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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先人扶我顶(二)

    岑晨爸爸高中毕业的那一年,高考还没有恢复,这件事情也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否则以他的水准怎么也能够博一把,如果成了大学生,那就真的就是吃皇粮的存在了。

    奶奶的职务被大伯顶了,爷爷的也从钢厂调拨去了黄城制冷设备厂去了,所以岑晨爸爸没有加入钢厂,而是去了隶属于黄城有色金属集团下辖的第二钢铁厂,成为了技术员。

    很快岑晨爸爸就在厂里如鱼得水,他跟谁都能侃两句,只要一笑起来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很快就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在二钢一待就是十年,十年之中岑晨爸爸也和岑晨妈妈组建了家庭,岑晨也于86年,二十四节气立夏那天诞生,体重八斤二两。

    到了八十年代末,下海这个词突然热门了起来,所有聪明亦或是自认为聪明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加入了下海经商的大潮之中。

    岑晨爸爸也是下海大军中的一员,不顾公司领导朋友的苦口婆心劝阻,瞒着全家人直接裸辞。

    要知道大多数下海经商的人,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都是停薪留职的居多,这一裸辞,今后就从光荣的工人阶级彻底的成为“无产”阶级了。

    岑晨爸爸的用意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直接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十年的工作生涯,让他积蓄了不少的人脉,然后那就利用这些人脉开始了自己的经商之旅。

    其实现在想来岑晨爸爸的生意极为简单,也是跟全国下海经商人员的套路差不多,那就是倒,有的人倒腾衣服,有的人倒腾电子产品,岑晨爸爸胆子比较大,直接倒腾矿。

    彼时矿产还大都是计划经济,所有的矿产资源可谓是一车皮难求。

    于是岑晨爸爸的足迹就遍布于全国的各个矿区之中,大型国有矿场有,小型中型的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说矿石是一矿难求,但是这一矿难求的情况说的是知名的大型矿场。

    矿场这个东西,大多都集中在山坳坳里面,闭塞没有渠道。

    岑晨爸爸的到来受到矿方的热烈欢迎,正所谓郎有情妾有意。一方有矿石,一方有渠道。

    岑晨爸爸就带着矿石样品,在专业机构鉴定了矿石的品味之后,就带着品位鉴定书开始找买家。

    品位高的有人买,品位低的也是不愁卖。找好买家之后,岑晨爸爸就直接带着买方的采购直接去矿场,实地验货。

    那个时候的人都特别纯朴,极少出现买卖双方见面之后过河拆桥,把中间人踢到一边去。

    当然了岑晨爸爸也特别会做人,买卖双方上上下下也都被他照顾的十分周到,自然也不介意从中拿出几个点来作为他忙前忙后的辛苦费。

    于是几年的时间里面,岑晨爸爸的腰包瞬间就膨胀起来。成为了黄城第一批拿大哥大的老板,公文包里面更是随时放着几万的现金。

    在岑晨爸爸最辉煌的时候,岑晨至今记得有一次去黄城最好的一家名为金泉沙龙的大酒店吃饭,岑晨爸爸让他点菜,他也不客气,点了一个价格为600元椒盐烤蛇,要知道那个时候还在纺织厂上班的妈妈一个月工资只有120元。

    等菜上来了,岑晨就吃了一口,说了一句不好吃跟猪油渣子一个味道。

    这一个菜就是妈妈五个月的工资,当然妈妈也早已不用上班了,专职在家带他。

    不过岑晨妈妈热衷于打麻将,学校离家里很近,岑晨上学去了之后,岑晨妈妈就跟相熟的牌搭子码长城。放学要么在牌友家吃,要么在餐馆炒菜吃。

    那个时候岑晨年纪不大,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后来才知道妈妈打麻将打的都不小。

    这几年整个岑式家族也可谓是蒸蒸日上,不过好景不长,岑晨爸爸越来越多的客户效益开始下滑了,原本无所谓的几个点的中介费也开始变得锱铢必较了。

    按道理来说几年的积累,岑晨爸爸手中早就完成了最原始的资金积累。多了不好说几百万肯定是有的,要知道那个时候黄城的一套房子顶破天也才两万多三万不到。

    岑晨爸爸的好朋友也不止一次的劝他不要再大手大脚,把钱用来置业开公司,如果觉得置办公司太辛苦,多去买点房产店铺,以后收租金当个包租公都行。

    当然如果岑晨爸爸听了这个好朋友的话,那么估计这个故事就不会发生了,岑晨也会成为房二代,自己想努力就努力,不想努力就按时收租子了。

    钱来的太容易了,让岑晨爸爸开始变得膨胀起来了,花钱更是大手大脚,几年的下海经商生涯中,他已经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是呼朋唤友。

    身边跟着几个一直趴在身上吸血的蛭友,更恐怖的是他还沉迷于赌博,岑晨妈妈所谓的打的大的麻将跟岑晨爸爸的赌局比起来更是小巫见大巫。

    到后来岑晨爸爸才告诉岑晨一次经历。

    他在外地的一家街机厅里面玩扑克牌机,一晚上输了20万,输到后来街机厅的老板都不忍心了,劝他不要再玩了,并且退了他2万作为路费,并且语重心长的劝导他,让他不能再这么玩了,不然金山银山都会被他输完。

