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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玩笑 1. 失落航班(Lost the flight)

    “…Tower,MG-660isready.Requestdeparture.(塔台,660次航班准备就绪,请求起飞。)”

    “Rogerthat.Clearedfortakeoff.(塔台收到,准许起飞)”

    “……“

    “……襟翼收上,过度灯灭。“两位老搭档默契沟通,熟练的操作流程下航班如过去数十次一样平稳起飞。

    又是一趟早已默背下的航线,熟悉无比的旅程。

    “调定航向,臭小子。“雷诺利对身边PM(监控飞行员)说道,他手里还攥着手机,妻子搂着屏幕中扎着小辫的可爱女孩正冲着他兴高采烈唱着生日歌。

    “祝爸爸35岁生日快乐!“女儿在沙发上蹦蹦跳跳,虽然女儿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卡顿好像有些发紫怪异,但那份独属于他的亲昵与温暖仍看得他恨不得立刻跳下飞机跑回家中团聚。

    “宝贝,爸爸爱你。“看了一眼仔仔细细排查核对参数的副手,他别过头擦着眼泪说着。

    年事已高,在公司怂恿你争我夺的比拼中他不得不牺牲了自己35岁的生日,关机后面盔下他轻轻颤抖。

    ……

    谢知青拿着登机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座位上放着一份今日的黑白早报。

    他是去看岚子母亲的,十几年没回过母星,没想到地球的发展几乎还停滞在不知多少年以前。

    也只是想想,他望着舷窗外一片白茫茫看不清景物的浓雾发呆。登机前他就注意到机站跑道数十尺外就被大雾覆盖,这么低的能见度航班居然也没相关提示,唉,但愿诸事平安吧。

    戴上眼罩,他靠在椅背上摸索着袖口手腕处挂着的一串檀木佛珠,心神变得宁静他沉沉睡去。

    梦中时间总是流逝很快,谢知青愣神的功夫就已踏在云端。茫然的看向四周,天地间除了白雾与阳光什么也没有。

    “谢叔!”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知青扭过头,深灰色虬结的身躯,于白雾间零碎飘散的白发,高岚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双墨绿色的眸子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是小岚啊,哈哈哈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梦里任谁也难以察觉虚幻与现实,他热情的走上前拥抱着高岚,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尽管看起来模样有些吓人可在爱你的人眼里那都可以忽略。

    片刻沉默。

    “叔,一会儿你醒了就跟着乘务员躲她房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也别开门。”高岚抱着他轻声说,语气沉重。

    “好好好,叔听你的,你这小子一天净说胡话呢。”谢知青摸索着口袋把几颗茶糖塞到高岚手心,他这才注意到高岚身上满是裂痕,缝隙中流淌着白色的炙光。

    “我不能坚持太久,已经烧干一颗彗星了…”高岚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身形渐渐模糊,只留下虚抱着什么的他驻足在云层之间。

    ……

    “操!给老子滚开!”粗重的吼声伴随吵闹的喧嚣在耳边炸响,谢知青取下眼罩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客舱里乱成一团,人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还有人拿着行李就要往过道里走。两名乘务员挤在中央耐心的不住解释,可焦急的神态此时也爬满她们的脸。

    这是怎么了?

    回忆着梦中的破碎片段,谢知青轻手轻脚站起身,客舱里乱成一团,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执拗的抓着空姐的手要求跳伞云云。

    民航还能跳伞?

    谢知青有些无语,慌乱间没人注意他,他挪动脚步走到餐车旁边,在机长从眼前走过后快速取出两块面包塞入大衣之中。

    在机长不住的摆手示意下众人才算安静下来,沉稳冷静的机长留着干练打着发胶的短发,一字一句的说:“大家稍安毋躁,这种情况我们之前也是遇见过的,只是受大雾影响航线暂时偏离而已,请大家不要惊慌。”

    谢知青向后退站在通道尽头,机长背对着他,他能看到机长白色制服背后渗湿的大块盐渍。

    不,他在撒谎。

    谢知青心思急转,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路过茶水间,在机长与一众乘务员安抚众人情绪之时找到空姐未上锁的小隔间钻入,反扭上锁芯接着脱掉自己的大衣。

