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泽元年
从下午开始，杭州城内爆竹声和锣鼓声便接连响起，气氛很是热烈。
鞭炮燃放后散发出的大量带有独特气味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虽然对身体有某种程度的损害，但年味大抵也就如此吧。
姜右在房里坐了没多久，想起大过年的，濮阳艾还是一个人，便准备去找找她。
不过刚出门，就有人送来濮阳艾的来信，说是已经找了个酒楼住下了，让他不要去烦她....然后还提到了要换个名头，海棠二字她不喜欢...
姜右笑着将信件收起，思考了一阵，没想出什么好名字，便也在府内随意晃荡着，看着丫鬟和家丁们在忙着更换门神，一群小孩围在一旁捣乱，氛围相对和谐。
只是路过一处院子的时候，又看到了方才咬他的那个小姑娘，一个人正站在板凳上，踮着脚往门上刷浆糊，周围下人似乎都被她赶走了。
等她正要把那张门神贴上去的时候，姜右悄悄来到她身边，吓了小姑娘一大跳，差点摔倒在地上，姜右迅速扶着她。
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贴反了，门神要倒着贴。”
小姑娘跳下板凳，离得姜右远远的问道：“为什么？”
“跟福字一个意思，寓意着门神到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小姑娘蹙起眉头，咬了咬手指，之后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锤了锤手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于是开始行动起来。
期间姜右还问需不需要帮忙，小姑娘只是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赶紧走，可不想跟这个喜欢欺负小孩的人玩。
看她这么不礼貌，姜右心中那一丝小小的罪恶感也荡然无存，便再三叮嘱小姑娘要小心，别摔了，然后才大步离开。
走了不远后，就听到后面传来小姑娘的‘凄惨’的叫喊，乐得姜右赶紧加快脚步。
在一处角落里，先前给姜右带路的小丫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诽腹，“这世子殿下也太坏、太幼稚了。”
.......
姜右再次见到那个小姑娘时，便是在晚宴上，小姑娘跟在一个穿着儒衫的年轻文士身旁，应该是他父亲，正在与一位大概是他妻子的女子说着话。
小姑娘一手揉着还有些吃痛的屁股，一手握起小拳头向姜右示威，眼中还有晶莹闪烁。
她恶狠狠的看着姜右，好像在说，“再看我我就告诉大家，你欺负小孩。”
姜右此时正坐在角落，观察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也朝她做了个鬼脸，威胁的眼神像是在跟她说，“你敢说我就告诉你爹娘你不尊重长辈，还从长辈手里抢红包。”
小姑娘也是极为聪明，一眼就读懂了姜右的眼神威胁，便愈发委屈了，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但又猛地一吸鼻子，憋了回去，大庭广众的，哭鼻子要叫人笑话，不能哭。
姜右看着觉得好笑，又不忍笑出声，便一直憋着，小姑娘看他得意的样子，偏过头不去看他了，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洗刷耻辱。
年轻文士这会儿也瞧见了姜右，便也带着妻子和女儿上前打了招呼。
姜右也是这时才知道，这小女孩名字叫杨环，才六岁....六岁就这么多心眼。
当着这位表哥表嫂的面，姜右做为长辈，自然少不了对杨环一番夸赞，不过小姑娘却不受用，这个表叔叔在她心里已经打上了坏人的烙印，即使最后姜右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包，她笑开花的眼底，依旧是盘算着坏心眼。
......
......
在一阵鞭炮声中，年夜饭也开始了。
晚上比起中午还要多出来一些人来，大致摆了有二十多桌，主家也就占了不到十桌，其余十多座都是为府中丫鬟、下人、管事们准备的，除了一些酒席间必要的服侍人员，其他人都可落座。
杨炳源心善又喜欢热闹，这些下人们，每逢过年也是可以带着家眷来府上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的，菜品、酒水供应都与主人家并无区别....而且分量安排的也会比主家几桌要更足一些，家中有小孩的，还可以收到府中准备的红包和一些小礼品。
此举虽是无心的善意之举，但也让那些在府中做事的，更加死心塌地了。
主桌这边与中午一样，杨炳源、姜喆、姜右还有四位舅舅，在主桌周围的几张桌子，便坐着老爷子的女儿女婿和儿媳妇们，更远一些就是孙子辈和曾孙辈的了。
这种四世同堂的其乐融融景象，姜右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温馨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也从心底也渐渐开始认可了这个新的大家庭。
所有人都落座后，按照习俗，每张桌子上都会特意空出来一些碗筷，是用作纪念祖先的。
正式开席前，外面还会放一次鞭炮，然后就会有一些打扮怪异的人，敲着锣鼓沿着府内游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古怪的经文，意为驱祟。
这种传统姜右以往在宫里也见过，不过比这声势要浩大许多，足有千人左右，扮将军的、扮阎王判官的，还有土地、灶神、小鬼什么的，脸上带着各式面具，涂抹着各种颜料，辅以稀奇古怪的乐器....在街上浩浩荡荡的，真要说起来，与其说驱祟，更像是吓人....不知道有多少小孩被吓哭过。
小时候姜右和姐姐还被姜崇拉着带起面具，偷摸混入队伍，扮起小鬼，跟着游街，偶尔趁人不备，便吓吓胆大围观的人......不过最后还是被认出来了，却把那些阎王、判官吓得半死。
.....
