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牛头马面
水蛭连眼神都做不出来，更遑论有什么表情，在短暂停滞了一会儿以后，便慢慢没入三途河。
“你，你，你在说什么？”艄公指着陈若澄，声音有些颤抖。
陈若澄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别的船都没有这水蛭出来恐吓，独独我这一艘有。那么请问我和别的船有什么区别呢？我没有交冥钱而已。”
艄公目光闪烁。
陈若澄又说：“可是上船以后，你却没有发作。可见这冥钱，对于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不是你收。不是你收，那自然就是这水蛭要收。虽然我不懂原因具体是什么，但是我猜可能是它的食物吧？”
艄公吞了一口唾沫：“那你抢我的斗笠做什么？”
“因为你虽然不在乎冥钱，但是你没安好心。”陈若澄微微一笑。
“我哪里没安好心了？”
“我们的船没有乌篷，别的船都有。就是为了搞出刚才那一波大雨倾盆吧？”陈若澄说，顺带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斗笠。
艄公便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此时直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过了片刻在悻悻地说：“三途河的水淋了也没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陈若澄微微一笑：“你恐怕并不是好好的吧。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这些冥河艄公为什么要穿这么齐整的雨具？”
看着艄公哑然无语，他抬头看向天。或许也不能叫做天。地府的上空只是看起来像天，但终究不是天。只是一个由看似灰蒙蒙云雾组成的天花板而已。他说：“地府会下雨么？你们穿雨具躲的也不是雨吧？躲的其实是从忘川里飞溅出来的河水吧？”
艄公避开他的目光。
“我听说忘川河水，积毁销骨。就算是白骨扔下去都会最终被化为一滩污水。诚然，这水只怕没有这么快的效果，中间还有许多铁杵磨针之处。估计这些水泼在我身上，也就是烧得我神魂痛彻而已吧？你是名为艄公，实则也是鬼差之身。想来应该对忘川之水的侵蚀没有这么大反应吧？不过，真不会痛吗？”
艄公咬咬牙，这才有些忍不住的在头上、手臂以及身上几处搓了几下。
陈若澄哈哈一笑：“所以，这件事连起来就是。我没有给过路费，拿过路费当食物的水蛭就要出来给我一个教训。而艄公你也准备让我涨这个记性。只是都不太高明，被我慢慢看出来了而已。水蛭不敢真拿我怎么样？你看不懂我这份敕令没关系。楚江王的宠物怎么会不知道这份敕令是何来头。这是楚江王本人都惹不起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唯唯诺诺的艄公脸色却忽然闪过一丝不屑，让陈若澄看在了眼中。
他有些奇怪，但仍不动声色地说：“水蛭猛然出来，就算我再难受，也只算是作弄了我一场，多半还可以说是玩闹时的不小心。可是我有了准备，它再出手，就是故意挑衅了。所以它不得不退。它不满我的是没给它过路钱。你图的是什么呢？就为了开心？”
艄公并不接话，只是默默拿起桨重新开始划船。陈若澄也没有追问，两人就这么在默契的沉默中抵达彼岸。
艄公这才说：“到了，你现在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陈若澄将雨具脱下，递给对方。艄公一把接过，又是一脸鄙夷。
陈若澄深吸一口气，慢慢说：“你并没有恨我，却很看不起我。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艄公白眼瞟了他一眼：“领敕令的人居然会问为什么召人看不起？过奈何桥的人就从来不会问。至少他们不在乎。呵呵。”
陈若澄挠头，一时间哭笑不得，倒是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合着自己原本来别人的故事里是反派啊。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自己领别人敕令来的，所以艄公看不上他。听起来好像逻辑很牵强。可只要始终明白敕令等于批条子。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读书生涯里遇到过，学校老师鄙视领导条子批来的学生。
自己的敕令也罢了，起码你是当世强者。拿着别人的敕令，难怪被人鄙视。
陈若澄终究还是摇摇头，只说：“付不出船费就任其湮灭。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艄公脸上微微一抽，也陷入了默然。
陈若澄不再说话，跳上岸，大步向前走去。走出几步，他忽然大声说：“你看不上的敕令，可是天庭正法。但你心志纯明，有些意思。认识一下，我是凡人，叫做陈若澄。你呢？”
“冥河船夫，范无咎。”
“好名字。或跃在渊，进无咎也。看来今日之事，倒是应了这卦。”
陈若澄懂什么算卦，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背书机器回忆起《易经》的相关段子而已。也不知道他若能经常这样，是不是可以在以后的考试不用请代考了。
