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殿阙记 »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自从让池峪得当众吃瘪后,学堂的氛围悄然为之一变。

    以前学院对我的目光不屑的学子逐渐转变成了尊重和敬畏。

    不停的有学子来与我套关系,每次,池峪得都紧咬后槽牙,转头狠毒的望向我,刺骨的寒意弥留在他冰凉的眼波里。

    我望着池峪得,还以微笑,嘴角划出和池峪得一样的微笑弧度。池峪得眼里的寒意更加浓重,同时,也更加危险。

    本处于焦灼的对视状态突然被卢怀方打断了

    卢怀方仿佛压着事,必须一吐为快。

    他不顾有学子与我搭话,生硬插嘴道:“严兄,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我只好无奈打断了这个学子的发言。无情的支走了他。

    那学子眼见来访的人是卢怀方,不满的心情只好吞回了肚子里,知趣的行礼告退。

    等他走后,卢怀方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愤愤地说道:“严兄,你遇到了难事,为什么不找我一起商量呢。”

    不亏是京都大族,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卢怀方,手眼通天,我前脚才进大理寺,卢怀方后脚就知道了一切。

    我只好装成无辜样子地问道:“卢兄,你指的是哪件事?”

    他白了我一眼,说道:“还能有哪件事,昨天你被大理寺丞叫走,是所谓何事?”

    “这算不上什么事,劳烦不上卢兄。”

    换成以前,卢怀方肯定要没好气地批评我一顿。可自从发生了池峪得事件后,他不再敢用以前的眼光看待我。

    他只是缓缓摇头,无奈说道:“不知道你又在算计什么,那好吧,随你,可你要是搞不定,一定记得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感受风拂过眉间,恍惚间,时光溜过,慢慢将状态调成属于自己合适的模样。一个人又开始漫想着其他事…

    说完这话,卢怀方突然直起脖子,嘿嘿坏笑道:“下个休沐日,小妹想邀你一起去看庙会,严兄有空吗?”

    我迟疑了一下,恨不得立马答应,可是偏偏严子毅约定的时间也是下个休沐日。

    最终我咬咬牙,应了下来。同时补充道:“白天我还要处理一下大理寺的事,逛庙会时间定在傍晚行吧。”

    卢菱玥温柔的笑脸又浮现在我眼前,她的每一句话我都格外重视,有时候,无非只是为了想离她更近点。明明只是一件关于她的小事,却足够让我开心一整天了。

    太师还是和往常一样,许久之后才到学院,他一坐到位置,目光就开始在学院四处打转,试图找出学院和昨天相比之下的不同之处。

    学院欢笑声瞬间收敛起来,无序的人群慢慢恢复了秩序。太师的威严可见一斑。

    太师扬了扬下巴,沉声说道:“全都坐回位置,授课快开始了。”

    欢声笑语立刻灰飞烟灭,学子全都急不可耐的回到了位置,仿佛有洪水猛兽追赶一样。

    太师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锐利的目光触摸着台下学子的脸孔。脸色始终保持着平缓。直到落在了池峪得身上。目光变得不再柔和。

    他低沉对池峪得问道:“峪得,我要你们罚跪一柱香,你们今天罚跪了吗?”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池峪得尴尬的摇了摇头。

    “那好,干脆以后都留堂补跪,我亲自来监督。”

    池峪得的脸色更显难堪,瞧着池峪得的难堪样子,其他学子全都默不作声,余光也在默不作声的偷视着我。

    我心如白雪,依旧毫无波澜。浅浅呼出一口轻叹。不置一词。

    再次回头时,太师却在不声不响的观望着我,他玩味着我的表情,好像还是不满意。

    他又将矛头指向了任九猿,对任九猿质问道:“九猿,昨天的功课,你听懂了吗?”

    谁都听得出来,太师在笑里藏刀。任九猿不是以学术见长的,之前问策论的时候,太师都是尽量避开任九猿,这次偏偏指名道姓要任九猿回答功课,太师的私心,明眼人一看便知,太师八成是为严子恕报仇。

    任九猿连头都不敢抬,许久才缓缓吐出“不知”两字,“知”的尾音还有点发颤,不比上坟的声音好多少。

    太师沉着脸,径直走到任九猿面前,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任九猿这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像一只被阉了的公鸡。

    太师的戒尺,狠狠拍在了任九猿的脸蛋上,凶狠的脸挤出几道干巴巴的印痕。这是入学以来史无前例的事,我从来没见过太师用戒尺打过学子的脸,任九猿的眼睛里又燃起凶狠的火焰,想杀了太师一般。

    “我教书育人五十载,极少用过戒尺打脸,一旦用戒尺打脸,那就是我对这个学子失望透顶的时候,你们回去问问你们的父亲,甚至是爷爷,其中肯定有不少是我学生,问问他们,我用戒尺打脸意味着什么。几年前还有个被我戒尺打脸的学子找我办事,我一点没顾以前的情义,直接了当拒绝了他。”

    众人无比惊愕,仅仅只是功课不懂,哪至于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所有人都断定这是因为我的缘故。敬畏在不知不觉中又涨了几分。

    我却是在回味太师上次黄昏时说的话,他贯行的道义是绝对的道义,如果他没对我说这句话,我或许也会单纯的以为他是为了帮我出头才对任九猿恶语相向。一旦仔细琢磨太师的行为,越想越后怕。

    我不禁冷汗知流,回忆发了疯的往前铺,太师话又勾起我的遐想:“我虽然老了,可我不瞎,学院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他或许没在骗人,他什么都知道,第一次问我策问的时候,他就说出:“子恕,我看你干什么事都不上心,为师时常看不出你是真不懂,还是舍不得说。”这种一眼看穿我的话。

    太师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应是在贯彻他道义的一部分,所以,任九猿品行绝对是有问题的,或者说,是太师看出了任九猿品行的问题。同时,他也在学子面前展示对我的偏心,一箭双雕,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偏向于我,它更像一种表演,像展示给外人看的,事实上,他依旧是不偏不倚,到此为止做的,都是绝对的道义,是对不道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