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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风起夕阳如画,寒霜落泪滴成花

    群山环伺,流水相伴。

    已经是金秋时节了,这个时候是这个村庄里的人们已经纷纷来到了属于他们的战场,这片丰饶的土地因为他们的努力,赐予了他们漫山遍野的金黄。山脚下,乡间,田野,秋风吹过,荡起一大片麦浪,这不仅仅是神赐予的丰收,更是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创造出的奇迹。

    小河临近村庄的岸边,遍布着田地,此时正午,有十几位村民在田地里,戴着草帽,弯着腰在田里做农活,在田的一旁有几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光着上身坐在地上用田边剩下的半木桶水和着泥巴玩儿,他们有着最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他们的皮肤是偏小麦色的,是充满阳光健康的颜色,他们现在正在用那些泥巴创造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充满创造力的富有幻想的世界,那是世界上最旖旎美丽的世界。

    玩儿着玩儿着,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男孩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站了起来,他把脸探起来,满是泥巴,还有一部分变干了成为了土块,那脏兮兮的小脸看着一旁的地里,那边有个的孩子,六七岁大的样子,两只手里抱着快有他高的一捆麦秆,用白白净净的有点婴儿肥的脸庞呆呆着望着他们,张着小嘴,里面好像有着亮晶晶的口水。刚刚在玩儿泥巴的男孩儿看向了他:“歪,笨娃儿,你看了好久了,是不是想一起玩儿?”小胖娃儿听着这问话,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意识到自己因为走神差点口水都流了出来,两抹红色从他白净的脸底泛了出来,他收回那种眼巴巴望着的神情,又迟疑了一小下,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麦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候,有一只大手突然拍到了他的脑袋瓜上,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趣道:“你这小屁孩,去玩儿泥巴去,我替你送麦秆儿。”,笨娃儿用力甩了甩头,把那大手甩了下去,说:“不要。”

    这时候笨娃儿突然听到了远处有人在呼喊他,他回过头来,冲那个扛着猎物背着猎弓的男人笑了笑,挥了挥手,摇摇晃晃的走到田边,放下了麦秆,走开了。那虎背熊腰的大汉看着他走向村子里,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最后又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那个刚刚问笨娃儿的那个孩子,用他那洪钟般的声音说:“虎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笨娃儿。”虎子闻言撇了撇嘴,没有理他,那汉子也不在意,只是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笨娃儿一个人向着村子里走过去,走到了村口,看到了那个喊他的人,那是个女孩儿,年方二八,眉毛弯弯,鼻儿挺挺,笑起来眼睛和月牙儿一般。

    那女孩儿见到他,就把脸板起来说:“知道错了嘛?”伸出一只手,想要掐他的脸,笨娃儿想要躲开,可是没有来得及,就被那姐姐眼疾手快地拿下了,那笨娃儿眼神幽怨地看了看她,他的胖脸被肆意揉捏。笨娃儿生无可恋地望着这个世界,感觉灰色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色调,女孩儿看见他这副神情,突然忍俊不禁:“咋啊?不服吗?”说完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他的胖脸上揉捏,过了好一阵儿,那女孩儿好像是想起了正事,拖着他就走,风风火火地只丢下了一句话:“完了,忘了爷爷还要找你了。”

    ............

    “尘娃儿啊,以后可不能乱跑了啊,记住了没?”笨娃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了村长身后,村长在前面慢慢地踱着步,小尘儿就一步步地跟上。“爷爷,笨娃儿也没乱跑啊,他不就是,不就是......”村长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儿,女孩儿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把头撇到一边,表示不想理他。笨娃儿沉默着,往前走,他们三个一起走到了村子的最深处的那间茅草屋子前,村长上前敲了敲门,说:“闺女,孩子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别急坏了身子。”说完,摸了摸笨娃儿的头,弯下腰对他说:“孩子,你已经很棒了,但是这样会让大家担心的,知道吗?去吧,快回去吧。”笨娃儿推开房门,望向了他卧病在床的母亲,沉默的走向了床头,村长的声音传进来:“尘儿啊,你们娘俩先坐着,老头我先走了。”

    笨娃儿望着母亲,虽然已经模糊,但记忆中小时候的母亲,明明是那样明艳动人,他看着母亲脸上蔓出的几道皱纹,她泛白的嘴唇,她没有血色的脸庞,还有她那头花白的头发,原本那优雅的气质也被时间磨平,现在她浑身上下只散发着一股强大不屈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好心疼她,只是望着她,泪花便从笨娃儿的眼底泛了出来,张着嘴,轻声地说了句:“妈。”

    “尘儿,哭什么哭,你要记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咱们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了,妈妈只有你了,你要坚强......”

