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知道是不是重回卧室睡了一晚的关系，这天周愚写作十分顺利，整个上午屁股没离开过座位。虞伽也不来黏他，整理完乐谱，就扮家家似的布置起咖啡小点心。以往这些周愚为她做的事，今天自己捣饬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等看到周愚合上电脑舒展身子时，虞伽便端着摆好的茶盘来到写字台。
“大叔辛苦啦，大叔尝尝我冲的咖啡。”
周愚很是欣然，注意到女孩的巧心思。咖啡打上了拉花，虽不及店家手艺精细，但图案总算有型。自己爱喝热拿铁，加奶不加糖。虞伽冲的咖啡也全都按着他的喜好。
“有心了丫头。”
虞伽开心笑道：“大叔不觉得难喝就好，我可是练了好久呢。”
周愚呷了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弱弱地问：“家里有那么多牛奶吗？”
虞伽白了他一眼“金牛座！”
周愚尴尬地低下头，借着咖啡杯的掩护嘟哝道，“我不是在计较。”
“哼！你就是担心我浪费牛奶练拉花。”
周愚心虚得不敢回应。
“抠搜大叔！安啦，我是用洗洁精练的。洗洁精的泡沫比牛奶多，练习效果一样。”
“哈哈，我就说嘛。”
虞伽冲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周愚假装没看见。虞伽可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去，“人家好心给你冲咖啡，你还计较这计较那，不行，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虞伽拿出整理好的乐谱放在男人面前。“要是你写的词不好，你就完蛋了！”
“哇~好厉害。”
“你都还没看就说厉害？虚伪的男人！”
“我是说这么厚一叠...很厉害...”
“少来。后面几页是我译的简谱，怕你看不懂。”
“没事，我会看五线谱。”男人镇定地说。
“你会读五线谱？”
“会一点，小学音乐课学的就是五线谱。”
虞伽“啧啧”地看着眼前的“老古董”，“别告诉我你还学过乐器哦。”
周愚抬头想了想说：“乐器啊，沙锤算吗？我会打节拍。”
“呵，怎么不说你会敲木鱼呢？”
明知是吐槽，周愚便不接话。
“要不要我先唱一遍给你听？”
“好呀。”
虞伽照着乐谱哼唱。周愚还是第一这么近地听她在耳边唱歌，初时尚在辨听旋律轻重，然而渐渐嗅到虞伽的气息，周愚的注意力便被无形拆解。抬眼间又见到女孩脖颈白皙如雪，他更是乱了方寸。
一遍唱完，“大叔觉得这个节奏可以吗？要不要我再试一遍把编曲节拍改快些？”
“呃，大致有概念了，容我想想。”周愚心里却说：不能靠这么近，完全没听进去啊。
虞伽自己似对部分小节不太满意，说要再改改，拿起线谱稿琢磨去了。
难得过了饭点虞伽还呆在屋里没半点动静，也不见有外卖送来，周愚好奇她是不是改谱改得太过认真，以至废寝忘食，于是去卧室叫她。走进房间，见到背对着自己的虞伽，周愚感觉出她情绪异样。“丫头，吃饭了丫头。”周愚轻轻叫了两声，虞伽忽然慌乱地合上笔记本，并顺手拔了电源，似有不想让周愚看的东西。
“来了。”说完，她低头匆忙走出房间。
周愚心想：这是笔记本电脑，合上盖拔掉电源线并不等于关机啊，翻开不还都显示的吗。然而即便再有好奇心，他也不会去做那种窥探女孩隐私的猥琐事。更何况看虞伽的反应，那里面一定藏着她特别在意的东西。
虞伽也很快想到这茬，饭桌上她忽然问周愚：“你没看我的电脑吧。”
周愚摇头回答：“没有。”
虞伽来回扒着饭，却看不出要吃的样子。
周愚担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没胃口？”
这一问不打紧，只见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周愚瞬间慌了神，忙抽出纸巾过去安慰：“丫头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虞伽没接，却直接伏在周愚肩上埋头哭了起来。周愚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不想虞伽反而揪紧他的衣领哭得更猛了。
这下苦了周愚。递纸巾时他弯着上身，然而女孩哭势来得猝不及防，当下只好半蹲着保持身位。周愚看了看桌子另一边的座椅，心说：好吧，但愿我的老腿扛得住。
事实上以他的腿力，时长只能按分秒计。于是他不得不以每次挪动极小的范围来探索最佳姿势，最后采用了挺拔上身，两腿轮换的单膝跪姿。若非虞伽在尽情痛哭，不然也一定感觉到别扭。
很久，周愚只感到眼前发黑双腿发麻快要没知觉了，女孩的哭泣终于渐收渐缓。
“大叔，我想去沙发那边坐可以吗？”
周愚内心一个解放的声音在呐喊：我也想啊~~~
“丫头，要，要不你先...”
