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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沧海剑法

    回到了凌波堂,阳川海先是去了伙房,把敲钟老者所言的汤漏的事儿说了。那伙房的人也不在意,大手一扬表示知道了。阳川海叹了口气,便直奔凌云阁而去。他几日不见小师姐,心中很是挂念,便想去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到了凌云阁一打听,方知小师姐还没回来。阳川海心中顿感失落,回到屋后感觉有些疲累,于是纳头便睡。

    阳川海这一睡不打紧,居然就睡出了病来。原来他练剑时海浪将其头发打湿,回到凌波堂时并未干,而他一时忘记了要先把头发弄干再睡,所以这么的纳头便睡,湿气入身,就此得病。这一病就是两日,第一日头疼难耐全身发热,第二日全身乏力昏昏欲睡。直到第三日,他才感觉好了许多,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撑着身体,打算自个儿去镇上的药铺去抓些药回来。

    阳川海出了凌波派的西门,就往颜家巷方向走去,行到半路,只觉得人更加不舒服,于是在路边找个地方坐下,闭目运气一番,方才觉得好些。随后又往镇里赶去。到了颜家巷,只见人来人往,甚是热闹。他自小在这一带长大,自然感觉颇为亲切。

    路过“颜太丞家”熟药所,阳川海抬头一看,只见门铺关闭着。他只得继续前行,再往南走了两里路,到了“何记药铺”。刚进了铺子,他就想起飓风那日马普买砒霜之事。阳川海找大夫看病,大夫一番把脉问诊之后,说并无大碍,开了些药物让其带回去煎服。一会,阳川海拿药往外走,在门口处,见一个白衣女子迎面走来。阳川海定睛一看,正是那个被马普刁难的哑女,只见她满面愁容,眼角还有泪痕。

    白衣哑女也看到了阳川海,便用手比划一番。阳川海自小在街头流浪长大,曾在镇上一户人家中做过半年短工,那家户主有哑疾,因此阳川海也学了一些哑语。今日这白衣哑女这番手语,阳川海是听得懂的。原来是耳聋伯突染大病,白衣哑女便来抓药,那马普让她抓药之后还是得赶回去凌波堂扫地。

    阳川海觉得白衣哑女甚为可怜,问道:“耳聋伯是你爷爷吗?”白衣哑女一听,摇了摇头,用手语比划一通,意思是:耳聋伯不是她爷爷,是她堂叔公,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是孤儿,也是不久前刚得知自己还有耳聋伯这么一个远亲,便来投奔。

    阳川海见状,心中对她更是怜惜,因为他自己也是孤儿,加入凌波派之前也是孤苦伶仃,这么多年来吃了许多苦头。

    这时有个药师向那白衣哑女招手,阳川海便道:“那你快去忙吧。”那哑女看着阳川海,眼神中有感激之情,随后躬身告别阳川海,朝药铺内堂走去。

    出了“何记药铺”,阳川海叹了口气,想想这么一个不幸的弱女子,还要被人欺凌,心中很不是滋味。“我今日就去找马普,若能用奇招赢他,这女子便可不再受罪。”他心中打定主意,便阔步往凌波堂赶去。

    回到住所后,阳川海将药煎好并服下,然后静坐运气,调养生息。下午时分,他感觉身子已无大的不适,于是提了长剑,找马普去了。刚走到长生廊,正巧遇见马普迎面走来。

    见到阳川海,马普不由得皱眉,道:“川海师弟,你是不是还不服啊?看你这架势,今天是想跟我再比试是吗?”阳川海道:“二师兄,你就放过那个哑女吧,她是孤儿,而且唯一的亲人又得了大病。”马普脸色一沉,不耐烦道:“你少啰嗦,要比试你就放马过来。”他边说边走到空旷地上,拔出剑来。阳川海见状,也不二话,拔出剑走入场中。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交手,当下也不多话,双双后退两步,聚气凝神。马普见阳川海站定马步,便举剑过头,一招“凌霜拂穴”向阳川海的膻中穴打去。阳川海见他出手如电,比之前出手似乎快了许多,当下不耽搁,轻盈的斜挡一剑,他这一掌招式看似寻常,但剑到中途,忽然剑锋变幻,攻向马普右肩。马普身子跃起,刷刷还了两剑。