走上岸，前面就是地府十殿中的第一殿，秦广殿。隐在一团黑雾之中的森然建筑。既像是宫殿又像是庙宇，其势浩大，其形诡谲，
这便是道济告诉他，最有可能截住杜十娘鬼魂的地方。按理所有亡者都要在此处接受秦广王的审判。在秦广王裁决之前，无人可以前行一步。杜十娘当然也要在此处受审。
秦广王亲自审案。遇到功过相当者，免受其刑直转第十殿转轮王处。否则就发往其他殿，用刑发狱受苦。
其实他审案极快，但由于他相当于是第一层分拣工作。整个地府，除了他和第十殿的转轮王，没有人需要面对所有亡者，其余阎王都只是需要审判其中的一部分，工作量小了许多。最终大家还是主要堵在这秦广殿门口。
陈若澄晚进来大半天，黄泉路也不是从头走。条条大路通黄泉，有人出生就在黄泉，捡个大捷径。这个时间，杜十娘应该还来不及被发配其他殿受苦。
所以，陈若澄现在走进去的话，应该还是能截住杜十娘的。
他看了看排得九曲十八弯的长龙，缓缓摇头。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了？所以他还是得继续走捷径。
这么想着，他就绕开长龙，径直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道友，请留步。秦广殿不可乱闯。”一位壮实的大汉从旁走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这显然是一位鬼差。直接称呼他为道友，这比山水濑的鬼差强得多，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亡者。不是亡者，能活着入地府的再差也有几分道行。叫做道友，很合理。
陈若澄将道济的敕令展示出来。
那大汉微微一笑，仅仅只是礼貌，其实没有半分笑意：“道友，秦广殿有秦广殿的规矩。便有此敕令，也要排队。”
陈若澄也笑笑，别看此人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也就是糊弄人。孙悟空来的时候，这群人可没一个敢叫他排队的。别说孙悟空，就白素贞甚至也是直达了阎罗殿。这可不是排不排队的问题，秦广王根本都没试图留人，直接就目送白蛇闯进去了。
所以“秦广殿有秦广殿的规矩”，这规矩是看道友的道行。道行高，道友大。道行低，秦广殿有秦广殿的规矩。
只是他确实道行低微，对方这么说出来，他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至少他翻不了这个脸。他还没有在地府豪横的实力。
他笑完以后，从怀中又抽出一件事物推给大汉：“可我确实有要事。”
大汉看着这东西，不禁皱眉，转头对着身后某处：“马面，你过来看看。”
一个瘦高汉子从一团黑雾中走了出来：“怎么了，牛头？”
牛头？马面？
陈若澄的眼睛缓缓虚了起来。
“你，你，你在说什么？”艄公指着陈若澄，声音有些颤抖。
陈若澄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别的船都没有这水蛭出来恐吓，独独我这一艘有。那么请问我和别的船有什么区别呢？我没有交冥钱而已。”
艄公目光闪烁。
陈若澄又说：“可是上船以后，你却没有发作。可见这冥钱，对于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不是你收。不是你收，那自然就是这水蛭要收。虽然我不懂原因具体是什么，但是我猜可能是它的食物吧？”
艄公吞了一口唾沫：“那你抢我的斗笠做什么？”
“因为你虽然不在乎冥钱，但是你没安好心。”陈若澄微微一笑。
“我哪里没安好心了？”
“我们的船没有乌篷，别的船都有。就是为了搞出刚才那一波大雨倾盆吧？”陈若澄说，顺带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斗笠。
艄公便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此时直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过了片刻在悻悻地说：“三途河的水淋了也没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陈若澄微微一笑：“你恐怕并不是好好的吧。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这些冥河艄公为什么要穿这么齐整的雨具？”
看着艄公哑然无语，他抬头看向天。或许也不能叫做天。地府的上空只是看起来像天，但终究不是天。只是一个由看似灰蒙蒙云雾组成的天花板而已。他说：“地府会下雨么？你们穿雨具躲的也不是雨吧？躲的其实是从忘川里飞溅出来的河水吧？”
艄公避开他的目光。
“我听说忘川河水，积毁销骨。就算是白骨扔下去都会最终被化为一滩污水。诚然，这水只怕没有这么快的效果，中间还有许多铁杵磨针之处。估计这些水泼在我身上，也就是烧得我神魂痛彻而已吧？你是名为艄公，实则也是鬼差之身。想来应该对忘川之水的侵蚀没有这么大反应吧？不过，真不会痛吗？”
艄公咬咬牙，这才有些忍不住的在头上、手臂以及身上几处搓了几下。
陈若澄哈哈一笑：“所以，这件事连起来就是。我没有给过路费，拿过路费当食物的水蛭就要出来给我一个教训。而艄公你也准备让我涨这个记性。只是都不太高明，被我慢慢看出来了而已。水蛭不敢真拿我怎么样？你看不懂我这份敕令没关系。楚江王的宠物怎么会不知道这份敕令是何来头。这是楚江王本人都惹不起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唯唯诺诺的艄公脸色却忽然闪过一丝不屑，让陈若澄看在了眼中。
