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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流觞曲水

    欣喜急切的富察氏被貂翎眼的小太监领着转过了已经是点点灯火阑珊的大半个皇宫,也不知道穿了多少条金丝画栋的廊坊,几池脉脉深水的鲤鱼塘,富察氏的花棚底子鞋几乎一个晚上熟悉了各大自己不常踏过的宫闱之地。

    最后来到了一亭子下,这亭子并无着实特别之处,却也不是普通的飞厣吊角,朱漆红柱,琉璃画彩,绿瓦金边。两边奇石环绕,竹林清风萦绕逡巡,小道羊肠逶迤而过,一个赤金红龙大珩匾上阴线凹雕着“猗玕亭”几个镏金大字。倾耳来闻,亭后葳蕤的假山上汩汩泉水拍石击打而下,水雾弥漫的笼着凉亭,竹林松石间的轻风徐徐环行,香风阵阵,酒味醇厚甘然。夜色朦胧中观望着,斑驳的荫翳穿透着皎洁的白月光,猗玕亭中对影成三人。纵下来看四周的凉亭中阡陌交叉着几队侍卫太监。依稀月光下仿佛也能看到,锦袍白玉缎带,阵列整齐而悄然无声,亭中一人捋胡依澜畅饮,一人恭敬的执杯泯了一小口,执袖收杯而静望。

    只听同行的太监一声道:“富察主子到。”

    亭下几名排列有序的内侍卫连忙作揖下跪道:“富察主子吉祥。”

    富察氏被太监领着踏着曲折而缓坡的小路上了猗玕亭,亭中朱红雕栏漆杆,中间嵌立着赤金的圆形八吉祥,亭内挂着横匾“流水音”的阳刻朱漆凸字,两侧的四根柱子上阴线刻雕着“扫径猗猗有绿筠,频伽鸟语说经频。引流何必浮觞效,岂是兰亭修禊人。”

    亭子中央玉白光洁,汉白玉大理石的凉亭基座阴线凹着蜿蜒曲折的九曲水槽,横贯着一副龙形的画幅。槽中流水脉脉,湍湍而来,水流清澈,只见清如许的源水汩汩的从亭东北角的石雕龙口中吐出,顺石槽水道流入亭内,前后回旋,左盘右转,缓缓流过。一位玄色锦袍的老者正襟端坐在当中虎头方位上的明黄色行龙团枕上,两只炯炯有神的赤目金虎赫然的被压在两膝之下。东西方向的龙头上端坐一人,还未退去战甲一片片玄黄的铠甲片覆着在挺直的双肩上,黄铜色的铆钉在夜色中法着熠熠的光亮。

    富察见状掩面哭泣,泪滴斑斑驳驳的打湿了鹅黄色的绸子帕上。连忙躬身作揖,“万岁爷万福金安。”侧面的战甲男子连忙起身到:“富察主子吉祥,臣福康安给富察主子请安了。”接着俯身下跪。

    “富察平身,来这边坐。”示意小太监搬来团枕。富察躬身做到乾隆的身边,只见九曲水槽中水流急湍飘荡着朱漆云龙纹耳杯,褐黑的边线点缀着朱色的耳把,胎质轻盈光洁,溺水不沉。耳杯中盛着佳瑶清露,香气汩汩迎面扑来。乾隆递上一红色雕漆的耳杯,杯中盛着恍如四月玫瑰的清甜佳酿,和颜道:“富察辛苦了,朕有些许急事耽搁了,康安也暂且过不去了,因有要事相商还得耽搁一会儿,便邀你过来。”

    富察捧杯清舔了一口杯中甜酒,顷刻甜酒滚滚入肠粘着肠壁火辣辣的,呛得娇躯连连咳嗽,乾隆连忙关心道:“最近身子骨可好?”富察点点头:“最近一直还安康,只是今夜准备匆忙一直未来及用晚膳。”

    说着清撇一下侧坐的福康安,到“福大帅最近可安,舟车劳顿,战事辛苦,望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便两眼含泪,轻轻地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滴。“初春尚寒夜间要多加被褥,切不可露天入眠。”

    福康安连连点头:“富察主子说的是,臣以牢记在心。”主座的乾隆双目微阖流露出满意的笑容,连连满意地想,好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心中不免感怀,这便是自己一直想给福康安的,只是旁边的女子却终究换了一个。不是那个目含秋水,满若玉脂,淡妆浅靥让他梦引魂牵的那个楚楚动人的可人儿了。想着想这不禁又想到了那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女子。神采奕奕却日渐苍桑的脸上终是有不得在日光下暴露的神伤。

    “安儿,台湾大捷后岛内可安定了?”乾隆执起酒杯顿生问。耳杯中浅浅的琼瑶佳酿微微泛其涟漪。

    “启禀陛下,现已安定,总督衙门提督府早已安顿好了。只是封疆的新大吏望皇上早些调遣,以安民心。”福康安辞令中肯,字字在理。乾隆也不由得颔首称赞,到“安儿想的通透,朕已经在考虑人选,即日便可派遣。只是此次大捷是否有残兵败寇?”