虞伽诧异之下才察觉周愚的奇怪姿势，心中过意不去，扶住周愚说：“是我连累大叔了。”
“别这么说，你刚才的样子我很担心，不知你遇到什么事情还是受了什么委曲。”周愚边说边艰难地撑起，一时还站不稳当，虞伽搀着他慢慢坐到沙发上。两人各自缓了一会儿，虞伽平复着心情，周愚则是在做腿部伸展。
“大叔，谢谢你关心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哭不完全是伤心难过，而是想跟过去有个告别。”虞伽的状态慢慢恢复，话语间有种释然。周愚的心也稍稍放下，听她缓缓倾诉。
“我之前有个交往了很久的...朋友，”虞伽顿了顿，看到周愚令她安心的眼神，于是接着说：“我和潘达认识8年，交往8年。潘达是我第一个...”
虽能预料以虞伽的性格年少时多有大胆出格举动，却没想到她在未成年就遭遇那样的恋情。周愚意外之余，更莫名地担忧和心疼眼前这个女孩。
“自始至终周围都是各种反对的声音，原以为只要我们认定彼此就不用管其他的。可最后我们还是在前年圣诞夜分了手。没过多久潘达就结婚了。”
周愚注意到虞伽说“结婚”时眼睛里多的是淡然而非留恋。
“本来已经各自安好，前几天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想了解她的近況。在网上看到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也替她高兴，只是我一时手贱，在她vlog下面留了祝福的话。事后我才想起留言用的是你的账号。我是不是很傻很可笑？”
周愚温和地摇摇头，“不可笑，是傻得有点可爱，不过呢，有我做护盾，丫头可以放心。”
虞伽大概是倦了，她慢慢躺下把头枕在周愚的腿上。“我今天又登上去看，没想到她回复了。她应该猜到是我用别人的账号留言。她回复：‘爱过不会忘记祝你也有新的开始’。”又有眼泪要从虞伽的眼眶里涌出来，只是这一次，她轻轻抹了抹之后就再也没有流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且让人安心，虞伽没有再纠结，纵然曾经刻骨铭心，也已经变成美好的记忆沉在心底，不会伤害她了。周愚靠在沙发上回想自己，也有很多美好的碎片，也曾无数次地将它们拼合在一起组成记忆，然后用那些片段掩盖伤痛。可是，痛真的能完全忘记吗？
“大叔，你难过的时候会干什么？”虞伽闭着眼轻声问，仿佛是在梦呓。
“会望着天空发呆。”
“有看到什么吗？”
“天空的颜色，从白天到夜晚，从黎明到日出。”
“看它怎么变化吗？”
周愚沉思片刻，“看得久了会有奇妙的感觉。夜晚就像是有人将蓝色的纱一层一层地盖在天空，让它变得深暗，天亮的时候再一层一层揭下来，还原到最初的蓝。”
“大叔看到的夜晚不是黑色，是很深很深的蓝？”
“也许我们辨不清天空的颜色，是因为无法望到更深远的地方。”
“更深远的...是有星星在的地方吗...姥姥说，天上的星星是装在袋子里的玻璃球，袋子破了，玻璃球就撒落得到处都是...”虞伽的说话声越来越轻，也许是在说给梦里的自己。
周愚忍不住轻抚她的头发。这是虞伽第一次对他流露心底的柔软，竟让他有了想好好保护、照顾这个女孩的念头。
天空的颜色不会都被看见。有时净得让人置身其中恍如自己也一尘不染，有时暗得深不见底似将万物吞入无尽无穷。
“大叔辛苦啦，大叔尝尝我冲的咖啡。”
周愚很是欣然，注意到女孩的巧心思。咖啡打上了拉花，虽不及店家手艺精细，但图案总算有型。自己爱喝热拿铁，加奶不加糖。虞伽冲的咖啡也全都按着他的喜好。
“有心了丫头。”
虞伽开心笑道：“大叔不觉得难喝就好，我可是练了好久呢。”
周愚呷了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弱弱地问：“家里有那么多牛奶吗？”
虞伽白了他一眼“金牛座！”
