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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妆花织心

    罗绮一边抱怨着,一边麻利地整着手中的活儿。雪沁窘迫的帮着她,打着下手。抽纱的花边一条一条的抽出来,镂空之处也被包织上了白纬边的经线脚。一叠着打衬纸被收了回去,只剩下脚边的一些线头。雪沁收走了剩下的废料边子,把织好好的抽纱花边接到一件暗花底的倭缎褂上,浅色的白边点缀在红色的边子上十分的美观和谐。雪沁倒过了手中织锦缎褂,很不好意思的讲:“罗绮,我知道是我的鲁莽但是着实有苦衷,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只是这回,就只能”

    抽好了最后一条的花边子,看着窘迫的雪沁不禁一叹,“我不帮你谁帮你,全宫中的人也只有我是从江宁织造来的。这样先把倭缎子前襟交给其它的姑姑,咱们先做孔雀妆花织锦缎幅。”收起了手边的那堆伙计推dao了另一边的铁梨大板桌几上。从镂雕镶嵌的抽几中掏出了几团子用油纸包裹着的雪白的蚕丝线,搁在了干燥的案几上,随即又从其它的抽屉搁中取出了相似的几团用油纸包裹的蚕丝线。

    拿了一个干燥的织锦布包裹着,便往外走。午后的日头已经偏西了,咋暖还寒的感觉很舒适,雪沁跟随着罗绮的步子往外走,大抵已经想好了罗绮是要去精炼着染手中的蚕丝,而宫中尚能着染的地方,只有一直尚是听闻的暴室。入宫几日便知未央宫有暴室,主掖庭织作染练之事。逐渐的穿过了几道繁华而秀美的院落子,才走进了位于偏处的一道小院落,门可罗雀冷冷而寂寥。

    轻扣门,入院内。院中青石铺路,院的正中间一口青石古井架着破旧的水辕取水轱辘,带着破旧与空旷的气息,一架架的空竹支架立在一隅上,架上搭着各色的布,颜色鲜艳品种齐全。仔细辨析有大红,红,莲红,桃红,银红,水红,木红;黄,赫黄,鹅黄,金黄;绿,官绿,豆绿,油绿;青,天青,蛋青,葡萄青;白,月白,草白;褐,茶褐,藕褐;蓝,翠蓝,天蓝。一边还立着紫色,玄色,象牙白色的皇家专用色。

    一个肥胖的太监拎着拂尘在监督着水红色粗衣黄腰带的几个小姑娘干活,太监肥懒的抓着拂尘立在几近落日的午后,一个小宫女手脚麻利的扯动架上的布匹,一摊手把远远高于自己身高的架杆上的布匹抖开铺齐。红色的宫绸被摊开后红彤彤的霞彩照在小宫女的脸上,似有似无的镀上了一层红色的飞霞。

    罗绮、雪沁蹙步进来,肥胖的太监道:“两位姑姑有何贵干,此地不同于他地若是简单的寻人问事就请回吧。”面带着圆滑之劲气。

    “这位公公,我等乃是司服所的人,此位是御服司习姑姑,这次来是为了永常在的孔雀妆花团锦面幅。”罗绮恭敬的道:“永常在进献皇后娘娘五十诞辰的寿礼,需要织作染炼。恳请公公通融。”

    肥胖的太监听完罗绮的话,点点胖胖的圆脑袋,道:“也是,但暴室的宫女们现在都有手头的活计,不知两位姑姑可有耐心等待。”

    “这个”罗绮看看雪沁,“公公,我等只想借调一名贵宫女。”

    “对,公公,只要前些日子来的锦颜即可。”雪沁应声道。

    “好,那随我来”公公说到。两人跟着步伐缓慢的胖太监绕过了大堆的染布架子,转到了后面的几间简陋的偏房中,漆皮斑斑的木门一推开便有一股干燥的石矿气味,呛得几人连连咳嗽。一阵阵悠扬顿挫的歌声从屋中传出来,带着隐隐的哭泣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

