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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孔雀羽诉诸情

    门外霁月皎皎,司服所青石院落格外幽静。只有荧荧的一些旁骛的屋子灯光,昏昏的萦绕在不大的院落当中。依稀从窗户的纸糊棱子上看到一幅幅穿针引线的宫女侧影,走出房门竟有些蹊跷,并无叩门之人。仔细回想是不是碧悦姑姑走时带着门子响,可又一寻思不是,已经间隔了大半的时刻了。

    逡巡一遭,绿砖砌的屋围边竟立着一把东西,还用锦缎子抱着,系着一根盘花镂雕的绳子,玄黄的颜色亮蓝的滚边子。乍一看好似现代的花束,但捡起来看却是一把羽毛翎子,不是别的羽,就是孔雀的尾部羽毛,羽毛长而艳丽,古铜色中发着幽蓝的光。也有一撮是白色的,纯白无比,金色衬着堪称是极品。这一把全是洗过的,干净而没有腥味,仔细嗅嗅还有股淡淡的熏香,气质如兰,犹如昙花般清淡,可谓是好物好质。

    手指轻轻点过锦缎的罩子时感觉还尚留着丝丝温暖,送这个的人一定没有走远,雪沁手把着这簇羽翎子四处张望,并无看到一人影,便索性走了两步往司服所的门外走。司服所半大的朱漆门掩着,黄铜的环档在那里耷拉着,一摸也有丝丝的温度。出了司服所的大门宫夜的小路有点凄凄然。掌灯的太监已经挑灯而去了,只留下依稀挂在琉璃墙头上的几盏红灯笼,也是为了迎接将近的皇后寿辰。

    惯有的晚夜凉萧又点点的飘响,带着悲伤萦绕在青石子小道上,雪沁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往哪边走好,沉思了一会儿,萧声开始转换了个调子。仔细听了一下仿佛是“碧涧清流”的曲子,乐声婉转凄悲,诉尽离终的悠扬。和着水流击打石阶的声音,被乜斜的夜来风吹顺到雪沁的耳中,雪沁好奇不禁提着织锦缎围子的孔雀羽向乐声的深处走。

    竹林风阵阵,萧声清扬,若离若即,忽浓忽淡,配合着一团急水声又格外的清明。走了有半刻多余,显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飞脚凉亭,萧声忽来急曲仿若是推进了太虚之境,雪沁心中仿若有千万条春涧欢泳,击打起水声阵阵。亭中一男子身材欣长,侧面的轮廓弧度斗转若笔直玉雕,色若银盘,微醺奏乐,随着乐声陶醉不已。萧声环转了两遭渐发峰回调转。一曲萧毕,男子两眼潸然。月光下双目莹莹,却微息秉泪。

    雪沁愣愣的站在凉亭之下,看着走如龙蛇般盘旋的亭中水槽,不禁纳闷,这么怪的一个亭子居然可以存水。西南方的龙头水槽中喷溅出湍湍的水流之声,大肆的推动槽中之水循环往复。

    男子曲调完毕,直眼看着执着孔雀羽的雪沁,素锦青衣,纤腰束带,月光下轻盈而飘飘若仙的倩影。不由得感叹道:“此女只因天上有,恍若一曲入月霄。”诗一首更让雪沁窘迫,不知该退改进。男子略带醉意的收了玉萧挂在腰间,从亭中走下来,声音飘飘然道“姑娘,夜已深了,缘何至此。”走近之后雪沁方才看清这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男子就着周身朦胧的酒气道:“姑娘是不是见过,”银盘似的脸浮现了一丝笑意:“老马脱缰,车辕脱轨。可还记得?”

    “这个,”雪沁不自觉往后退了一下,“军爷?”

    “正是。”男子弯腰探手抚了一下雪沁手中的羽毛道:“缘何到此地。”雪沁惊了一下,连声后退道“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何人在门前放了这个。本来是想出来看看,但听着悠扬而婉转的曲调就跟了过来。”雪沁心中紧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讲这么多。“听了你的曲子好象有种说不出的离伤,是不是有什么刚刚别离的亲人或是舍不得的朋友。”在现代时一直给人当倾诉的篓子,不自觉这个毛病就带到古代来了,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微熏帅哥,更不由得想挖人的隐私,当然也是好心的。

    这话一落好像勾起了男子的伤心事,男子望月一会就着醉意,轻声叹到,“每逢月夜就想到自己触及不到的人了,心中十分抑郁难过。”话毕,男子忽然间压抑了一下情绪,赶忙改道:“也没什么,都是些陈年旧时罢。”

    雪沁很了解这种感觉,夜将近时,每个都容易寂寞寥落,无论是平日里多么坚强的人。在现代每到晚上穿梭于等红酒绿中的人,也尽数是些平日里凌厉而显赫的人,纵使有不得意之处也不会在白日中显现出来。忽然想到了中学语文课上苏东坡的那首赤壁赋,淡然道:“月光皎洁,竹林清风,活水清荡,这一刻尽归吾等所有,岂不应乐哉。”一顿自己都不通的古文讲出来,道让自己很知足。

