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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额五毒

    第二日清晨,白衣男子起床之后,便和农家老汉一家人告辞。临别之前,他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些碎银,交给那老汉,道:“若是那帮恶人今日又来寻事,你姑且拿这点银两先抵债,那伙人有收到钱财,应该不至于再为难你们一家人。”农家老汉口中称谢,推辞不收,白衣男子坚持相赠,态度果决。农家老汉感谢涕零,方才恭敬收下,他带着家人送白衣男子和阳川海好长一段路,方才作揖告别,返回农舍。

    且说白衣男子和阳川海同行了约一里地,来到一个分叉路口。白衣男子咳嗽了几声,双手按住肚脐向左三寸处,看上去那里隐隐作痛。阳川海见他掌心暗暗发黑,脉细不稳,便知其伤情未愈,关切的问道:“前辈,您今日感觉如何?”

    白衣男子道:“没有大碍了,昨夜我运功疗伤一个时辰,将心脉毒性压制下去了,只是这双臂仍有余毒,若不发功运力就无妨。”他又连续咳嗽几声,问道:“小兄弟,有一事我居然忘记问了,你此番往这李家庄方向来,所为何事?”

    阳川海道:“晚辈此次来李家庄,是寻找一个大恶人。”说着,他便将游清之事说了个大概。白衣男子听完,眉头紧蹙,问道:“你那友人,可是身形修长相貌英俊的美男子?他腰间别着一把厚脊短身配剑,剑挡为云头状,铜制剑鞘且上有雁荡山派标符?”

    阳川海听了,眼睛一亮,点头道:“正是正是!”昨日游清将配剑放在桌子上时,他有看了两眼,和白衣男子刚才所说正相符。

    白衣男子眉头仍是微皱,道:“你那友人可是姓游?”阳川海点头,道:“正是,前辈如何得知?”

    白衣男子看着阳川海,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从不对无名之辈下重手,所以废他手臂之前,我有先问他的姓名和帮派。”阳川海听了,顿然一愣。

    白衣男子冷冷道:“对,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大恶人’。”他止不住又咳嗽两声,道:“你那个雁荡山派的游姓友人,右臂经脉就是我震断的。”

    阳川海听到此处,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时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问道:“前辈,你…你为何要对游清下重手?”

    白衣男子想说什么,但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会儿他双目一瞪,带着斥责语气道:“你这后辈,原来是个只逞血气之勇的浑小子。你了解那个友人吗?你对他知道多少?竟然就因为他几句话,你就莽撞提剑喊着要为其报仇!”

    阳川海一时哑然无语,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只觉得此白衣男子为人正直,不像是个大恶人,但又不解他为何下那么重的手去废游清的右臂。

    白衣男子将手中的佩刀解下,扔在地上,道:“你不是想帮那个游清报仇吗?来吧,我不用刀,我们过过招试试。”说着,他又咳嗽起来,背部都咳得有些弯了,脸上又因为连续咳嗽而泛起了微红,眼眸看上去也是缺少了一丝光采。

    阳川海看着对方病怏怏的样子,心中不忍,一时心乱如麻,拿着长剑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突然从林子里跃出五个蒙面大汉来,带头的黑衣长袍男子哈哈大笑道:“可找到你了,看来你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白衣男子看见这五人,面无表情道:“白额五毒,你们到底还是追上来了。”带头的黑衣长袍男子嘿嘿一笑,道:“你的命果然够硬啊!五十年来,中了我们五蛛额毒的江湖人,没有一个活得过五个时辰,你居然到现在还能站着哈。”

    一个蒙面大汉扬了扬手中的夺命铁双环,大声道:“大哥,别跟他啰嗦了,赶紧动手,给师父报仇吧!”旁边另一人也点头道:“是啊大哥,我们快动手吧,此人武功太过高强,多等一刻,就危险一分!”