    “尘儿,你要心怀感恩,大伙儿都是咱家的恩人......”

    “尘儿,是妈没用,妈对不住你......”

    笨娃儿的妈妈卧在床上,看着他,看着他白嫩的手上出现的划痕和泥印,看着还是有点气喘的他,看着他眼底的泪花,她一边用手给笨娃儿擦眼泪,一边说着不许哭,要坚强,可是明明她自己说着说着眼里就开始湿润了,尽管语气还是那么的坚定,但她历经风霜的脸上却涌现着那么大的哀伤。

    笨娃儿再也绷不住了,伸出手抱住了他的母亲,把头埋在了母亲怀里,泪涌了出来,可是他忍着不发出声音,他想说很多很多的话,他想用自己仅会的几个简单的辞藻去表达出所有的爱——

    妈,我想给那些帮我们的人做点事。

    妈,我好感谢他们,我想快点长大,想有能力去报答他们。

    妈,生活上的压力,我想和您一起面对,一起承担,不想拖累您,我不想当拖油瓶。

    妈,我爱你。

    妈,您辛苦了。

    可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用稚嫩的声音哽咽着说:“妈,妈,我们都要好好的......”

    我们都要好好的。

    ............

    他叫司尘,从小和母亲生活这里,这个小村子里,他们母子俩是几年前的某一个雨夜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夜晚雨下的格外肆意,而且好似在深夜的时候还有雷暴出现。没人知道一个弱女子还有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是怎么在那么恶劣的天气挺过来的,而且距离这个村子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是百里外的岩城,也没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在哪儿。

    他们来到村里之后,村里人们商量了一下,看他们母子这么凄惨,便凑了凑给他们分了块地,母亲十分要强,不喜欢总是接受村民们的赠与,但村民们还是时常明里暗里帮衬着那位妈妈,可就算这样这二人的生活全靠母亲一个人维系,也很是艰难,再加上她体弱,这么些年下来,她积劳成疾,前段时间的某一天终于病倒在地,小司尘记得那个晚上,像往常一样,他已经被母亲哄好睡下,平时的他都是在梦乡中沉睡的很深很深,可偏偏那一天,他突然惊醒,就看到了母亲倒在了地上,手中还握着针线,他已经忘了那天是怎么艰难地把妈妈抬到床上的,但他还记得那天小木桌上微弱的灯火摇曳着他的影子,摇曳着他的心,他站在床边,无助,不知所措,他握着拳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第二天一早,鸡鸣响起,天微微亮,村长刚刚把门外的帘子卷起,发现有一个孩子在初春凌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原本白净的脸脏兮兮的,因为夜晚看不清路摔倒留下的血痂才刚刚结好,有的还有血往外沁,鼻头和眼睛都已经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寒风还是眼泪,脸上的泪痕一道一道,把留在脸上的土迹染成了泥水挂在脸上,眉毛上甚至还挂着点点微霜。那个孩子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在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但是那被泥弄花的小脸上依旧掩藏不了巨大的悲伤,他像一条被所有人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可怜的小狗。

    看着那张因为悲伤而有些变形的小屁孩的脸,村长心里突然也感到很压抑,他意识到不妙,忙问究竟怎么了,尘娃儿忍不住了,好不容易再次藏在心底的眼泪和悲伤一起决堤:“我娘,我娘......”等到尘儿解释完,村长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拉着他,向着村子深处的茅屋跑去......

    ............

