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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学院流言四起。而且越传越离谱,乃至其他学院的学子都在讨论。

    要不是学院一个寒门学子找我求助,我都还不知道我在学院浮夸的传言。

    他先是抱着害怕的心情找我帮忙:“严…公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我一时间都不敢相信,竟然有学子向我求助?我不记得我的地位大到有能帮助他人的程度。而且我与池峪得的决裂闹得满城风雨,自身都难保,他还傻乎乎的找我协助,他到底想求我什么大事呢?

    “严…公子,我…的父亲被当地豪绅诬陷入狱,公子…可以…救…家父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他对面的不是人,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我真有这么吓人吗?我平时对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啊。

    “你是江南人士吗?”

    “不,不…是。”

    “那你父亲一定是在江南遇到的麻烦吧。”

    “也,也不…是。”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做到干涉江南以外的官绅,甚至连江南的事,我都要看族长的脸色。

    “求…你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哭了,样子和我那爱哭的宫女一模一样,或许就是他这个动作,让我觉得,如果我不出手帮他,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传闻我…都听说听说了,你…地位深不可测,足够抗…衡池公子,我在学院没…有朋友,他们都看不起我,我只能…求你。”

    “你的忙我会托人解决的,不过传闻的事,我还想知道更多,尤其是负面的。”

    他犹豫的看着我,好像下定决心一样说道:“还…说你,脾气暴…躁,睚眦必…报,还说那个国俊三十八的…死,可能与…你有关。”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估计都要乐开了花吧,可是都没有关系了,至少,我有在乎的人和事。

    “你叫什么名字?”

    “董孟…卿。”

    等人散了,我又一个人发呆了,有些修行,只能一个人,恰是灯火寂寥前的几秒,是我最珍视的时光。

    卢怀方拍醒了发呆的我:“严兄,你怎么还悠然自得,你现在可是学院危险人物,只剩我肯陪你了。”

    “学院传闻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哈哈哈,那个啊,我觉得过于离谱了,怕把你自己都吓一下,你现在可是威名远播,不了解你的人甚至都不敢轻易招惹你。”

    “有这么夸张吗?”

    “相当夸张,哈哈哈,还有人说,连我都要对你唯命是从,你现在好威风啊。”

    他见我满脸阴云,赶紧安慰道:“这个传闻你也不用太担心,威慑一下对手也是可以的,正因如此,我才没阻止它的疯传。”

    并非所有人都是傻子,消息灵通的大族,应该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真相吧。

    柔和的曦光已经不在,稀疏喊笑声如涟漪缓缓散开,下一次卢府盛开的满湖荷花,我还有机会亲眼见证吗?

    “卢兄,董孟卿是个怎么的人。”

    “他啊,人挺好的,就是不爱说话,不与其他学子亲近,挺怕生的,偶尔会和我应话,但能来伴读的寒门,即使话少,才华也必然是出众的。”

    “那你去帮孟卿一个小忙吧,把他入狱的父亲捞出来吧,以你的能力,捞他家人出来不难吧。”

    他狡猾的一笑,说道:“就为了捞他父亲,我可不干,如果是冲你的面,我倒是可以帮这个忙。”

    洒在地板的光影,恍恍惚惚,灰尘如鬼魅般飘散,腾转跃动的尘土,是否循环往复的反应着那浮世繁华。这亘古以来的尘埃,有多少名人雅士驻足。

    卢怀方悲哀看着我,说道:“董孟卿的事,我可以帮你,可是池峪得的事,我无能为力,你要自己解决。”

    “卢兄,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他傻笑的走了,留下星光点点。

    麻烦事还没完,我突然发现下一学程的书籍不见踪迹了,凉风习习,我茫然找寻,好在一切都不算太坏,书只是掉落在桌下一隅。

    我刚想伸手去捡,前排的学子早已神速的将它捡起,递给了我。

    我正欲感谢,他却先一步说话了:“严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碰倒了你的书,求公子不要记恨,请原谅我。”

    我呆呆的看着恐慌的学子,这种小事,我哪至于记恨,并且我真有这么吓人吗?他那望眼欲穿的恐惧,这么扯的传闻都有人相信吗?我本想好好解释缓解尴尬。

    哪成想,他眼神慌乱的死盯我接到手里的书籍。我顺着他眼光看去,一个浅浅的脚印压在了油墨很浓的书籍上,显得突兀可怕。

    他不安的蠕动身体,慌乱的说道:“严公子,这是我的书,下节学程给你用了,我会连夜购置一本新的还你,今天的功课,我也一并帮你完成,求公子原谅。”

    “不…用了吧,你不必太在意。”

    他仿佛听到噩耗一样,握紧的双手,说道:“听闻严公子对人客客气气的时候,就是对人心生记恨的时候,之前赵廷之屡次吃瘪,都是没懂严公子的暗示,在下并非傻子,我对公子发誓,今后在下绝不插足严公子与池公子两人的争斗,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望严公子能原谅在下。”

    影影绰绰可见,如果今天我不圆滑处理好这件事,他必将寝食难安,甚至,不得不投靠池峪得与我作对。敞亮的学院,风静静的流淌。

    我润了润嗓子,发出符合我人设的声音;“我知道,此事就作罢,不能有下次了。”

    到此,他才长疏一口气。彬彬有礼的递上他的书。

    这递书,还是引发了一系列可怕的效应,太师在下一学程里,发现了这个学子没有书籍。太师没有犹豫,重重戒尺狠狠鞭打在他身上。响声四处扩散如涟漪。

    这时,卢怀方小声的私语传到我耳边:“严兄,那学子是傻子吧,怎么被太师打了,还这么高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打量这两本书籍,突然恍然大悟,这个脚印,好像是我踩的。

    我倾听着鞭声,宁静的回道:“他确实是个傻子,不过是个善良的傻子罢了。”

    我嗅着这仅存的稚气,心里感慨,善良,或许才是世间一种永恒的人性之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