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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飞浪淬锋

    随后的三日,阳川海都是专心致志苦练新学的礁石剑法。他先是去了归云堂,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练剑,但那是凌波派弟子的练剑场,因此常有人来来去去。阳川海觉得不宜让其他师兄弟们看见自己练习别家剑法,便不再去归云堂了。他有想过去千龟岩,但也作罢了,因为觉得去那里给敲钟老者送饭的同门也会看见他。于是,阳川海想到了去一啸崖,因为平日那里人迹罕至,只偶尔有一两个樵夫会路过。所以在那两日里,他早起晚归,在一啸崖上独自练剑,将新学的招式练得颇为纯熟,剑法又有所精进。

    这日,阳川海仍在酣睡中时,被孙谦的敲门声吵醒。他起身开了门,见孙谦一脸歉意道:“阳师兄,把你给吵醒了,甚是抱歉。”阳川海微笑道:“无妨,我也差不多要起床了。”

    孙谦躬身道:“只因刚才我去用早餐时,伙房师兄让我转告你一声,说今早得麻烦你去给那位敲钟老者送饭了。伙房师兄说原本计划今天去送饭的人昨夜生病了,今早还是卧床不起。”阳川海点头道:“好的,就由我去送饭吧。有劳孙师弟了。”孙谦微笑着转身告辞了。

    阳川海当下起身穿好了衣裳,一番洗漱后,便提着长剑出了住所。路过守拙阁时,他见到那位白衣哑女正在独自拿着扫帚,低头无言,默默扫地。阳川海知道她是无辜受罚,心中不忍,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小径方向传来:“叹什么气呢,这一大早的。”接着,一个人从小径边的大树后走了出来,是二师兄马普。他今天穿着白色的缎子衣袍,上面绣有圆状灰色钱纹,既显俗气,更衬出他身形的肥胖。

    阳川海避让不及,只得上前道:“二师兄早。”

    马普用尖指甲剔了剔牙缝,道:“川海师弟,怎么样了啊?今天我们遇上了,是不是可以再比试比试呢?”

    阳川海道:“这两日我还在练剑,过两三日再比试如何?而且伙房师兄让我过去,要我去给敲钟老者送饭。”

    马普瓮声瓮气道:“赶着去送饭?嘿嘿,我们比试几招,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又不耽误什么时间。”阳川海一听他如此狂妄,脸色沉了下来。

    马普不依不饶,道:“怕了是吧?怕了你就说一声,别找借口开溜啊。”

    阳川海被他这么一挑衅,顿时心中火起,便道:“既然师兄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切磋切磋也无妨。”

    马普眉毛一扬,道:“对嘛,这才爽快!”他想到了什么,然后朝着正在扫地的白衣哑女挥手,大声道:“喂,你过来!过来看看我们凌波派的武功,快点!”马普觉得自己肯定能赢,便想让那哑女看到他打败阳川海的情状。

    那白衣哑女循声望来,见马普喊他,也看见了阳川海,当下就走了过来。走到阳川海跟前,她微微点头致意,心中仍然感念阳川海前日的相助之情。

    马普见白衣哑女只朝阳川海致意,却不搭理自己,心中不悦,道:“这位姑娘,你肯定是希望我师弟能赢,对吧?那你可要瞧好了,我今天要让你知道,我这位师弟到底是不是救你离开苦海的白马骑士,哈哈!”

    阳川海拔出剑来,问道:“二师兄,今天如何比试?”

    马普不屑一顾的道:“如何比试?还能如何比试?我三十招之内就能让你弃剑认输。”说完他拔出剑来,马步一扎,摆了一个御敌的守势,道:“你是师弟,我让你先出招。”

    阳川海一听,也不二话,右手长剑斜指而下,飞身向马普中路攻来。马普自然认得出他这是“凌迈斜击”,便当即长剑一晃,向右滑出三步,一招“凌越星移”将来剑挡了回去,接着转过身来,身子微矮,长剑斜刺。

    阳川海见剑锋离右肩尚有五尺,便已圈转,跟着一招“飘凌落雁”,去势奇疾而抖剑极快。当日掌门朱三进亲自演练此招给阳川海观看,因此阳川海印象颇深,日常多有习练,是凌波剑法里运用最纯熟的一招,因此今日使起来也是颇具威力。