周愚尴尬地低下头，借着咖啡杯的掩护嘟哝道，“我不是在计较。”
“哼！你就是担心我浪费牛奶练拉花。”
周愚心虚得不敢回应。
“抠搜大叔！安啦，我是用洗洁精练的。洗洁精的泡沫比牛奶多，练习效果一样。”
“哈哈，我就说嘛。”
虞伽冲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周愚假装没看见。虞伽可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去，“人家好心给你冲咖啡，你还计较这计较那，不行，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虞伽拿出整理好的乐谱放在男人面前。“要是你写的词不好，你就完蛋了！”
“哇~好厉害。”
“你都还没看就说厉害？虚伪的男人！”
“我是说这么厚一叠...很厉害...”
“少来。后面几页是我译的简谱，怕你看不懂。”
“没事，我会看五线谱。”男人镇定地说。
“你会读五线谱？”
“会一点，小学音乐课学的就是五线谱。”
虞伽“啧啧”地看着眼前的“老古董”，“别告诉我你还学过乐器哦。”
周愚抬头想了想说：“乐器啊，沙锤算吗？我会打节拍。”
“呵，怎么不说你会敲木鱼呢？”
明知是吐槽，周愚便不接话。
“要不要我先唱一遍给你听？”
“好呀。”
虞伽照着乐谱哼唱。周愚还是第一这么近地听她在耳边唱歌，初时尚在辨听旋律轻重，然而渐渐嗅到虞伽的气息，周愚的注意力便被无形拆解。抬眼间又见到女孩脖颈白皙如雪，他更是乱了方寸。
一遍唱完，“大叔觉得这个节奏可以吗？要不要我再试一遍把编曲节拍改快些？”
“呃，大致有概念了，容我想想。”周愚心里却说：不能靠这么近，完全没听进去啊。
虞伽自己似对部分小节不太满意，说要再改改，拿起线谱稿琢磨去了。
难得过了饭点虞伽还呆在屋里没半点动静，也不见有外卖送来，周愚好奇她是不是改谱改得太过认真，以至废寝忘食，于是去卧室叫她。走进房间，见到背对着自己的虞伽，周愚感觉出她情绪异样。“丫头，吃饭了丫头。”周愚轻轻叫了两声，虞伽忽然慌乱地合上笔记本，并顺手拔了电源，似有不想让周愚看的东西。
“来了。”说完，她低头匆忙走出房间。
周愚心想：这是笔记本电脑，合上盖拔掉电源线并不等于关机啊，翻开不还都显示的吗。然而即便再有好奇心，他也不会去做那种窥探女孩隐私的猥琐事。更何况看虞伽的反应，那里面一定藏着她特别在意的东西。
虞伽也很快想到这茬，饭桌上她忽然问周愚：“你没看我的电脑吧。”
周愚摇头回答：“没有。”
虞伽来回扒着饭，却看不出要吃的样子。
周愚担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没胃口？”
这一问不打紧，只见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周愚瞬间慌了神，忙抽出纸巾过去安慰：“丫头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虞伽没接，却直接伏在周愚肩上埋头哭了起来。周愚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不想虞伽反而揪紧他的衣领哭得更猛了。
这下苦了周愚。递纸巾时他弯着上身，然而女孩哭势来得猝不及防，当下只好半蹲着保持身位。周愚看了看桌子另一边的座椅，心说：好吧，但愿我的老腿扛得住。
事实上以他的腿力，时长只能按分秒计。于是他不得不以每次挪动极小的范围来探索最佳姿势，最后采用了挺拔上身，两腿轮换的单膝跪姿。若非虞伽在尽情痛哭，不然也一定感觉到别扭。
很久，周愚只感到眼前发黑双腿发麻快要没知觉了，女孩的哭泣终于渐收渐缓。
“大叔，我想去沙发那边坐可以吗？”
周愚内心一个解放的声音在呐喊：我也想啊~~~
“丫头，要，要不你先...”