晚宴期间，自然也免不了相互敬酒的过程，但姜右姜喆两父子，却是一家老小的重点关注对象。
特别是姜右，在杨环的特殊照顾下，被那些表兄弟姐妹和侄子辈的孩子们不知道敬了多少次，小姑娘还特地搬了个板凳，站在姜右身边，拿着个酒壶，每当有人路过，她就立马上去给人斟酒，弄得人家也不得不敬姜右一杯。
如此反复，姜右都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家人自也不会管这些，毕竟大过年的，孩子也就放肆闹腾这一次。
杨炳源对于这个懂事的曾孙女，也是喜爱的紧，便也在旁边笑着鼓动她去照顾照顾其他长辈，但小姑娘却不答应，只说表叔叔是第一次来，她要尽好地主之谊。
......
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姜右喝的有些晕乎乎的，被什么人搀扶着回了房里，倒头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人在喊他，方才醒来，是白天那个丫鬟正站在他床边，提醒他时辰到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姜右便下了楼，跟着父亲一起去到外面较为宽阔的庭院。
一大家子人也都已经起床，换上了新衣服，聚集在庭院。
......
随着鼓楼的钟声响起，上升的烟花瞬间将整座城市都点亮了，青瓦白墙，飞檐拱璧，欢呼声回荡在夜空。
姜右的视线望向北方....有个女子站在阁楼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
......
更远一些，一个小村庄里，衣衫褴褛的落魄年轻人，披散着头发，蹲在茅房角落里啃着半只鸡腿。
忽然传来的爆炸声吓得他双手一抖，还没吃完的鸡腿掉进了粪坑，他一脸沮丧的伸手正要去捞，一丝光亮蓦然照射进来，他撩起长发抬眼眼透过茅房的窗口，看着夜空中四散的花火，咧开嘴笑了起来。
......
这天是梁朝天泽元年，正月初一。
鞭炮燃放后散发出的大量带有独特气味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虽然对身体有某种程度的损害，但年味大抵也就如此吧。
姜右在房里坐了没多久，想起大过年的，濮阳艾还是一个人，便准备去找找她。
不过刚出门，就有人送来濮阳艾的来信，说是已经找了个酒楼住下了，让他不要去烦她....然后还提到了要换个名头，海棠二字她不喜欢...
姜右笑着将信件收起，思考了一阵，没想出什么好名字，便也在府内随意晃荡着，看着丫鬟和家丁们在忙着更换门神，一群小孩围在一旁捣乱，氛围相对和谐。
只是路过一处院子的时候，又看到了方才咬他的那个小姑娘，一个人正站在板凳上，踮着脚往门上刷浆糊，周围下人似乎都被她赶走了。
等她正要把那张门神贴上去的时候，姜右悄悄来到她身边，吓了小姑娘一大跳，差点摔倒在地上，姜右迅速扶着她。
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贴反了，门神要倒着贴。”
小姑娘跳下板凳，离得姜右远远的问道：“为什么？”
“跟福字一个意思，寓意着门神到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小姑娘蹙起眉头，咬了咬手指，之后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锤了锤手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于是开始行动起来。
期间姜右还问需不需要帮忙，小姑娘只是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赶紧走，可不想跟这个喜欢欺负小孩的人玩。
看她这么不礼貌，姜右心中那一丝小小的罪恶感也荡然无存，便再三叮嘱小姑娘要小心，别摔了，然后才大步离开。
走了不远后，就听到后面传来小姑娘的‘凄惨’的叫喊，乐得姜右赶紧加快脚步。
在一处角落里，先前给姜右带路的小丫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诽腹，“这世子殿下也太坏、太幼稚了。”
.......