    “姑娘说得是,一直没有注意当下之美好,听姑娘一席话甚读十年书。”男子说着双手扶在了雪沁的双肩上。眼神似有似无的迷离在雪沁的脸上,接着道:“姑娘,你长得想一个人…我最亲的人,但又离我最远,最远。”说着双手在雪沁周遭摆了一下,之后又放回了雪沁的肩上“很像,很像…”

    双手压得肩膀很紧,脱也脱不开,雪沁用力挣扎着。

    “姑姑,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啊。”一个貂翎眼帽子的葛布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喘着大气,手中还提着半把孔雀羽毛,腰间挂着一只碧玉色的长笛随着一把的环配叮当。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颙琰,颙琰见着亭中的男子很是惊讶,连忙帮着推开那人。低着头说“姑姑,那边还有事招呼你,你得过去一下。”说着便要拉着雪沁往回走。

    男子有些不稳的倚在朱漆栏杆上,看着小太监道:“这个小太监,我晓得,不就是圆明园‘天地一家春’的小…么。”说着便来拉颙琰的手作揖,颙琰连忙闪开“福大爷,你记错了。奴才是小容子。令妃娘娘那儿的。”

    福康安此时还是微微醉着,透着酒劲看着颙琰,“小容子,好,明日上书房见。”断断续续的扶着颙琰念叨着,颙琰一时也脱不开身,雪沁也帮不上忙。

    “福大帅,在这儿呢。”一群小丫头的声音从亭子的东边传过来。随着蟋蟋簌簌的脚步声,几个头带扁方身着旗装的丫鬟婢子跑了过来,扶住了东倒西歪的福康安,连声到:“大帅,娘娘找你半天了,就等你安歇了,您怎么还在这儿。”一个稍大一点的小丫头连连扶着福康安,一边招呼着其他的小丫头过来帮忙。几个不大点的小丫头扶着福康安往回走。

    流水汩汩的亭子下就只留下雪沁与颙琰两个人了,雪沁瞥了一下颙琰手中的半把孔雀羽毛和腰间挂着的碧玉笛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摊手到:“这个是你送的吧。”眼神中略带责怪。

    颙琰看着微带嗔怒的雪沁不由得一笑,刹那间梦幻的犹如一株盛开在宫闱之中夕颜花,瞬间的两人之间产生了迥异的气氛。颙琰修长的指节拭了一下雪沁因为紧张而冒出的丝丝汗水,柔声到:“别怕,已经走了,而且福大帅也不是坏人。”雪沁也没有推开颙琰的手,只是看着他,脑海中淡淡浮现出齐良木的影子,那一年,高中的操场上,一纸绚烂的情书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纠缠至今。

    月胧中颙琰捋捋雪沁光洁额上的碎发,连声道:“刚才一直在御花园百鸟庭那里吹笛等你,一时间一只白色大鸟腾起,惊叫不已,索性停了笛子看了看它,只见一只花斑蟒蛇在孔雀卵周围逡巡,便就势赶起了蟒蛇。哪知那条大蟒饥饿不已,死死缠着白孔雀的卵,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驱逐走。再看你还是迟迟不来,便来四处寻你,终究在这边寻到了,可受了惊吓?”

    “还好,就你说的那位也不是坏人,还救过我一回。”雪沁说完转头要走,颙琰一紧张到:“好姑姑,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吗?我……我有许多话,要讲。”

    雪沁心中有些迟疑也想听他说些什么,但又怕重新陷入这个泥潭中,其实她也明白自己还在这个泥潭中,只是不想陷得太深。回头看着颙琰到:“你说的白孔雀现在还好吗?”

    “好,只是我不好。”颙琰顿顿讲。“自从遇见了姑姑便日日想,夜夜思,不见倩影不得入睡。见着了也想,没见着还是想。特别的想了解姑姑,知道姑姑在干什么,要什么。”

    雪沁方才听了这些话,心中竟有些忐忑,咚咚的犹如装了只兔子,一时描述不上来是什么感情,只是抑郁难当夹杂着一些些的暗暗欢喜。双眼有些不敢看立在面前的颙琰,暗自镇定了一下,“好了,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吗?我先在要回去了,你不用跟着了。”挪动莲步往回走。

    “姑姑,等等。”颙琰一个大步跑过来拦住雪沁,“姑姑,这个给你,还有,还有…一事想告你。”说着递上了手中的白色孔雀羽毛。

    雪沁看了一下一脸莽撞的颙琰道:“时候不早了,明天再讲吧。”

    “明天?”颙琰愣了一下随即又高兴起来,拉着雪沁的衣袖到:“好的,好的,明天晌午以后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