他有些奇怪，但仍不动声色地说：“水蛭猛然出来，就算我再难受，也只算是作弄了我一场，多半还可以说是玩闹时的不小心。可是我有了准备，它再出手，就是故意挑衅了。所以它不得不退。它不满我的是没给它过路钱。你图的是什么呢？就为了开心？”
艄公并不接话，只是默默拿起桨重新开始划船。陈若澄也没有追问，两人就这么在默契的沉默中抵达彼岸。
艄公这才说：“到了，你现在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陈若澄将雨具脱下，递给对方。艄公一把接过，又是一脸鄙夷。
陈若澄深吸一口气，慢慢说：“你并没有恨我，却很看不起我。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艄公白眼瞟了他一眼：“领敕令的人居然会问为什么召人看不起？过奈何桥的人就从来不会问。至少他们不在乎。呵呵。”
陈若澄挠头，一时间哭笑不得，倒是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合着自己原本来别人的故事里是反派啊。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自己领别人敕令来的，所以艄公看不上他。听起来好像逻辑很牵强。可只要始终明白敕令等于批条子。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读书生涯里遇到过，学校老师鄙视领导条子批来的学生。
自己的敕令也罢了，起码你是当世强者。拿着别人的敕令，难怪被人鄙视。
陈若澄终究还是摇摇头，只说：“付不出船费就任其湮灭。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艄公脸上微微一抽，也陷入了默然。
陈若澄不再说话，跳上岸，大步向前走去。走出几步，他忽然大声说：“你看不上的敕令，可是天庭正法。但你心志纯明，有些意思。认识一下，我是凡人，叫做陈若澄。你呢？”
“冥河船夫，范无咎。”
“好名字。或跃在渊，进无咎也。看来今日之事，倒是应了这卦。”
陈若澄懂什么算卦，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背书机器回忆起《易经》的相关段子而已。也不知道他若能经常这样，是不是可以在以后的考试不用请代考了。
走上岸，前面就是地府十殿中的第一殿，秦广殿。隐在一团黑雾之中的森然建筑。既像是宫殿又像是庙宇，其势浩大，其形诡谲，
这便是道济告诉他，最有可能截住杜十娘鬼魂的地方。按理所有亡者都要在此处接受秦广王的审判。在秦广王裁决之前，无人可以前行一步。杜十娘当然也要在此处受审。
秦广王亲自审案。遇到功过相当者，免受其刑直转第十殿转轮王处。否则就发往其他殿，用刑发狱受苦。
其实他审案极快，但由于他相当于是第一层分拣工作。整个地府，除了他和第十殿的转轮王，没有人需要面对所有亡者，其余阎王都只是需要审判其中的一部分，工作量小了许多。最终大家还是主要堵在这秦广殿门口。
陈若澄晚进来大半天，黄泉路也不是从头走。条条大路通黄泉，有人出生就在黄泉，捡个大捷径。这个时间，杜十娘应该还来不及被发配其他殿受苦。
所以，陈若澄现在走进去的话，应该还是能截住杜十娘的。
他看了看排得九曲十八弯的长龙，缓缓摇头。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了？所以他还是得继续走捷径。
这么想着，他就绕开长龙，径直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道友，请留步。秦广殿不可乱闯。”一位壮实的大汉从旁走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这显然是一位鬼差。直接称呼他为道友，这比山水濑的鬼差强得多，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亡者。不是亡者，能活着入地府的再差也有几分道行。叫做道友，很合理。
陈若澄将道济的敕令展示出来。
那大汉微微一笑，仅仅只是礼貌，其实没有半分笑意：“道友，秦广殿有秦广殿的规矩。便有此敕令，也要排队。”
陈若澄也笑笑，别看此人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也就是糊弄人。孙悟空来的时候，这群人可没一个敢叫他排队的。别说孙悟空，就白素贞甚至也是直达了阎罗殿。这可不是排不排队的问题，秦广王根本都没试图留人，直接就目送白蛇闯进去了。
所以“秦广殿有秦广殿的规矩”，这规矩是看道友的道行。道行高，道友大。道行低，秦广殿有秦广殿的规矩。
只是他确实道行低微，对方这么说出来，他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至少他翻不了这个脸。他还没有在地府豪横的实力。
他笑完以后，从怀中又抽出一件事物推给大汉：“可我确实有要事。”
大汉看着这东西，不禁皱眉，转头对着身后某处：“马面，你过来看看。”
一个瘦高汉子从一团黑雾中走了出来：“怎么了，牛头？”
牛头？马面？
陈若澄的眼睛缓缓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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