姜右再次见到那个小姑娘时，便是在晚宴上，小姑娘跟在一个穿着儒衫的年轻文士身旁，应该是他父亲，正在与一位大概是他妻子的女子说着话。
小姑娘一手揉着还有些吃痛的屁股，一手握起小拳头向姜右示威，眼中还有晶莹闪烁。
她恶狠狠的看着姜右，好像在说，“再看我我就告诉大家，你欺负小孩。”
姜右此时正坐在角落，观察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也朝她做了个鬼脸，威胁的眼神像是在跟她说，“你敢说我就告诉你爹娘你不尊重长辈，还从长辈手里抢红包。”
小姑娘也是极为聪明，一眼就读懂了姜右的眼神威胁，便愈发委屈了，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但又猛地一吸鼻子，憋了回去，大庭广众的，哭鼻子要叫人笑话，不能哭。
姜右看着觉得好笑，又不忍笑出声，便一直憋着，小姑娘看他得意的样子，偏过头不去看他了，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洗刷耻辱。
年轻文士这会儿也瞧见了姜右，便也带着妻子和女儿上前打了招呼。
姜右也是这时才知道，这小女孩名字叫杨环，才六岁....六岁就这么多心眼。
当着这位表哥表嫂的面，姜右做为长辈，自然少不了对杨环一番夸赞，不过小姑娘却不受用，这个表叔叔在她心里已经打上了坏人的烙印，即使最后姜右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包，她笑开花的眼底，依旧是盘算着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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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鞭炮声中，年夜饭也开始了。
晚上比起中午还要多出来一些人来，大致摆了有二十多桌，主家也就占了不到十桌，其余十多座都是为府中丫鬟、下人、管事们准备的，除了一些酒席间必要的服侍人员，其他人都可落座。
杨炳源心善又喜欢热闹，这些下人们，每逢过年也是可以带着家眷来府上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的，菜品、酒水供应都与主人家并无区别....而且分量安排的也会比主家几桌要更足一些，家中有小孩的，还可以收到府中准备的红包和一些小礼品。
此举虽是无心的善意之举，但也让那些在府中做事的，更加死心塌地了。
主桌这边与中午一样，杨炳源、姜喆、姜右还有四位舅舅，在主桌周围的几张桌子，便坐着老爷子的女儿女婿和儿媳妇们，更远一些就是孙子辈和曾孙辈的了。
这种四世同堂的其乐融融景象，姜右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温馨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也从心底也渐渐开始认可了这个新的大家庭。
所有人都落座后，按照习俗，每张桌子上都会特意空出来一些碗筷，是用作纪念祖先的。
正式开席前，外面还会放一次鞭炮，然后就会有一些打扮怪异的人，敲着锣鼓沿着府内游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古怪的经文，意为驱祟。
这种传统姜右以往在宫里也见过，不过比这声势要浩大许多，足有千人左右，扮将军的、扮阎王判官的，还有土地、灶神、小鬼什么的，脸上带着各式面具，涂抹着各种颜料，辅以稀奇古怪的乐器....在街上浩浩荡荡的，真要说起来，与其说驱祟，更像是吓人....不知道有多少小孩被吓哭过。
小时候姜右和姐姐还被姜崇拉着带起面具，偷摸混入队伍，扮起小鬼，跟着游街，偶尔趁人不备，便吓吓胆大围观的人......不过最后还是被认出来了，却把那些阎王、判官吓得半死。
.....
晚宴期间，自然也免不了相互敬酒的过程，但姜右姜喆两父子，却是一家老小的重点关注对象。
特别是姜右，在杨环的特殊照顾下，被那些表兄弟姐妹和侄子辈的孩子们不知道敬了多少次，小姑娘还特地搬了个板凳，站在姜右身边，拿着个酒壶，每当有人路过，她就立马上去给人斟酒，弄得人家也不得不敬姜右一杯。
如此反复，姜右都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家人自也不会管这些，毕竟大过年的，孩子也就放肆闹腾这一次。
杨炳源对于这个懂事的曾孙女，也是喜爱的紧，便也在旁边笑着鼓动她去照顾照顾其他长辈，但小姑娘却不答应，只说表叔叔是第一次来，她要尽好地主之谊。
......
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姜右喝的有些晕乎乎的，被什么人搀扶着回了房里，倒头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人在喊他，方才醒来，是白天那个丫鬟正站在他床边，提醒他时辰到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姜右便下了楼，跟着父亲一起去到外面较为宽阔的庭院。
一大家子人也都已经起床，换上了新衣服，聚集在庭院。
......
随着鼓楼的钟声响起，上升的烟花瞬间将整座城市都点亮了，青瓦白墙，飞檐拱璧，欢呼声回荡在夜空。
姜右的视线望向北方....有个女子站在阁楼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
......
更远一些，一个小村庄里，衣衫褴褛的落魄年轻人，披散着头发，蹲在茅房角落里啃着半只鸡腿。
忽然传来的爆炸声吓得他双手一抖，还没吃完的鸡腿掉进了粪坑，他一脸沮丧的伸手正要去捞，一丝光亮蓦然照射进来，他撩起长发抬眼眼透过茅房的窗口，看着夜空中四散的花火，咧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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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梁朝天泽元年，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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