    带头的黑衣长袍男子仔细端详了一会白衣男子,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你们没看到他现在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吗?明显是毒性在复发。你们看他印堂穴发黑带红,四白、下关两穴均为灰色,从毒理来说,他的任督二脉两大关口都是毒性已染。所以若在此时用力或发功,五蛛额毒便会倒灌回流,再次流注至其心脉,然后瞬间扩散至全身,那样他就绝对活不过一个时辰的。”

    白衣男子此时不再咳嗽,脸上的微红已散去,但脸露疲态,还显现出一丝惨白色,额头上开始冒汗,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喘了几口粗气,他终于挨不住上身的摇晃,双腿一软,瘫坐在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双眼黯淡无光,只得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一个蒙面大汉有些紧张,道:“大哥,他在运用真气驱毒,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快动手吧。”另一个稍矮的蒙面大汉也道:“对啊,他内功太过深厚,一旦这次又被他将剧毒压制下去,可能会被他以经脉封锁之法将余毒驱出膻中、气海、巨阙等几大要穴,然后用上乘内力排处体外。”

    此时白衣男子闭目运功,浑然不理周遭动静,只见他的衣裳逐渐鼓起,似有真气在体内循环运转并导引出肌肤,头上有淡淡气雾徐徐蒸腾而生,恍如运气归真的得道高人在打坐。

    带头的黑衣长袍男子看了看,点头道:“此贼确实在运气驱毒,弟兄们,不能再等了,操家伙,一起上!”说着,他拔出腰间长刀,带着其他四个蒙面大汉朝白衣男子靠近。

    一旁的阳川海见状,纵身一跃挡在白衣男子身前,拔出剑来,喝道:“乘人之危,也太不光明磊落了吧?”

    带头的黑衣长袍男子脸露疑色,不解道:“小子,刚才我听你们两人讲话,似乎你也在找他算账,为何此时却要倒戈助他?我与他有杀师之仇,你莫阻拦,快快走开!”

    一个黑衣大汉一脸不耐烦的瞥了阳川海一眼,道:“跟这毛头小子费什么口舌,上!”说着,他抡臂一挥,手中的夺命铁双环直砸向阳川海的胸部而去。

    阳川海也不二话,侧身略一躲闪,然后使出一招沧海剑法之“海晏河清”。那使夺命铁双环的蒙面大汉没料到阳川海剑法如此精妙,一时大意,竟然“噗嗤”一声被刺中裤子,露出毛茸茸的大腿来。那个稍矮的蒙面大汉一惊,赶紧操家伙上前袭向阳川海,三人顿时你来我往,刀、剑、环铿锵相击,打得是不可开交。

    与两个蒙面大汉缠斗了三十多个回合,阳川海并不落下风,觉得这几人手上功夫并无过人之处,寻思道:“此五人江湖称‘白额五毒’,看来是用毒高手,武艺并不算高明,也难怪我一人能独挡他二人这么多招。”

    情况正如阳川海所猜想的那样,这“白额五毒”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用毒高手,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但论拳脚功夫,实在不算高明。另外三个蒙面大汉见久攻不下,不由有些着急,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加入打斗。带头的黑衣长袍男子不想耽搁时间,大声道:“三弟、四弟,你们且退后。”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琉璃瓶子来。那两个打斗的蒙面大汉知他意思,猛然强攻两下将阳川海逼退一步,便往后纵跳撤回至带头大哥身后。

    阳川海见这情形,知道对方是要准备用毒烟之类的来攻击他,暗道不好。在这危急关头,他瞥见了脚底下有一块数十斤重的较大石头,当下他急中生智,迅速收起剑,弯身将那块石头搬起,高高抛起至空中,然后用尽全身气力,使出玄阳掌之“水印长天”,重重击向那空中的大石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空中的大石块碎裂开来,散成大大小小的数十块,像弓弩射出的迅急飞弹般向前乱飞。“白额五毒”一看不妙,赶紧转身后退数十步。阳川海乘此之机,迅速背起正在闭目运气的白衣男子,施展轻功,往竹林深处飞身离去。

    那竹林甚为广袤,绿茫茫连成一片看不到头,因而是天然的藏身屏障。阳川海全力飞奔,不敢怠慢,他一路上还故意绕来绕去,多窜了几个山林岔道,好让尾随敌人找不到北。足足跑了半个时辰,他觉得很是疲累,猜想“白额五毒”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这里来的,才停下脚步来,将白衣男子放下。

    此时白衣男子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方才那吓人的惨白之色已然消失无踪,头上已经不再冒气了。他微微睁开眼睛,双目有了些神采。阳川海赶紧问道:“前辈,你现在感觉如何?”

    白衣男子缓缓点了点头,意思自己有所好转。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柄,若有所思了片刻,然后道:“小兄弟,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阳川海微笑着摆了摆手。

    白衣男子此时也不再咳嗽,继续道:“我看你为人侠义,为何要和那游清为友?”

