受了邀请。

    “殿下有纳贤之名,又携天威气度,岂有不去之理。”

    太子依旧没动,扫视了一下我,叹息道:“严子恕,你可太让我失望了。”又开始漫不经心的翻书。

    “殿下见笑了,臣乃平庸之辈。”

    太子没说话,还在不走心的翻着书。看到我许久之后还是没有坐下。

    太子好奇问道:“子恕,怎么还站着,不坐下来陪我吃个早膳吗?”

    我行礼:“臣见殿下即将赴宴,便垂拱而立等待殿下。”

    太子哈哈大笑,说道:“严子恕,我果然没看错你。”

    丢掉书继续说:“纳贤,你才是我要纳的贤,我是只有和你一起赴宴才有意义。”

    然后冷冰冰对身边传话的下人说:“知道该怎么传话给三皇子了吧,他可能在赶来抢人的路上,宫内留一个人负责传答就行,不必特意派人过去。”

    李府上宾客接踵而至,以至于李府的侍从都疲于应付,直到一声尖锐的“太子驾到!”才重新拉回了侍从的精神。

    李贺袁亲自接见,众宾客纷纷行礼,刹那间,我瞥见赵廷之冷冰冰的看着我,一种无尽的凶狠和忌妒都在不言中。他低声喃喃像在说着什么,尤其那眼光仿佛能杀人。

    相比于赵廷之,李贺袁表情较为纯粹,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惊讶,他不敢相信太子竟会对这个不起眼的江南小族如此的重视。这完全出自一代政治家的敏锐,我们俩都知道,我们俩之间必定有一场针锋,这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我俩当中有人改换门庭。

    堂内,二皇子已经在场喝起了酒。三皇子不久也来到了宴席,本来平静的人群又涌起骚动,三皇子看我的眼光已不再欣赏,性格不再温顺,像端详一个猎物一样。

    借此契机,三皇子又对太子内涵:“兄长好大的面子,竟然当面抢人。”

    冲突变成立刻不可动摇的趋势。

    太子没理他,按灭了明面上的火星。暗面上却波涛汹涌。太子悄悄对宴席上的心腹讲了几句,安排好后暧昧对我说:“子恕,我可为你准备了一出好戏。”

    宴席上的,无疑都是大族和权贵,他们都保持着贵族巨大的气概雅量和严整的礼仪形式,可是无一例外都在打量这个刚冒头的太子宠臣。

    李贺袁身着采衣,束起发髻,在东房中,南面。至于庙堂下威风凛凛,大家谁也没敢出一声。此刻神情与平时迥异。我什么都没想,唯有肃静之感。

    李贺袁出门左,西面。宾客全部起立。李贺袁揖赞者,与宾揖。每转道拐弯再揖。太子没有作揖,他也拉停了想作揖的我,低声对我说:“等一下是众宾客去庙堂行加冠礼,你我就不必去了,在此静待酒席就行。”

    大堂内只有零星的人没去,无外乎都是一些太子和二皇子的党羽,或是一些与李贺袁有嫌隙却碍于三皇子面子不得不来的大族。

    堂外隐约能听到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头服。”,曰:“吉月令辰,为你重服。”,又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为你三加其服。兄弟具在,以成其德。老者无疆,受天之庆。”如晨钟暮鼓,让你相信它应该和孔夫子一般古老,一般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