    马普见此剑来的迅疾,点头道:“这一招颇得本门剑法精髓,想必是掌门师父那日亲自指教你了,反正肯定不是段大通教的吧,他是教不出这种境界来的。”当下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将来剑的气力都卸化掉了。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对打了二十多招。马普渐渐熟悉了阳川海的剑路风格,当下择机将长剑一勒,猛的一加力道,快速刺向阳川海的下盘。阳川海只得腾空而起,向后退让。马普不等剑招变老,长剑在头顶划过,已转“凌跃穿云”,飞快刺向阳川海的左臂而去。

    阳川海见自己落了下风,当下急忙变招,使出新学的礁石上剑法之“四海承风”,刷的一声,反手削向马普的中路。马普见这剑招起势是“凌波探路”,并不在意,但阳川海的后招突然急变,长剑的剑尖不停晃动,将马普的三里穴、太渊穴、外关穴尽数笼罩在剑路之内,威力顿时陡增了许多。

    马普急忙弯身举剑相架,这一招虽然架开,但险些刺中其手臂的外关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觉敌剑之来,后招和剑势与自己所学大不相同。马普当下不敢大意,进攻之势便缓了下来,且斗且看,伺机再攻。如此以来,双方见招拆招,又打了三十多回合。

    斗至六十多回合,马普凝神聚气,突然再次出击,这次他用的是一招“凌人摆尾”,击剑极为刁钻且势狠。阳川海眼见对方来势凶猛,脚下顿时有些杂乱,后退几步。马普乘势追击,剑锋只指对方中路。阳川海仓促变招,使出新学的“金翅擘海”,双臂快抡,反手将剑指向空中,发出嗡嗡之声,跟着便是嗡嗡两剑。

    马普举剑招架,而阳川海的剑如同鬼魅,竟然已绕到了马普背后。马普赶紧横剑使出,挡开了对方的来剑,但慌乱之中一个踉跄,右腿一屈,险些跪了下来,他急忙以剑支地撑起,显得极为狼狈。

    马普心头一凛,不明白为何本门这招“凌波探路”在阳川海手上使出来,竟然会有如此奇妙之变化。他自然不知道这招看似是凌波剑法,其实是不同的剑法,所以一时间猜不透其中玄机,当下只得再次抡剑为守,静观其变。而阳川海新学的两招都已使出,没有新剑术进攻,也是以守为攻,不再贸然出击。场上的争斗局势再次舒缓下来,双方都是中规中矩,又打了三十多回合。

    马普见已经斗了许久,却不能拿下,心想:“须得加强进攻,否则久攻不下,让人看到了不免要笑话我。”当下他脸色一沉,突然运用全身气力,使出“凌霜拂穴”向阳川海当头扑击而下。这招是他亲叔叔马福生手把手所教,威力和剑势自然不同凡响,颇有劈山开路之势。阳川海往日和师兄弟交手虽也用过“凌霜拂穴”,但仅仅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从未如今日这般遇见如此直攻要害的情形,顿时有些抵挡不住,只能连续后退,脸上露出惊惶神色。马普见机不可失,飞身跟上,左手拳头攻前,右手剑便同时袭后,叫阳川海退既不可,进又不能。这一招用的巧妙,正好打中阳川海的曲池穴,他顿时觉得手臂一麻,接着只听“铛”的一声,手中的长剑已经掉落在地。

    一旁观看的白衣哑女心中紧张,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阳川海见长剑落地,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输了。马普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凝重了。阳川海无奈的看了白衣哑女一眼,眼中带着愧疚,意即自己今日仍然落败而无力助其洗冤了。他弯身捡起地上的剑,也不言语,朝马普拱了拱手,就转身朝伙房走去。

    马普虽胜,但心中并不似前日那般欣喜,他望着阳川海远去的身影,心中大惑不解:“此人剑法进步竟然如此神速,前几日只能在我手下撑十几招,但过了两日就给我制造了大麻烦。今日更是神勇,居然能与我交手近百招,方才落败。”

    马普脑海中回想着方才的比武过程,思量道:“这阳川海练剑才半年,而我比他早练六七年,今日我斗至百招左右才取胜。这要是传出去,岂非脸面全无?”心中越想越不解,不由苦闷起来,他收起长剑,瞥了一旁的白衣哑女一眼,就径直走开了。