虞伽诧异之下才察觉周愚的奇怪姿势，心中过意不去，扶住周愚说：“是我连累大叔了。”
“别这么说，你刚才的样子我很担心，不知你遇到什么事情还是受了什么委曲。”周愚边说边艰难地撑起，一时还站不稳当，虞伽搀着他慢慢坐到沙发上。两人各自缓了一会儿，虞伽平复着心情，周愚则是在做腿部伸展。
“大叔，谢谢你关心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哭不完全是伤心难过，而是想跟过去有个告别。”虞伽的状态慢慢恢复，话语间有种释然。周愚的心也稍稍放下，听她缓缓倾诉。
“我之前有个交往了很久的...朋友，”虞伽顿了顿，看到周愚令她安心的眼神，于是接着说：“我和潘达认识8年，交往8年。潘达是我第一个...”
虽能预料以虞伽的性格年少时多有大胆出格举动，却没想到她在未成年就遭遇那样的恋情。周愚意外之余，更莫名地担忧和心疼眼前这个女孩。
“自始至终周围都是各种反对的声音，原以为只要我们认定彼此就不用管其他的。可最后我们还是在前年圣诞夜分了手。没过多久潘达就结婚了。”
周愚注意到虞伽说“结婚”时眼睛里多的是淡然而非留恋。
“本来已经各自安好，前几天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想了解她的近況。在网上看到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也替她高兴，只是我一时手贱，在她vlog下面留了祝福的话。事后我才想起留言用的是你的账号。我是不是很傻很可笑？”
周愚温和地摇摇头，“不可笑，是傻得有点可爱，不过呢，有我做护盾，丫头可以放心。”
虞伽大概是倦了，她慢慢躺下把头枕在周愚的腿上。“我今天又登上去看，没想到她回复了。她应该猜到是我用别人的账号留言。她回复：‘爱过不会忘记祝你也有新的开始’。”又有眼泪要从虞伽的眼眶里涌出来，只是这一次，她轻轻抹了抹之后就再也没有流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且让人安心，虞伽没有再纠结，纵然曾经刻骨铭心，也已经变成美好的记忆沉在心底，不会伤害她了。周愚靠在沙发上回想自己，也有很多美好的碎片，也曾无数次地将它们拼合在一起组成记忆，然后用那些片段掩盖伤痛。可是，痛真的能完全忘记吗？
“大叔，你难过的时候会干什么？”虞伽闭着眼轻声问，仿佛是在梦呓。
“会望着天空发呆。”
“有看到什么吗？”
“天空的颜色，从白天到夜晚，从黎明到日出。”
“看它怎么变化吗？”
周愚沉思片刻，“看得久了会有奇妙的感觉。夜晚就像是有人将蓝色的纱一层一层地盖在天空，让它变得深暗，天亮的时候再一层一层揭下来，还原到最初的蓝。”
“大叔看到的夜晚不是黑色，是很深很深的蓝？”
“也许我们辨不清天空的颜色，是因为无法望到更深远的地方。”
“更深远的...是有星星在的地方吗...姥姥说，天上的星星是装在袋子里的玻璃球，袋子破了，玻璃球就撒落得到处都是...”虞伽的说话声越来越轻，也许是在说给梦里的自己。
周愚忍不住轻抚她的头发。这是虞伽第一次对他流露心底的柔软，竟让他有了想好好保护、照顾这个女孩的念头。
天空的颜色不会都被看见。有时净得让人置身其中恍如自己也一尘不染，有时暗得深不见底似将万物吞入无尽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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