    尘儿的妈妈晕倒了两天才醒来,村子里的李半仙被村长请过来拜了神,开了药,说是因为体内有暗伤,加上劳累过度,导致气血亏空,积劳成疾,还说让她好好休息,从那以后母亲还总是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做一些活,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他们母子俩也常常吃不饱饭,村里的大伙儿见状,也时常接济他们。

    母亲一直在教导尘儿要努力要自强,不要无故受人家恩惠,要知感恩,可自从她生病了之后,经常接受村民的善意,却她没有心力去报恩,便寄希望于尘儿,让孩子好好学习,考个功名,找个出路,之后再回来报答村子里的大家,而因为自己生病,她感到自责和焦急,从那以后,斥责儿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让他越来越勤地去借学堂季先生的书来学习。尘儿原本因为容易害羞不喜说话,被人们叫做笨娃儿,现在他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变得更加孤言寡语了,即使在村子里也总是独来独往,没有几个朋友。

    笨娃儿这些天也成总是想着要出去做些什么去感谢去报答他们,可是那样的话他觉得母亲一定会担心,还会生他的气。所以在笨娃儿下定决心的那天,一直等到母亲困乏睡着,才偷偷溜了出去。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世界真是充满诗意的啊,他不只一次的在心里感慨,清爽的秋风轻轻地拍到他的脸上,带来了前方的喜悦,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却有着一枚温柔的太阳,把世界都染成了温暖的明黄色,小路两旁长满了他不认识的小草,郁郁葱葱中还零零星星点缀着几朵色彩缤纷的小花,沿着小径走,很快就到了田边。

    村子里的人们见到他,都向他打着招呼,他们有些好奇这个小不点为什么会来到这边,。位正在倚着锄头歇息着的娘娘问他:“笨娃儿,你来这儿做什么?”笨娃儿看向了那位大娘,没想到竟然和大娘对视了,他小脸一红,但是没有把头撇开,而是很认真的盯着大娘的眼睛:“陈姨,我...我......”

    终于,在笨娃儿支支吾吾地说了老一会儿之后,才终于解释清楚,自己是来帮忙的。在认真听的那几位率真的庄稼人弄懂了他在说什么之后,都笑了起来。陈姨弯下了腰,摸着他的头,说:“帮什么帮啊,尘娃儿,你们娘俩也不容易,这些年的收成也是越来越好了,家家户户也不缺粮,尘娃儿听话,回去好好用功读书,等咱们尘儿考取了功名,到时候啊,我们大家还得靠你帮衬着哩,尘娃儿那么聪明,肯定可以考上的,况且尘儿现在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的,这是力气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莫要把尘儿累坏了。”

    笨娃儿听了这些话,摇了摇头,说:“尘儿很厉害的,你看!”回过头去捡麦秆,他怀抱着那些麦秆儿,勉勉强强地走到了田边,把怀里的麦秆堆到了田边,拍了拍小手,陈姨望着笨娃儿的背影,一脸心疼地摇了摇头,身后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背,说:“算了,算了,这孩子一片心意,随他去吧。”

    时间像个蹲在树上的小孩子,他就那样看着你,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久。很快就到了母亲醒来去找不见了的孩子,也正好是村长去看望尘儿母亲的时候,之后孙女鱼儿被村长派去找到了那个呆呆看着别人家孩子玩儿泥巴忘了时间的笨娃儿。

    ............

    村外的一处角落,有几个人影窸窸窣窣,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殿下这未免也太惨了吧。”有一个男人对着他们的队长说“队长,要不咱们偷偷给殿下送点东西吧。”

    那个被叫做队长的女孩儿翻了个白眼:“不是都吩咐了好几遍了吗,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啊。”

    那男人听了,无奈的摆了摆手:“好吧。”随即他又看着另一个还在认真观察着这座村子的女孩儿,说:“诶,我说小奈,咱们都看这片村庄好几年了,你还没有看腻啊?”

    那位小奈望着那处村庄,遍野的金黄映在她的眼底,橘红的夕阳仿佛要把她的心都要融化了:“这里,真的好美啊,你说不是吗?”

    男人没想到小奈会反过来问他,愣了一下,收起他那有点欠揍的笑容,看着周围的景色。

    这可能是每个人梦中的诗与远方吧,他想,回过神来,他看着小奈很认真的说:

    “嗯,真的很美,只是......”

    男人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的红霞。

    “不知道还能欣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