    且说阳川海今日又败,心中实在苦闷之极。低头只顾行路,直到伙房处。伙房的人已经将提篮盒放在门口,看到阳川海前来便道:“辛苦你走一趟了。”阳川海二话不说,接过提篮盒扭头便走。

    一路上,他边走边想着马普击中自己手臂穴位的那招剑式,并思索着破解之法,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暗下决心:“今天定要再去学上几招新剑式,多练几遍!”心有所求,他的脚步就越发匆忙,恨不得插翅飞到千龟岩,将那礁石上的剑法再学了。

    到了千龟岩附近,阳川海远远就听到有琴声飘来。只见那敲钟老者在洞口端坐,弹奏着身前摆放的一张七弦古琴。那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其泛音则清澈通透,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则吟猱余韵、细微悠长。这太古之音在旭日之海滨回荡,让听者不由得有如闻天籁之感。

    待阳川海走近,敲钟老者的琴声刚好戛然而止。他看到阳川海前来,皱纹满布的老脸顿时有了些笑意,道:“甚好,你这后生一来,我就知道又有汤喝了。哈哈!”阳川海恭敬地将提篮盒放到敲钟老者身前,道:“您老慢用!”说罢,他自提着长剑,往刻有剑法的礁石那边走去。

    他心中只想多学剑术,脚步自是飞快,到了那个海滩边,便像前次那样潜入海水中去。入水之后他看见一块礁石上刻有三个招式,便暗想:“今日当多学一招为好!”于是将那三招剑法招式默记于心。从石刻上的字来看,那三招名为“浮萍入海”、“飞鸿戏海”、“海纳百川”,招招精妙,各自蕴含不同凡响的剑理,直看得阳川海欣喜不已。

    他像之前那样,记下各剑招的妙处之后,就游到岸上,将那三招画在沙滩上。如此来来回回地一番折腾,着实辛苦,阳川海也会觉得疲累,便坐在沙滩上歇息。但他心潮难平,只歇息一会儿就起身来,拿起长剑挥舞习练。

    剑光流动之中,阳川海将新学的剑法练习了一遍又一遍。不出他的意外,今日新学的三招,其起势套路和凌波剑法的一些招数仍然极为相似,如“海纳百川”这一招,剑起两翼,意指东西南北四个攻击方向,合归于中路之势。这和凌波剑法的“凌腾长空”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运气心法和收剑取势有极大不同,但其中的玄机常人是很难看出来的。

    练了一炷香的工夫,阳川海觉得谙熟了新招式的妙处,心中释然。他缓缓放下手中剑,此时,突然一个海浪拍岸后势挟劲风,向他当头扑击而下。阳川海本能的纵身躲闪,但那海浪势头太猛,还是结结实实袭打在其身上。

    阳川海突然灵机一动,心想:“我在此单独练剑,皆无对手,实战之术有所弱化。不如姑且将这袭人的海浪视为对手,于闪转腾挪中运用礁石上的剑法,岂不是更有实战之情境?”于是他心头一振,便提剑跃入海中,穿梭于飞袭而来的海浪之间,或顺刺,或逆击,或横削,或倒劈……如此又辛勤苦练了一炷香的工夫,翻翻滚滚之中,阳川海的剑术又有所增进。

    见时辰差不多了,阳川海这才收剑上岸,往敲钟老者的岩洞走去。到了洞前,只见敲钟老者正懒洋洋地斜躺着,袒胸露乳,一脸惬意的在晒太阳。

    见阳川海前来,敲钟老者笑道:“你小子回来啦?”阳川海恭敬道:“是的,前辈,今天的饭菜可合你口味?”敲钟老者道:“可以,特别是那鲫鱼汤很是鲜美,哎,天天都有这么鲜美的汤喝就好了。”

    敲钟老者抠了抠耳屎,看着阳川海道:“还是那句话,其他送饭的人都没你这娃认真,同样是送汤,他们在路上都把汤给洒没了。”阳川海微笑道:“晚辈会跟伙房师兄再去说下这事的。您老歇着,晚辈先走了。”说完,他拿起提篮盒,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