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间自有公道在
五分钟后。
顾星把老人架到沙发上，自己却没了力气，坐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
“脏，真他妈脏。”他低声骂了一句。
短短一两分钟的昏迷，像做了场一两小时的噩梦，他一直在下坠，一直被撕扯，无数人间和非人间的片段构成了那个血潭，冲刷着他的视线和脑海，便是要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那些片段，有些他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比如萝莉岛。
比如那些几十年没有找到凶手的悬案。
原来一些武器的诞生，是两个世界商量着怎么各自少一些人。
原来XX会XX教不过是推到前台的幌子而已。
他又干呕了一会。
还好老人看起来是真的快死了，瞳术不在最强状态，自己又一直守住灵丸提防着，否则今晚还真不容易脱身。
“最好还是，不要说脏话。”点了眼药水的老人恢复些神智，只是依旧鼻青脸肿，声音细不可闻。
“我见过戴娅了。”顾星说。
老人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淡淡吐出字句：“她还好吗？”
“还不错，但我猜她是一个撒谎鬼。”
其实他并不是猜的，那天他去屏风街，饭店显然多年没有装修，墙壁上都是油烟，哪里有挂过画框的痕迹。
而且在明珠培训一楼就有一台电视，上边是各个教室的的监控画面，坐得满满当当，旁边的家长等候区，还听到有家长嘚瑟，是怎么找关系插班进来，完全不像戴娅说的那样惨淡。
如果她不是对自己有图谋，就是撒谎成性。
可是对自己能有什么图谋呢？
老人没有说话。
“我知道，没有人会信你，但你还是不甘心吧，所以做了那颗珠子。”
那颗让人说真话的珠子。
老人年轻时，应该是满腔愤恨和才华，去做了那件东西，但不知道是因为没机会用，还是因为老了，就变成一点希望栽在手里了。
“不重要了，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人挤出笑容，“就是不能回家看看，有些可惜。”
“骨灰也不能回去？”
“不能，连这双眼珠子，也没人肯要的。”
“行，我也帮不上忙，走了啊。”
顾星调匀气息，站起身子。
“这几只猫怎么办？”
“它们会啃干净我的肉，然后，应该可以过得不错。”老人摸了摸身边的小脑袋。
顾星点点头，花了些时间把房门立住，关灯，下楼，没有说再见。
那高大男人还在寒风里抽烟，迎了上来。
“我叫费勇信。”
故事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前，费猎是灵界一家幼儿园的瞳术老师，因为为人幽默风趣，孩子们都很喜欢他，特别是一个叫戴娅的四岁小女孩，每天都要让他拉着小手送到大门，才肯跟父母回家。
有一天，戴娅跟园长说，费猎摸了她屁股，还让她摸了很丑的东西，园长上报纠察队。
费猎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做过。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其实本来也不至于弄成这样。”费勇信又点了根烟，长长吐出，“只是他年轻时嘴欠，喝了两杯就到处吹牛，说他那双眼睛可以迷倒所有人，男女老少都逃不过，呵呵，就是这句话把他自己钉死了。”
“你也不相信他？”
“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他死。”费勇信弹了弹烟灰。。
“哦。”
“那件事情后，我妈没两年就死了，我在灵界也呆不下去，天天被同学欺负，拉到厕所里，亲戚也没一个肯收留，只好到这里混口饭吃，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的，但我习惯了。”
顾星原本想把那颗珠子给他，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答应我件事情。”
“你说，但凡做得到。”
“把我的工号删了。”
……
老人大概是第二天死的，因为第三天中午，袁老大那边让顾星过去接收遗物。
袁老大说，费猎临死前留了份遗书，描述了顾星的模样，根据描述和快递单号的确认，把东西送到了这里。
顾星是在密闭的库房里看到那份遗物。
“没出事之前，费猎在他们那一脉也算有些名声，天分不错，所以这东西灵力有点强，我们看看受不受得住。”
袁老大本不想多嘴，但这少年肯定大有来头，被伤到可没法交代。
顾星点点头，将手掌放在盒子上，一股气息从里头升腾而起，短暂对抗之后又收敛回去，只余丝丝在他手心摩挲。
就像猫。
一只服老的猫。
打开盒子，是两颗玉质的红色珠子，形状像鹌鹑蛋。
“按道理来说，这样稀罕的遗物应该送回去，但一来费猎要留给你，二来，他那边应该也没人愿意接收。”