    两人一开始都是不急于强攻,如此这般见招拆招,对打了五十多回合。

    阳川海边打边想:“前几次比试,都是马普出手抢攻。今日我可先抢攻,打乱其节奏。”当下运气至手臂,使出礁石所刻剑法之“飞鸿戏海”。马普见其出招架势,以为是凌波剑法之“凌波翻云”,便不太在意,岂料阳川海剑到中途,陡然变为好几个方位,剑法奇幻,直是马普生平所未睹,他顿时一惊,用力抡剑划圆,想要化解对方剑招,但已是落了下风。

    连退几步之后,马普运气贯力,大喊一声,将剑刺向阳川海的下盘。他比阳川海早练功五六年,内力比对方浑厚,所以这轮番用力一顿抢逼,倒是化解了眼前之危。

    马普虽然躲过阳川海的一招抢攻,但心里再不敢大意,守得更加严密,尽量不给阳川海有抢攻的破绽。斗得第一百回合,马普瞧准时机,猛的抢身进攻,这一招突然袭击让阳川海有些措手不及,他内力不及马普,最怕这种贴身抢攻,当下只得疾步退让。但马普实战经验丰富,岂容这个先机失去,自然是如影随形,剑随人动,步步紧逼不已。

    阳川海见退无可退,只得飞身跃起,乘着居高临下之势,使出礁石所刻剑法之“浮萍入海”,直指对方的章门穴。他这一招是以攻为守,以进为退,而且剑法精妙弥补了其内力之不足,迫使马普缓下身来,封剑挡位,不让对方有可乘之机,如此一来,马普的抢攻优势荡然无存了。两人在长生廊中,就这样又斗了数十回合,场面上看,两人是不相上下。

    马普越打心里越是讶然,暗想:“这阳川海剑法进步为何如此神速?居然一百多个回合而不败,他练剑不过半年而已,却能有这般造诣,莫非他是武学奇才?”

    就在他思量中,阳川海脚踏东西方位,使出礁石所刻剑法之“海纳百川”,只见剑锋如电,其中似乎蕴藏着百般变化,既可攻敌,又可自守,竟然全无破绽可寻。马普心中又是一惊,道:“这招‘凌腾长空’我习练过数百遍,为何从来没有他今日这般变化?”他哪里知道这只是起势像“凌腾长空”而已,自然不免愕然。

    马普来不及思索,只得赶紧跃起,右足足尖在长剑剑身上一点,往后倒退,但那“海纳百川”后招精妙,阳川海剑走偏锋,蓦地刺出,险些刺中马普的右臂。幸亏马普多退了一步,否则手臂必然受伤,这么一来,他更不敢抢攻了。

    双方又斗了数十回合,眼见已是斗到两百回合,马普心中不由恼羞成怒,但他忌惮阳川海的剑法精妙,一时间也无计可施,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此时,一人从庭院小径处走了过来,看见两人在打斗,那人大声喝止:“快住手!”阳川海一听是大师兄段大通的声音,当即后退两步,收起剑来。马普也不再进攻,一脸悻悻地看了看阳川海。

    段大通看着二人道:“比试切磋,为何不到归云堂?这里来往人员众多,刀剑无眼,刺中了同门师兄弟该怎么办?马普,你身为二师兄,比川海早入门多年,为何跟一个小辈这么大打出手?”

    马普悻悻的道:“大师兄说得对,我记下了。下次定不再犯此等错误。”他随后转身面向阳川海道:“川海师弟好剑法,不过今日你我胜负未分,而按照之前的约定,你要赢我才行,既然今日你没赢我,那哑女的事儿可就还没完呢。”他嘿嘿一笑,然后对着段大通抱手行了个礼,便提着长剑转身走了。阳川海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无奈地看着马普远去。

    直到段大通走了过来,阳川海脸上才有了笑意,道:“大师兄,你可回来了!”

    段大通脸上带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刚才看你和马普交手,居然不落下风,哈哈!”他拍了拍阳川海的肩膀,问道:“他刚才说什么哑女,什么事儿啊?”

    阳川海叹了口气,就将哑女之事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段大通听完,不由大怒,一巴掌拍在身旁的石柱上,愤然道:“这马普怎可这般胡作非为,恃强凌弱?待我等下找他去。”

    阳川海道:“大师兄莫太生气,对了,这次你们怎么去这么多天啊?小师姐呢?”