    薄污我私,薄澣我衣。

    害澣害否,归宁父母。”

    两人听之悲恸,忍住了几秒钟,被肥胖公公带着领到了偏庭的角落中,已经掉皮掉得斑斑的墙下站着一位捣椿子的少女,椿中的矿石被大木棒槌击打得,每每溅出含有色彩的石磨渣滓,少女捣椿泣而歌,水红色的衣服上已经溅满了各色的斑点。

    “罗绮,雪沁,你们终于来了。”少女带着哭腔到。

    “锦颜…”看着锦颜发白而憔悴的脸庞,雪沁顿时心中隐隐作痛,只是在想希望现在就把她就出去,而后又忍不住地想起务头汤,牛膝,芳纨姑姑。两眼不自觉地迷离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锦颜…还得等等,不过已经有证据了。”雪沁哭着说:“我已经查到芳纨姑姑当晚服下的药中多了一味‘牛膝’。而牛膝是大凶之药。只要能知道姑姑以前是否对此药有…”

    雪沁还没有说完,锦颜便急急的擦去脸上的泪痕说:“是,是一定是牛膝害死芳纨姑姑的,姑姑前一天的时候给了我一叠东西让我去…”罗绮推了她一下,示意身边还有一位公公,锦颜方才停下正要说出的事实。

    “公公,那不才就借下贵宝地扎染一下蚕丝,希望给个方便。”

    那太监笑道“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知趣的转身离去。

    空荡寥落的屋子中就只剩下三人,锦颜见着已经走了的公公道:“那个牛膝是不是能滑胎,这味药听老人传说,芳纨姑姑是消受不了的。一味就可以至于死地。”

    “姑姑有过滑胎迹象?”罗绮捂着嘴,惊讶的问道。“深宫之中,有品阶的女官怎么可能?”

    “的确有。”锦颜答道。“这且暂不言,今日来雪沁,锦颜你们有事?”

    “有。”雪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关于蚕丝的扎染之事,要织一段孔雀羽妆花织锦。”

    “孔雀羽妆花织锦缎?”锦颜眼睛瞪得大大的“雪沁,你们要缎织妆花,只有你们两人之力?。”

    被锦颜一问两人都十分的窘迫,雪沁不好意思地讲,“那个,那个这个是我接下的,没有办法。只能…”

    “好了,知道了。”锦颜不再追问“那是要湖州染式还是锦江染式。”

    “什么?”雪沁在心中嘀咕,自己还是梁琪时只听过草染和矿染,或是了解一点蜡染成布,从来没有听过湖州和锦江式。愣愣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罗绮,罗绮无奈的朝锦颜笑笑,“看见了吧,这就是新来的代司习姑姑,你快回来吧,我就要…”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湖州与锦江有何区分?”雪沁接着问。

    “湖州染式是‘染时乘春水方生,水清而色泽。’锦江染式则是‘于锦江河濯帛,而暴之于地上。’”罗绮答道,“简单来讲在公众只有两种办法一是乘天气乍暖还寒时,就着春水印染。另一种是用高温让暴晒印色。”

    “这样啊,那还是草染与湖染了。”雪沁惬意的答道。

    “哎,别看雪沁是织布常识的白丁,但还是有慧根的,一点即破。”锦颜开着玩笑说到。罗绮也同意的点点头,接着拿出包袱中的蚕丝,白色的蚕丝在光线黯淡的屋子中发出丝线特有的反光色,白白的,纤尘不染。

    “好蚕丝,”锦颜连连惊叹道:“熟得如此好的蚕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定不是公众之物。”

    “是,不是宫中的,是前些年进宫时,我偷偷从江宁府带来的。私藏在衣服之中才没有被发现。”罗绮淡淡的说到。

    雪沁眼中满是感激,看看罗绮,看看锦颜,眸子中不自觉有泪光闪现。

    “好吧,那就开始我先去椿白矾。”浸染说着话擦擦脸上的泪珠子,把木槌子里到一边走到内殿取出一张黄色纸包裹的东西,里面包着的东西微微透出一点白粉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