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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茜赤斗黑

    “这是白矾吗?”雪沁问道,只见那黑青色的陶沙罐子洒白矾之后,呈现点点的白丝点,大舂子中隐约有些淡淡的昏晕。

    “是,雪沁,这个你没有用过?”锦颜吃惊的看着雪沁,“不能吧,七月海棠和蒨素红都是用它来着色的。”

    雪沁心中打鼓道:我只知道现代的黑心油条和干果杏仁是用白矾着色的,原来白矾在古代是用来给布料着色的。不禁的问道,“那么这是要用矿染还是草染?”

    “用草染最佳,只是害怕宫中的茜素草无以夹染出色泽明快的朱红色,用矿染又害怕朱砂料伤及人的肤质。还是用草染为好。”罗绮顿了顿讲,“一般来说矿染局限在云母染白布素锦,靛蓝石染深蓝。”

    “染草蓝茜象斗之属,蓝以染青,茜以染赤,象斗染黑。”锦颜接着说道。“还是茜素草染吧,朱砂不宜得。”

    偏房的一隅放置着一个双层的凹雕楠木橱子,已经依稀的落满了斑斑点点的色料,锦颜轻拉柜门掏出了一个半扁的盒子,盒子朴实无饰,然后将盒子中的东西悉数倒到石椿子中,搅动椿子中的白矾以及草料,击石椿而捶碎料,顿时间腾起了薄薄的白帆面烟雾,隐隐的把锦颜笼罩在其中。

    恍惚中雪沁想到了那一味牛膝,想到了一向办事爽利而谨慎的芳纨姑姑,捣碎的白矾面子腾起白白的烟,把三个人都拥笼在这间狭窄的暴室偏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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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返京城的路上,后面跟着大队的凯旋部队,一群看热闹的百姓簇拥着,熙熙攘攘的挤在京师的道路。此时的福康安已经是第三次凯旋了,前两次对这种夹道欢迎还是热情满满,而这次他很淡定,是一个做惯了英雄,强者的人的心态,也可以是说一只鹤的高傲。

    而每次出征,每次凯旋他都很寂寥,因为少了父亲傅恒的关注,自己满三个月时因为皇上的麒麟入梦,被迫入宫,从小到大一直教养在宫中,虽然地位与阿哥,格格无异。但是远离亲人的寂寥却在每每热闹或是失意时,隐隐的在心中痛楚。记得前年唯一一次得见父亲傅恒是在先皇后的寿辰上,父亲带着敬畏以及疏离感的神情让他很恐慌,很难过。而母亲常年在深府之中,更加不得见上一面,“母亲”的面容他也只是有个依稀的臆想,淡妆素锦,粉黛娥眉,两眸之中恍若秋水,温情脉脉。

    “将军,”前面一头赤红的宝马飞快地向这边奔来,“皇上有旨,福康安,福将军特赐黄马褂,加官一品将军。”从马上飞身下来的士兵满脸喜气带着崇敬的眼光看着一摞风尘而归的福康安。福康安飞身下马领了旨,沉静的再次上马。领着军队继续往前走。

    “将军,皇上传话说富察主子今天为将军接风洗尘请往存菊堂一趟。”士兵见福康安要走急急的连声道。“富察主子”四个字在福康安脑子中萦绕了一遍,这个照看自己十几年的女人也是很孤苦的,一直从头至尾的依靠着,抚养着自己,兢兢业业却毫无感情,始终犹如一轮水车,日日转着,夜夜如斯。曾经他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太天赋秉异,鹤立鸡群常常让人有敬畏疏离感,但每每想到这里就更加的黯然。

    点头道,“好,安顿军马之后便去,有劳回禀皇上。”之后顿了一小会,“有劳带话问富察主子安。还有大学士傅大人可安,是否一同赴宴?”

