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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子恕,你有个兄长是大将,好威风啊!”

    赵廷之的脸色不改阴暗,满口怒气。这股愤怒,不再遮掩,比宴席上还更凶猛。

    “萧谟柯,拿下他。”

    随着赵廷之一声令下,学子中突然浮现一个壮汉,他仿佛在等待某个时期,某个指令。显然他是赵彦养在上书房保护赵廷之的一条忠犬。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萧谟柯没有过多的虚晃,穿梭在纷乱人群中,目标无比清楚,所有眼光在我身上交汇,微风盖不住他的拳劲,旋转腾挪的轨迹渗出阵阵寒意,正当重拳要狠狠砸在我胸口时,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扯住了他,还不止一人,学子中又闪出一人挡在他面前。

    这两人一前一后,格挡下萧谟柯往前的步伐,如双龙戏珠,对萧谟柯的招式一拆一解,反击也更显凌厉。

    那两人其中一个是小周,另一个是我不认识的陌生学子。

    卢怀方轻脚走到我身边,平静的对我说道:“赵廷之在上书房有鹰犬,我卢怀方在上书房亦有鹰犬。严兄,你没事吧。”

    我点头表示没事,卢怀方发现了打斗中的小周,好奇的问我:“那人是谁?你认识?”

    “那是太子的护卫。”

    “他不去保护太子安全,为你出头是为何?”

    “等周公子过来,你亲口问一下不就解开疑惑了。”

    面对两位高手的出招,萧谟柯很快招架不住,他吃力的作出回应,不停喘着粗气,赵廷之眼见情况不妙,叫停了悍不畏死的萧谟柯:“别打了,萧谟柯,你退下吧。”

    另外两位高手也像收到了指令一样停止了打斗,在上书房门口打斗,本就不能持续太久,一旦招惹来太师,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廷之如丧家之犬,没了之前的气焰。

    他怒目而视说道:“严子恕,你到底有什么后台,你别忘了你那卑贱的世族身份。”

    卢怀方突然走向前,阴阳怪气的对赵廷之说道:“哈哈哈,赵公子,我忘记介绍了,严兄严子恕,现在是我卢府的乘龙快婿,我今后妹夫,赵公子以后可要多多关照。”

    只见那个心仪卢府千金的纨绔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屁股瘫倒在地,发疯的叫嚷道:“凭什么?严子恕?他也配?为什么?这不可能!凭什么?”

    卢怀方打趣道:“哈哈哈,严兄下手也太没轻没重。这位公子没事吧。”

    人群窃窃私语,像漫天的黄沙,有悲,有怒,有惊,有呆。宫女和小菀都看向我,说不清楚是替我安全无恙高兴,还是听闻我有婚约而失落。赵廷之脸色愈发难看,不顾拥趸的义愤填膺,发疯般离开了人群。嘴角不停嘀咕:“这个江南小族,真是被小看了。”,他的想法也正是大家的想法。赵廷之的数次狼狈,都与这个江南小族有关。

    小周正欲趁乱离开,我喊住了他:“周公子,你先别走,我还得好好感谢一下你。”

    他过来行了一礼。

    我也回了一礼,说道:“多谢周公子相助之恩。”

    卢怀方狐疑问道:“听说你是太子护卫,你为何出手帮严兄。”

    “太子曾经有过吩咐,严公子是太子看重的人才,我会在有必要的时候出手保护严公子周全。”

    见小周走远,我对卢怀方相视一笑,说道:“我正是敢在这种人多的地方,挑衅赵廷之,人多热闹,容易吸引学子的注意,如果进了上书房内,由于我与太子学院不同,反倒没有帮手,不过还好有你撑腰,现在学院大部分学子都不知道小周是太子暗中的护卫,这次出手恐怕太子会适当与小周进行切割。”

    卢怀方不解问道:“小周是太子护卫,他出手助你,难道不是太子的意思吗?”

    “赵廷之明面上站队三皇子,背地与太子有所联系。他会为了一个小族打压另一个心腹吗?”

    “那小周为何会出手?”

    “因为太子确实有过这种嘱咐,而且是赵廷之突然出的手,小周必须在没有太子指令下的情况下做出反应。”

    “可小周不是应该守在太子身边吗?”

    “我调查过,小周不止有保护太子的任务,还有替太子打探消息的任务,太子估摸现在一直在上书房里,不方便出面打探书房外发生了什么。派小周出来围观也是情理之中。”

    “这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我严肃看着他,回道:“不,这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送到门口,下人就不能再进上书房了,小菀和宫女担忧看着我,我露出个没心没肺的微笑,头也不回和卢怀方一起进了上书房。

    打斗的事一流传。太师就一直崩着脸。

    太师分外的生气,他一遍又一遍讲诉的为人之道,全部都像扎入汪洋的石子。如此浅显的道理,也没被任何人消解,只是怒,只是懑,只是咆哮,只是癫疯。

    除了二皇子,他不再对任何人客气。咆哮腻耳的音调,在发酵。

    那半月没碰的戒尺,太师终于抽了出来。包含着一种冲天的气势。所有人都不敢应话。

    萧谟柯,不出意料的挨了第一鞭。太师呐喊声中不断歇斯底里,他质问所有人:“侠之大者,该当如何?”

    纵使有满腹经纶的学子说出答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还是没逃过太师一顿鞭挞。

    “错,再想。”

    “以武犯禁…”

    “行侠仗义…”

    繁星般的鞭打,堆积着学子们的狼藉。他的问题依旧是:“侠之大者,该当如何?”,飞溅的唾沫裹挟着热气,这儿的风,不再流动。大半的人已经挨了戒尺。可没人能给出太师满意的答案。

    我也没逃过太师的问话,“侠之大者,该当如何?”

    见识过我才华的学子,都将希望寄托于我身上,所有人都在屏息,所有人都在期许。

    我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缓缓说出济困扶危四个字。

    所有的希望幻灭了,我没有把语惊四座持续下去,这戒尺,没有例外,朝我身上交汇。不同的是,时间额外的长,倾听着如洗的戒尺声,我想到了疆场的铁马冰河,想到了江南的塞北风光,想到了父亲的含泪而终。

    学院内,越见凄迷。

    我被卢怀方扶着送回了住所,宫女和小菀几乎是同时冲过来扶我,我也第一次听到了小菀最恶毒的咒骂。她心疼替我擦拭伤口,不停说着太师的坏话,自从知道了事情经过,她就的咒骂声就没停过。

    宫女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个人给我煎药,眼角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个不停。

    我对太师反倒是没有恨意,太师是世间流传的最有风骨的最后一批文人。实在找不到更敦厚的词来形容这位老者,那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间萦绕,以至于困扰我到晚安,“侠之大者,该当如何?”,什么都会岁月吞噬,唯独这个问题,飘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