    段大通道:“是这样,那天马师叔找我,说黄山派的四五个人会来拜访本门,怕他们不熟悉海路,便要你我以及慧韫这丫头一起去安陆县迎接。但那天没找到你,而时间仓促,马师叔就让我和慧韫出发了。”他顿了顿,又道:“此次黄山派的人由掌门之子曲敬率领,那天曲敬与我们碰面后,说想在安陆旅游一两日,我因本门有事就先赶回来了,慧韫留在安陆带黄山派的人走走看看,领略海滨风光。我估计啊,她后天也就回来了。”

    阳川海脸上露出笑容,道:“大师兄,看来我们凌波派在江湖上还是很受人尊敬的,你看黄山派都会派人来拜访,哈哈!”

    段大通点了点头,道:“这些年,都是师父他老人家在操劳,而且他为人正派,做事公允,所以我们凌波派在武林中的名头也是日益响亮了。”他拍了拍阳川海的肩膀,道:“我要去找马师叔,把马普欺负那哑女的事向他禀报一下。”

    阳川海笑道:“有大师兄你,这事儿就好办了。师兄你一路舟车劳顿,办完事就早点去休息吧。”段大通也朝他笑了笑,随后转身往长生廊外头走去。

    见大师兄走远了,阳川海一转身,想起刚才和马普比剑的经过,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已能跟马普打个平手了,忧的是自己学了这么多招新剑法但还是只能打平。“我怎么这么没用?学了这么精妙的剑法,却还是不能赢马普。”他心中有些苦闷,念头一转:“大师兄虽然去找马师叔了,但师叔素来过于偏袒马普,此次估计也是了。”他的脑海浮现出马普那嚣张跋扈的面容来,于是暗想:“今日反正无事,我还是再去学两招,到时候或许就能打败马普,那无辜哑女就不用再受欺凌了。”当下他提起长剑,便又往千龟岩那边去了。

    一路上,阳川海无心赏阅沿途山峰海景,只是匆匆赶路。到了千斤钟附近,只见那个敲钟老者在洞口斜坐着闭目晒太阳。阳川海不想打扰他,便蹑手蹑脚的从远一些的地方绕了过去,直奔礁石而去。

    他心中只想着学剑术,因而一到海滩边,便像往前所作那样,潜入海水中去。他记得还有两块礁石自己还没细看,所以入水之后,就直接潜游到那两块自己没细看过的礁石跟前。这一瞧之下,他心中有些惊讶。只见那最后两面礁石上,其中一面刻有三个剑法招式,而另一面却只有几个文字而没有剑招图像。阳川海心中好奇:“为何会如此?是刻画之人忘记了,还是故意如此?”心念电转之际,他心想:“也许那刻画之人不想让人学全这套剑法吧,所以故意将其他几招不刻在此处。”

    他觉得胸口憋闷,便先浮出水面,深呼吸几口,又潜了回来。他不再思索,用心将那三招剑法招式默记于心。礁石上除了刻有舞剑的图纹,也是有小字注解,正是那三招剑式的名字:“海晏河清”、“海沸波翻”、“四海晏然”。这三招各有特色,有的轻盈灵动,巧妙绝伦;有的形似奇弱,实则至强;有的大开大合,剑气充盈。直看得阳川海欣喜不已,他像之前那样,记下各剑招的妙处之后,就游到岸上,将那三招画在沙滩上。

    随后,阳川海惦念着那最后的一面礁石,心中无法平静下来,便又潜游回去。他看到那面礁石上只刻有三个剑式的名字:“荡海拔山”、“海内无双”、“万海归宗”,但并无剑招图案,心中很是失落。

    他并不甘心,便在那最后一面礁石附近来回逡巡,终归没有新发现。此时他觉得有些疲累,只得作罢,游回了沙滩。他一边喘气一边暗叹:“莫非我学不到这全套剑法?”他心潮难平,只歇息一会儿就起身来,拿起长剑挥舞习练。

    海浪不时拍打而来,将阳川海的衣衫渐渐打湿,但他心无旁骛,与这海天之间独自飞舞腾挪,将新学的三招剑法练习了十多遍。他依然发现,今日新学的三招,其起势套路和凌波剑法的一些招数极为相似,如“海晏河清”这一招,剑指中锋,分击四方,和凌波剑法的“凌跃穿云”极为相似,但其中的玄机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阳川海正练着剑法,忽然有个异物呼啸着朝他袭来。他赶紧侧身一躲,然后一看,那异物竟然只是个小鹅卵石,心中顿时一惊,不知谁竟有如此功力。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这般练习,进步未免慢了些?”阳川海抬头一看,是敲钟老者,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沙滩上。