    “这个,一定带到,只是傅大人一直忙于公务未曾得见。”士兵坦率而言,一时之间让福康安心生不快,恹恹的道:“你回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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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之后,上书房的早课晚习已经草草的结束,只是颙琰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如意日子,前些天第一次在皇上督学时被提及,上书房的行走副手都开始对自己刮目相看,但是这次的督学给上书房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整治,次日便处罚了依旧没有来的皇子阿哥以及随侍的伴读。永璋,永琮,永瑆,永璟各挨了三是大板,被打时几人疼得嗷嗷大喊,最惨的还是那十几个伴读,均以‘怠懒’的名义被逐出了上书房,各个脸上无光的回去了。

    绵亿很庆幸的过了这一会,在上书房的日子也大好于以前,可以在后来才选进的伴读中当一个有头脸的老人了。而颙琰对这个处罚结果也是十分大块人心的,长久以来受这帮人的欺负,终于可以一展头脸。而皇上的关注也多多少少的落到了他的身上。日常的经学也更加的用功上进了,几日下来完全已经是精于治学的好阿哥了。

    偶尔在读书困倦时也会想起雪沁,心中十分的寥落,这也许就是传说中情场失意,治学得意的最佳例子。但颙琰还是想不通为何会被一个宫女拒绝,自己相貌堂堂,人缘极好,什么姐姐妹妹都喜欢自己,愿意和自己来往。可偏偏就是雪沁会在自己要表示什么的时候一口将自己回决。

    是日心情不好时便会在捡纸鸢的那条宫墙下游荡,还穿着雪沁缝过的寺人的衣衫。也有一次碰到雪沁,那日雪沁正神情颓然的提着一把连着皮肉的禽鸟毛往司服所走,便好奇的跟了一路,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跟着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可能雪沁过于专心于鸟毛所以没有发现身后的颙琰。颙琰又自以为是了解到了雪沁的一个爱好,喜欢鲜艳的孔雀毛,禽鸟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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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存菊堂,红芯灯笼点点,屋内铺着鹭鸶八方连续的织锦桌围上点着宫中珍稀的琉璃镶金八宝宫灯,一个个丫头,嬷嬷都忙的团团转,甚至于富察氏自己也荒荒乱乱的收拾着屋内的陈设,生怕那些东西摆得或是用的让福康安不甚满意。一些晚宴用的东西也着手挑着张罗着,对于福康安小时候喜欢的,和大了爱吃的以及以前爱吃的现在不爱了的,她都记忆得清清楚楚。深怕出了什么纰漏。

    自己想想算算,自从失宠被剥了封号以来,一直都在一心照顾当成自己孩子养的福康安,虽然有些时候自己比较木呐,不通情理但还是很悉心照顾的。尤其是这样的照顾教养出了骁勇有谋,履建战功的福大帅之后就更加的寄托以希望。每次出征或是凯旋归来都会再三恳请大太监亲求皇上去见或是为福康安准备一些酒食。

    今夜的这顿酒食,富察氏格外的看重,因为皇上也要亲临,当天她特别的着了一件桃红色的富贵根苗的云锦缎袄子,下衬一条海棠金玉的什锦缎面金丝乔其绉的莲裙,脸上略施粉黛,画了远山黛眉。一直边忙边等待皇上的御驾以及福康安的进宫。

    时间过得很慢,富察氏的心情急切,隔壁的嫔妃到了来了几次帮着她张罗,可就是迟迟等着都不见两位主要人物的到来,琉璃镶金八宝宫灯的灯油被换了两次,桌上的飨宴也摆得满满当当的,什么什锦煎炸素团丸子,焦糖莲荷百荟萃鹅肝以及镂雕精美的象魃。一屋子的飘香热闹气氛还是在两位贵客的迟迟不来下渐渐冷淡了。

    富察氏挑着琉璃八宝宫灯中的灯芯来回摆动,火苗随着灯芯把屋子中的红销幔帐照得时明时暗,几个丫鬟婆子也都有些坐不住了,不一会的便去门外瞧一瞧。可是还是不见万岁爷的御驾仪仗队,也不见福康安的先导随侍。起初富察氏还很坚定的等待着,觉得一定会如期赴宴,但等了一段时间也有些急了,时不时的向外张望。

    就在众人等着几欲发倦的时候,一位携着拂尘的貂翎眼的锦袍太监匆匆赶来,进门便急急的道:“奴才给富察主子请安,主子吉祥,万岁爷以及福大帅在有要事详谈不能赴主子的约了。”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富察氏的脸色顿时就黯然下去。太监接着说:“万岁爷说了福大帅进宫一次不容易,怎么招也得让这养了一顿的比亲娘还亲的主子见上一面。所以就让奴才来宣主子过流觞亭一聚。

    富察氏黯然了的表情,瞬时间有了红润,揣起了桌子上的鹅黄色丝绸帕子便匆匆的跟随着太监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