    “我们的通信只是暂时受到干扰,相信我们,我们会很快排查故障…”模模糊糊的声音隔着玻璃传入耳中,谢知青扎起袖口,左手臂青筋暴起的皮肤下交替闪起几点小灯。

    客舱内。

    “不行,你们这一路上这么说我都听腻了,你看外面跟糊了一层糨糊似的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撞到哪个山上,你们必须给个办法。”还有几个不听劝告的乘客吼叫者,事故一直未能得到解决,任谁也会心慌的。

    “我们民航客机没有配备降落伞,大家请相信我们好吗?”机长宠辱不惊的解释着,他看起来脾气似乎好的过分。

    而就在气氛慢慢降温,人们浮躁的心绪变得平稳之际异变突生!

    左侧第二排,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惊恐的瞪大眼睛,众人随着那一声拍在舱外的闷响望向母亲身边舷窗,浓密的、什么也看不清的大雾之中,一只黑漆漆的手掌在强烈的对比下重重拍在机舱的玻璃上!

    “有鬼啊!!”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已经被吓傻了,这百米的高空一双清晰可见掌纹的手,任谁看了都会发疯的。

    客舱内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只不过这一次只剩恐慌,因为他们发现几乎没有能见度的大雾里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手掌以奇怪的韵律落在舷窗外,甚至有模糊看不清面容的脸庞朝内探视,和坐在内侧的乘客看了个对眼。

    外面的嘈杂间接影响到谢知青的心境,他启动了几次这个老朋友才缓缓开机,“猎宝人谢知青”六个汉字显示在投影到门板上的全息屏幕里,谢知青长舒口气打开操作界面,点击了潜伏模式。

    “正在为您探查周边环境…”自己的老伙伴也许是年久失修了,就像几十年也未动过拳脚的自己一样加载的速度堪比乌龟爬行,他的额头渗出热汗,狭窄的屋子里空气不怎么流通,他撕开大衣把门把手绑死在桌腿上,这样一来外面怎么开锁也打不开。

    “快点啊老伙计…”谢知青看着被呼出热气模糊的玻璃外露着古怪表情的空姐,惨笑一下不断在心底暗暗祈祷。

    飞机内的乱像还在不断持续着,有人已经开始在飞机内部流窜,仅凭几名工作人员很难拦住全部乘客,还是让一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钻出了通道。

    外界已经失连,他们谁也指望不上。

    李长贵是个刚从荷兰留学回来的留学生,此刻仗着人高马大以及熟悉一些航空知识的他拍开阻拦上来的空姐,步伐很快的进入驾驶区,不顾一切用消防斧破坏掉锁头就想拎出驾驶员打一顿。

    在他心里这两个驾驶员就是吃干饭的,这十多个小时都没联系上地面连猪都不如!

    他愤怒的捏紧拳头,心中早已盘算好了该怎么打碎驾驶员的下巴。

    可在拉开门的一瞬间他直接傻了,前所未有的惊悚跟几秒前他冒出的怒火一样瞬间占满了他的心神,连带着身后视线看进来的空姐一起呆立当场。

    驾驶舱外依旧是不见丝毫能见度的厚重雾霾,仪表盘飞转,所有的示数和指针都好像磕了药的赌徒发疯似的无规律乱摆,随着一串嘀嘀嘀的警报声两名驾驶员斜仰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两双眼睛绕过椅背直勾勾地盯着闯入的二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我操!”李长贵猛地一把关上舱门用后背牢牢抵住,他的反应不能不说出色,因为就在屋门关上的一刹那空姐胸前的对讲机开始传出嘶啦嘶啦的电流声,一道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男性嗓音从扬声器里传出,那是雷诺利:

    “小言啊,你去跟机长说,我们可能要进行CFIT(可控飞行撞地)操作,放心,飞行状态稳定,危险已经解除…”在空姐精致妆容底下惨白的面色中,李长贵全身都打起了寒颤。

    “叮咚!各位旅客,我们已经成功与地面取得联系,快速存储记录器显示飞机并无异常,请大家放心,MG660航班将保证您的身心安全…”不合时宜的电子声在机舱内响起,就连机长也喘息着松了口气,他嗓子都喊哑了。