    “基本全歼,已无残存的力量,只是,只是林文爽协一只小船败退,估计已经逃往倭国了。”福康安恭谨的望向乾隆。

    “也罢,穷寇莫追。以此一人之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乾隆捻须道。“府邸可住得还舒适?是否需要重新修筑,开辟门楣?”

    一旁的富察按捺不住,带着连声哭泣道:“大帅自三月襁褓之时便进宫由臣妾照顾,那时尚还花信,临危受命,夙夜忧叹,兢兢业业,恐照顾不周。过往想想以有十七载。而今大帅悉已长大,臣妾日盼夜忧才得以见面。恳亲皇上多留大帅几日来蔚籍母思儿之情。”说着衬着留香绉裙子的双膝便跪倒在猗玕亭的大理石白玉上。

    春寒中的理石地面连着水槽中的寒水不禁给了地上的富察一个寒彻机灵,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看着一旁的富康安连连的感动,此时的富察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如水车般的女人了,还是满含感情的。

    乾隆也很是不忍,看向一旁的富康安:“姑且安儿就先住下,待朕把大帅府重新修葺之后再搬回去吧。富察传朕的旨,命司服所给福大帅添置几件夹衣,按一品武将的品阶来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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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服所的偏房中罗绮与雪沁已经捻了一天一夜的孔雀羽了,每只羽毛上的羽绒都小心的洗净后剪了下来,用手一根根的捻成带着幽蓝反光的雀羽线。一大把的羽毛枝干被剪掉毛之后撇在一边,堆积着。像一堆白骨,一大半的羽毛已经被捻成了线,而另一小半被洗涤后,还晾在一边,湿漉漉的羽翼年在一起,犹如一只落汤的禽鸟。

    夜色微凉,但寒意已减。两人有些发困,双眼开始上下打架,而纤纤的细手指已经被捻得发红发肿,除了机械反复的运动后一碰就有些发痛。此时厚重的门帘被揭开了,一阵微弱的夜凉风伴着碧悦姑姑走进来,碧悦着着什锦闪缎的夹袄,下衬着天青色洋绉裙子,看着两人熟练的捻线手法不禁讲道:“雪沁,罗绮瞅着这技术是越来越纯熟了,现在在司服所都要超过原来的老人了。”顿了一会儿,翻看了一下已经捻好的孔雀羽丝线讲“这边有个伙计别人做我不放心,所以特地来交由你们。”看看两人抵触的表情,碧悦姑姑也是明理而通事的人,安抚的讲道:“都是些通俗的伙计,织妆花的空档也可以缝制一二。都是些简单的武将装束。官补子都有现成的。而且不是急着要,皇后寿诞缝制好就行。”说着把一堆布料前襟后氅堆在一边的桌子上。

    罗绮揉着困乏的双眼连连打了个哈钦,不解的问道:“姑姑,这是何人的衣料,需要司服所来亲制。”

    碧悦婉言到:“是最近凯旋的福大帅,在宫中暂住,万岁爷让多添一些衣物。大家赶着点,福大帅可是个大英雄。”

    罗绮无奈却又没法推托的讲道:“好的。”看向一边的雪沁,而雪沁早已捻孔雀羽捻的麻木了,同样一眼无奈的看着罗绮投来的目光。随手放下了手中的孔雀羽,问道:“姑姑,锦颜多会儿可以放出来?”

    碧悦掩饰了一下脸上的紧张,佯装不耐烦地讲:“找到证据了?”

    “这个,这个还没有。”雪沁心中打鼓但不想在还没弄清楚事情事前多生纰漏。只是想求得碧悦开恩,接着到:“姑姑,可不可以宽恕锦颜一次,而且现在正缺人手。”

    碧悦花容般的脸衬着今天的碧色的什锦闪缎连衣裙脸色格外的不好看,微微泛黄发绿,又极力安抚两人到:“其实暴室也没什么不好的,都是奴才,一双手干活,一张嘴吃饭。哪里不一样,不要过虑了,锦颜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早晚的事。大家安心干活吧。”说着便移动莲布走了出去。

    孔雀羽毛继续在雪沁的手上捻出线,但是雪沁心中却不那么的平静了,开始泛泛的想起很多细节,一条条的闪现在眼前。稀稀拉拉的铺陈开来。

    “咚咚”有人轻叩门,棉布的门帘被掩着的门带着发出噌噌的摩擦声。雪沁放好了捻好的孔雀羽,用剪子压住,执裙起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