“骨灰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按规矩，应该是送去工厂处理了吧，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
顾星将盒子合上，问袁老大要了块新毛巾包好，放进“鳄鱼泪”。
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爆竹声，今晚是跨年夜，虽然现在还是光天化日，但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去准备迎接新的到来。
“袁老大，灵界有投胎转世的说法吗？”
袁老大一根烟没点着，愣了一会，苦笑道：“自然是有的，但那是上层贵族的禁术，哪能轮到我们……我这种小人物敢想的，对吧，要不要吃碗面。”
顾星离开了面馆。
街道上果然热闹，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已经有人在赶路，有人打车，有人送礼，有人用电话怒吼催款。
他车子骑得飞快，路过一个个快递小哥，一个个外卖小哥，有接单的，有说快送达的，有给家里报平安的，也有因为差评而嚎啕痛哭的，一个劲解释他没有送错，可能是被别人拿了。
很快，钱海三中的校门已在眼前，他看了眼电量，进入左转车道。
明珠培训。
因为是上课时间，又临近过节，两层的培训机构里，只有两三个学生，闲着的老师们都聚拢在休息区，吃水果茶点，聊天等下班，戴娅没有在其中。
戴娅在露台上哭。
她还是穿着紧身牛仔裤，只不过上身换成了一件大红色皮草，往日里她极少穿成这样来上班，早上出门时，却心神不宁挑了这件，一开始还以为是被过节的气氛感染，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有好事发生。
那个毁了她的畜生，终于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笑了，然后又哭了。
如此反复。
应该还是笑的居多，因为同样是流放到人间赌命，她赢了。
费猎死得很惨，没有一个人，哪怕是亲儿子，站在他这一边。
人间自有公道在。
她拢了拢皮草，远远看到热闹又萧索的街道，一个快递小哥推着电瓶车往这边走来，个子不高，推得也很吃力，但还是在楼下停住了，停好后走了两步又退回去，看了看，把稍稍压住白线的车子拖进去。
快递小哥抬头，看到了露台上的戴娅。
戴娅抹干净眼泪，笑着挥了挥手。
顾星把老人架到沙发上，自己却没了力气，坐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
“脏，真他妈脏。”他低声骂了一句。
短短一两分钟的昏迷，像做了场一两小时的噩梦，他一直在下坠，一直被撕扯，无数人间和非人间的片段构成了那个血潭，冲刷着他的视线和脑海，便是要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那些片段，有些他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比如萝莉岛。
比如那些几十年没有找到凶手的悬案。
原来一些武器的诞生，是两个世界商量着怎么各自少一些人。
原来XX会XX教不过是推到前台的幌子而已。
他又干呕了一会。
还好老人看起来是真的快死了，瞳术不在最强状态，自己又一直守住灵丸提防着，否则今晚还真不容易脱身。
“最好还是，不要说脏话。”点了眼药水的老人恢复些神智，只是依旧鼻青脸肿，声音细不可闻。
“我见过戴娅了。”顾星说。
老人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淡淡吐出字句：“她还好吗？”
“还不错，但我猜她是一个撒谎鬼。”
其实他并不是猜的，那天他去屏风街，饭店显然多年没有装修，墙壁上都是油烟，哪里有挂过画框的痕迹。
而且在明珠培训一楼就有一台电视，上边是各个教室的的监控画面，坐得满满当当，旁边的家长等候区，还听到有家长嘚瑟，是怎么找关系插班进来，完全不像戴娅说的那样惨淡。
如果她不是对自己有图谋，就是撒谎成性。
可是对自己能有什么图谋呢？
老人没有说话。
“我知道，没有人会信你，但你还是不甘心吧，所以做了那颗珠子。”
那颗让人说真话的珠子。
老人年轻时，应该是满腔愤恨和才华，去做了那件东西，但不知道是因为没机会用，还是因为老了，就变成一点希望栽在手里了。
“不重要了，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人挤出笑容，“就是不能回家看看，有些可惜。”
“骨灰也不能回去？”
“不能，连这双眼珠子，也没人肯要的。”
“行，我也帮不上忙，走了啊。”
顾星调匀气息，站起身子。
“这几只猫怎么办？”
“它们会啃干净我的肉，然后，应该可以过得不错。”老人摸了摸身边的小脑袋。
顾星点点头，花了些时间把房门立住，关灯，下楼，没有说再见。
那高大男人还在寒风里抽烟，迎了上来。
“我叫费勇信。”