    阳川海听了一愣,不知如何作答。白衣男子正声道:“那我且告诉你吧。昨日午后,我行至李家庄外的荒野树林里,在一片茶林处听到有女子哭泣之声,便上前探看,见那游清和一个光头男子在讲话,旁边有一个赤身裸体的乡间女子蜷缩着,不停哭泣。我猜定是此两人乘着四下无人,奸淫了那个乡间女子。我虽中毒受伤,但气不打一处来,便上前叱喝。那光头男子仓皇逃走了,游清落在后头,我便将这厮制住,并将他右臂经脉震断,废他一只手以警示他日后莫要再为非作歹。”

    阳川海听了,心头一震,不由愤懑,道:“原来游清竟是个衣冠禽兽!”他突然想起那晚柳晓然生气之事,心中一沉,暗道:“看来那晚,游清定是用了诡计或者欲行不轨,柳姑娘才会那么生气,哎,她定是气我不信她,气我宁可信那游清也不信她,所以一气之下愤然离去。”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深深自责起来。

    白衣男子问道:“怎么样,你还想帮你这个友人报仇吗?”阳川海一脸愧色,抱拳道:“晚辈知错了,哎,交友不慎,误信谗言,才有今日这般误会,还望前辈见谅!”

    白衣男子徐徐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道:“这不怪你,我呢,反而要感谢你,昨日至今,如果没有你,我恐怕难逃此劫啊。”他的声音越发洪亮了,也不再咳嗽,似乎那毒性已然被他用内力压制住了。他目光温和地看着阳川海,问道:“小兄弟,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阳川海抱拳道:“晚辈姓阳,字川海。请教前辈尊姓大名?”白衣男子笑着道:“敝人姓宋。”

    这时,外头突然有杂声传来。白衣男子立刻警觉,竖起手指贴在唇边,示意阳川海不要发声。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动静,方才放松下来。

    白衣男子道:“还有一事,我要告知与你。”阳川海认真倾听。白衣男子道:“那日我教训游清之前,听到他跟那光头男子讨价还价,说什么《灵运帖》在他身上,那光头男子说愿意出两千两银子,游清嫌钱少,说了些不卖之类的话。”

    阳川海眼睛一亮,道:“《灵运帖》?”白衣男子点头道:“对,这《灵运帖》是何物?那光头男子为何愿出重金求购?”

    阳川海有些激动,道:“这《灵运帖》是雁荡山派的重要古籍,相传是南朝名士谢灵运游雁荡山之时的手迹遗存。它虽非武学秘籍,但对雁荡山派而言颇为重要,我听说全派上下正在努力寻找。”白衣男子摇头道:“雁荡山派的人没想到,原来是出了内贼。”阳川海心头有些凝重,寻思道:“看来我得去找罗牛山前辈,或者唐兄宋兄,将此事告知他们才对。雁荡山派有游清这样的内贼,日后必定会事端频仍。”

    白衣男子看见十丈外有个山洞,便道:“阳兄弟,我想去那个山洞里,调息运气一两个时辰,恢复我的内力及真气。我看你还是继续赶你的路,我们就此别过了。”阳川海道:“宋前辈此言差矣,我若离去,那‘白额五毒’追到这里,你岂非凶多吉少?晚辈愿在此守候,待得前辈您祛除毒性,恢复了内力,再告辞也不迟。”

    白衣男子点头一笑,道:“我现在虽然有所恢复,但调息运气之时,确也烦恼别人的侵扰,你既这般侠义,愿意助我,那自然甚好了,哈哈!”说着,他起身往那个山洞走去,阳川海赶紧跟上。

    白衣男子进了山洞,旋即席地而坐,闭上双目,意领神随,以意导气,以气运身,专心致志的让体内真气在各大要穴之间运转起来。阳川海不敢怠慢,拔出长剑守在洞口,若那“白额五毒”寻上门来,他便欲与之再打斗一番。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中午。日头炽盛,将山野大地也晒得温暖起来。阳川海腹中感到饥饿,但他不敢擅自离开,仍然提高警惕,持剑守在山洞门口。他心道:“过了多个时辰了,估计宋前辈的运气疗伤也差不多了,所幸那‘白额五毒’没寻到这里来,今日或许只是有惊无险了。”想到这里,他心头渐渐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两个时辰,阳川海觉得有些疲困,便走出洞口几步,伸了伸腰,将筋骨活动一番。他正觉得浑身上下通泰舒坦之际,突然有个笑声从山坡上传来:“哈哈,果然是在这里。”

    阳川海心头一凛,扭头一看,顿时大惊。只见那“白额五毒”跟在两个人身后朝这里走来,那两个人居然是“黑掌鹰王”王不归和灵隐寺里遇见过的司马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