    可站在驾驶舱外的二人却已经汗毛倒竖,这辨识度极高的嗓音正与空姐手中仍在不断说话的男人一模一样。

    ……

    “什么!?”谢知青听着外面的播报声,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开门,手臂上显示的航行节数居然为零,这让他简直说不出话来,不大的玻璃外空姐气呼呼的敲打着屋门,似乎对这个“内衣贼”忍耐到了极限。

    几分钟后随着李长贵失魂落魄的到来以及几小时仍不见变化的恒久等待,最终的狂乱彻底爆发了。

    有人居然笑了,谢知青望着门外扑倒空姐的年轻男子手轻轻发抖,他听着耳边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别过了头。

    驾驶员死了?这怎么可能?

    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看不到,他眼前只有过道上狼与羊在地面上的殊死搏斗,感觉门外客舱里震动和叫骂超过一个频率,连自己这的玻璃都嗡嗡作响。

    手臂上拨出的电话基本都是第二声盲音后被挂断,谢知青查阅着收藏家保存在他们猎宝器内的资料,蹲在板凳上希望能发现一些自救的方法。

    他关了小屋里的灯。

    直到不知多久后的一道红色出现在他门上时谢知青放弃了,或许是起了冲突,或许是对生命无望绝望后的发泄与暴怒,打砸与搏斗远远都波及到了这里。

    或许那里已经成为地狱。

    谢知青身体不住颤抖,地上堪堪爬起没多久的空姐在角落一双双手出现后被提着脚踝拽进了客舱内,而那个牡丹花下死的年轻乘客直接被好像得了失心疯的李长贵用消防斧当着谢知青的面在走廊爆了头。

    谢知青早就关了灯,对方似乎也并未注意自己这里,提着滴血斧头的男人渐渐远去了,他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手指捻着佛珠嘴里哆哆嗦嗦的念着静心咒。

    如果不是小岚的提醒,也许他早就死了,不,甚至连也许也没有。

    舱内似乎已经成为恶魔的乐园,罪恶与欲念在年轻的身体里发酵,在与世隔绝且毫无生还可能的乐土里,他们脑中想的都只有一件事。

    跟我们一起下地狱。

    在那已经让人麻木的响动中谢知青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缓缓合上眼,黑暗中他想起高岚妈妈牵着小岚走到自己面前时的话:“哎呀谢老板怎么在空间站也能碰到你啊…小岚,快跟你谢叔打声招呼。”

    想到后来一日酒后醒来无边的懊悔,现在的谢知青眼皮跳动。

    “我明白了,呵呵。”他舔舐着汗水的干涩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这是我的业障,佛陀没能饶恕我的罪孽…”

    ……

    无边的黑暗后是逐渐清晰的问询声,房门被人暴力破开,软软的手臂被人架起谢知青这才悠悠转醒,他不管不顾地叫喊着流着泪被人从舱门扶梯上抬下。

    他用力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俩人,闷着头向前奔跑,他害怕出现的一切,也许是恶鬼也许是阴差?

    谁知道呢。

    他适应强光的双眼渐渐睁开,眼前依旧是潮湿的空气以及浓密的大雾,此刻的他矗立在百米的飞机跑道上已是跑出很远,凉风吹过,背后是滑行了很远却并未起飞的MG660民航客机,救援人员和医护奔走从机舱内抬出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眼前百米外是清晰可见的机场大楼,熟悉的轮廓下,雾气中闪烁着红蓝相间警灯的车辆排着队正朝这里赶来。

    “哈哈!哈哈哈哈!“谢知青赃污的脸上挤出夸张的大笑。他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一句英文”Nyarlathotep…Nyarlathotep…“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半百的老人弯着腰笑的直不起身,细密的雨丝打在他撕碎的薄衫与白发上无情的嘲弄着,声音从两侧无边的草地传出很远。

    雨滴很冷,却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