故事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前，费猎是灵界一家幼儿园的瞳术老师，因为为人幽默风趣，孩子们都很喜欢他，特别是一个叫戴娅的四岁小女孩，每天都要让他拉着小手送到大门，才肯跟父母回家。
有一天，戴娅跟园长说，费猎摸了她屁股，还让她摸了很丑的东西，园长上报纠察队。
费猎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没做过。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其实本来也不至于弄成这样。”费勇信又点了根烟，长长吐出，“只是他年轻时嘴欠，喝了两杯就到处吹牛，说他那双眼睛可以迷倒所有人，男女老少都逃不过，呵呵，就是这句话把他自己钉死了。”
“你也不相信他？”
“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他死。”费勇信弹了弹烟灰。。
“哦。”
“那件事情后，我妈没两年就死了，我在灵界也呆不下去，天天被同学欺负，拉到厕所里，亲戚也没一个肯收留，只好到这里混口饭吃，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的，但我习惯了。”
顾星原本想把那颗珠子给他，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答应我件事情。”
“你说，但凡做得到。”
“把我的工号删了。”
……
老人大概是第二天死的，因为第三天中午，袁老大那边让顾星过去接收遗物。
袁老大说，费猎临死前留了份遗书，描述了顾星的模样，根据描述和快递单号的确认，把东西送到了这里。
顾星是在密闭的库房里看到那份遗物。
“没出事之前，费猎在他们那一脉也算有些名声，天分不错，所以这东西灵力有点强，我们看看受不受得住。”
袁老大本不想多嘴，但这少年肯定大有来头，被伤到可没法交代。
顾星点点头，将手掌放在盒子上，一股气息从里头升腾而起，短暂对抗之后又收敛回去，只余丝丝在他手心摩挲。
就像猫。
一只服老的猫。
打开盒子，是两颗玉质的红色珠子，形状像鹌鹑蛋。
“按道理来说，这样稀罕的遗物应该送回去，但一来费猎要留给你，二来，他那边应该也没人愿意接收。”
“骨灰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按规矩，应该是送去工厂处理了吧，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
顾星将盒子合上，问袁老大要了块新毛巾包好，放进“鳄鱼泪”。
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爆竹声，今晚是跨年夜，虽然现在还是光天化日，但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去准备迎接新的到来。
“袁老大，灵界有投胎转世的说法吗？”
袁老大一根烟没点着，愣了一会，苦笑道：“自然是有的，但那是上层贵族的禁术，哪能轮到我们……我这种小人物敢想的，对吧，要不要吃碗面。”
顾星离开了面馆。
街道上果然热闹，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已经有人在赶路，有人打车，有人送礼，有人用电话怒吼催款。
他车子骑得飞快，路过一个个快递小哥，一个个外卖小哥，有接单的，有说快送达的，有给家里报平安的，也有因为差评而嚎啕痛哭的，一个劲解释他没有送错，可能是被别人拿了。
很快，钱海三中的校门已在眼前，他看了眼电量，进入左转车道。
明珠培训。
因为是上课时间，又临近过节，两层的培训机构里，只有两三个学生，闲着的老师们都聚拢在休息区，吃水果茶点，聊天等下班，戴娅没有在其中。
戴娅在露台上哭。
她还是穿着紧身牛仔裤，只不过上身换成了一件大红色皮草，往日里她极少穿成这样来上班，早上出门时，却心神不宁挑了这件，一开始还以为是被过节的气氛感染，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有好事发生。
那个毁了她的畜生，终于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笑了，然后又哭了。
如此反复。
应该还是笑的居多，因为同样是流放到人间赌命，她赢了。
费猎死得很惨，没有一个人，哪怕是亲儿子，站在他这一边。
人间自有公道在。
她拢了拢皮草，远远看到热闹又萧索的街道，一个快递小哥推着电瓶车往这边走来，个子不高，推得也很吃力，但还是在楼下停住了，停好后走了两步又退回去，看了看，把稍稍压住白线的车子拖进去。
快递小哥抬头，看到了露台上的戴娅。
戴娅抹干净眼泪，笑着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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