    阳川海躬身道:“请前辈指点。”敲钟老者眯了眯眼道:“你有没有尝试过将礁石上所学的剑法全部连环使出?”阳川海听了不由一愣,那些招式他都曾学过,但出剑和脚步方位,却无论如何连不在一起。

    敲钟老者道:“嗯,将那十招一气呵成,凭你眼下的修为,的确有些不易,你倒先试演一遍看。”他嗓音低沉,言语之中自有一股威严。

    阳川海心想:“便依言一试,却也无妨。”当即使一招“海立云垂”,剑尖朝地,第二招“浮萍入海”,剑走偏锋,第三招“海纳百川”便使不下去,不由得一呆。

    那老者道:“唉,你这不知变通的家伙。剑术之道,讲究连贯通畅,行云流水。你使完那招‘浮萍入海’,剑尖有停滞之势,难道不会借助腰腹之力,顺势甩带出去吗?剑招中虽没这等姿势,难道你不会因势利导,随机应变吗?”

    这一言如醍醐灌顶,登时让阳川海醒悟过来,他长剑一扬,飞身跃起使出“浮萍入海”,不等剑招变老,长剑在头顶划过,借飞旋之势变为“海纳百川”,承转运合,流畅无间,心下甚是舒畅。

    当下阳川海依着敲钟老者所说,一招一式的将礁石上所刻的剑法全部使将下去,使到“四海晏然”收剑,堪堪正是十招。这一番融会贯通的连环剑,让阳川海又悟出了些剑道之理,只感到说不出的欢喜。

    那敲钟老者脸色间却无嘉许之意,说道:“你虽有些聪慧,已然练出这些剑法之神韵,但仍有一大缺陷,就是内力不足。你没好好练习这套剑法的内功心法吗?你这般只重剑招,不修内功,剑法的精妙威力便是大打折扣了。比如挺剑直刺,只要你内力练到家,则劲力强猛,威力远比变幻奇妙的剑招更大。”

    阳川海一听,恍然大悟,忆起和马普比试之时,自己多次眼见能刺中其穴位,但都在最后关头劲不达位,错失良机。这敲钟老者之良言正说中要点,实是上佳之言。

    阳川海当下走到其跟前,躬身道:“多谢前辈指点!”敲钟老者摆了摆手,望了望被海水几乎淹没的礁石,一脸怅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悠悠叹了一口气。

    阳川海道:“请问前辈,这礁石上的剑法是您所刻吗?”敲钟老者并不回答,兀自看着那些礁石,面无表情道:“看来这套剑法,跟你小子有缘啊。”

    阳川海躬身道:“此剑法甚为精妙,不知可有名字?”

    敲钟老者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阳川海道:“川海,晚辈字川海。”

    “沧海?”敲钟老者口中喃喃道:“那就叫沧海剑法吧。”老者似乎有些耳背,将“川海”两字听成了“沧海”。

    阳川海赫然一笑,道:“晚辈字川海,不是沧海。再说此剑法精妙无比,岂敢以晚辈之名来冠名之。”

    敲钟老者道:“我觉得沧海剑法这个名字挺好,既然我起名了,你别再说了,名乃身外之物,不宜太过看重了,若为其所束缚,则是愚昧不智了。”阳川海听完,恭敬点头。

    敲钟老者望着碧海晴空,长嘘一口气道:“这剑法,终于有名字了。”

    阳川海心想:“看来这剑法多半是敲钟老者所创,他既然要取这名,自己不便去忤逆,而且沧海并非自己之名,只是读音相近而已。”他恭声问道:“晚辈斗胆再一问,这剑法是否前辈您所创,您是否是我凌波派的长辈?”

    敲钟老者眼神淡然,望着远方的大海,叹了口气道:“因何风絮落溪津,知是凌波漂渺身。”

    说完,他并不理会阳川海,兀自往千龟岩那个岩洞走去。走了约五丈之远,他停下来背对着阳川海道:“你习练沧海剑法之事,断不可跟凌波派的人提起!你可记住了?”

    阳川海听出其声威严,心头一震,恭敬地说道:“弟子记下了。”

    敲钟老者望着远方沧海,沉声道:“记住就好,你若将此事泄露出去,凌波派或有大难,届时我也必废你武功!”说完,敲钟老者拂了拂肩头上的灰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阳川海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处,看着敲钟老者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他走入岩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