    这件事情发生在1994年。

    总而言之到了如今岑晨家道中落,原本想着生意做不成就做不成了,爷爷奶奶还劝岑晨爸爸回二钢上班,结果最后才知道,岑晨爸爸当年下海是直接裸辞的,现在彻底属于无业游民了。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岑晨妈妈倒也没有拋家弃子,反而不离不弃的守在岑晨和岑晨爸爸身边,用她的话来说,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只要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直鼓动岑晨爸爸在菜市场卖菜,岑晨爸爸进菜,她卖菜,她一直觉得这个生意做起来,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一家人吃喝开销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做惯了大生意的岑晨爸爸哪里看得上卖菜的三瓜两枣的,更是甩不开自己的面子,毕竟这么多年的岑总被叫习惯了,还沉迷于那一夜我也有百万雄兵的虚妄幻想之中。

    再之后岑晨爸爸就开始沉迷于酒精之中,半斤黄白之物下肚,他仿佛依旧是那个酒桌上觥筹交错,挥斥方遒的岑总。

    酗酒不说,虽说大钱没有,一日三餐的钱还是有的,岑晨妈妈虽然也抱怨,但是依旧在苦苦的支撑着。

    爷爷奶奶也时不时的塞钱给她补贴家用,岑晨妈妈相信总有一天岑晨爸爸会振作起来。

    可惜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朝着岑晨妈妈想象的方向发展,岑晨爸爸的脾气日间暴躁起来,骂人不说,甚至开始动手打人了,最严重的一次,岑晨妈妈被打的送到了医院。

    那一夜岑晨哭着抓住他爸爸的手死死的咬住,也许是岑晨眼神中的仇恨让他从酒精的失控中清醒了过来,马上抱着岑晨妈妈前往医院。

    白天岑晨的三个舅舅来了,其中二舅和三舅都是公安系统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打成这个惨样更是怒发冲冠,如果不是虚弱的妈妈在床上苦苦劝阻,岑晨爸爸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再然后,两人就离婚了,可能是哀莫大于心死,两人离婚时,岑晨妈妈妈妈抱着岑晨两个人痛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岑晨也再也没有和妈妈那边的亲戚有过什么交集,他并不恨他妈妈,更多的是怨不争气的父亲,是他把妈妈逼走的。

    只是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可以跟妈妈撒娇有妈妈的关爱会感觉到羡慕,他曾经也是和他们一样的。

    离婚之后,岑晨爸爸依然如同一潭死水,唯一变化的是改酗酒为喝点小酒,对岑晨更加的好,这种好参杂着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和深深的愧疚。毕竟是因为他莽撞冲动,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回到前面,大伯大妈双双下岗,两人的生活费仅仅只够岑晨堂哥生活费所需,每半年一次的高额学费更是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他们也是倾尽全力的帮助岑晨爸爸,希望他们振作起来,可惜时至今日依然没有看到一点点希望。

    日子久了他们就对爷爷奶奶总是补贴岑晨爸爸有了怨言,他们才是那个现在真真困难,需要帮助的家庭。

    爷爷和奶奶当然知道当下的岑晨爸爸就是个无底洞,但是俗话说百姓爱幺儿,帮助两个儿子的天平始终是向岑晨爸爸这边倾斜的。

    岑晨自小就聪明,家庭的巨变也让他的内心更加的敏感,在家里更是将自己保护的很好,这种所谓的自我保护,却更多的让他游离于家族之外,家里的长辈对他越好,他越是难受,为了爸爸的所作所为难受,更为爸爸的所作所为羞愧。

    于是努力的成为这个家庭里面的小透明,说话都是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怕惹的别人不快。

    只有在表弟和同学朋友面前,才是那个活泼开朗的阳光少年。

    而爷爷之所以来千里之外的大姑家里散心,也是因为看不惯岑晨爸爸的颓废,但是老人家读书不多,脾气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一来二去就三天两头吵架。

    经年累月的倒贴,让老两口的积蓄日见枯竭,而岑晨爸爸还是每天醉生梦死,正好这个时候门口的一家开水房贴出了转让的告示。

    这家开水房开了大概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时间里面附近居民的生活习惯都被这个开水房改变了。

    原本自己在家烧开水,一算时间成本和燃料成本,还真不如去开水房打水来的实在,关键是方便,下楼溜达的时候,又或是出门买菜的时候顺便就把开水瓶提过来,回家的时候在带走就行了。

    小瓶一毛,大瓶两毛,天气冷的时候一天可以罐上千瓶。

    不要小看一毛两毛,一天下来刨开成本,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

    2000年出头的时候,谁家要是有人能月薪上千那就是妥妥的高薪了。

    门口这个开水房的老板不是本地人,又因为家里有急事,所以就急匆匆的把开水房转让了。

    最后爷爷奶奶拿出了几千元钱,将开水房拿了下来,并交给岑晨爸爸经营。

    一开始岑晨爸爸还干净十足,可是三分钟热度一过又渐渐开始固态萌发。

    要说他也是有经营头脑,原本开水房是烧煤的,但是煤炭成本高啊,之后他就决定一边烧煤一边烧柴。

    成本是下来了,但是事情却多了。

    岑晨爸爸委托骑着三轮车四处收破烂的拾荒人收没人要的破木头烂木头。

    这些路边没人要的木头就被拾荒人一车接着一车的拉过来,以极低的价格处理给了岑晨爸爸,甚至周围的客户看到开始烧木头的之后,也将家里堆着碍事的旧家具免费拉了过来。

    这一下木柴是不缺了,可是还要劈,不然的话没办法送到锅炉的燃烧室中。

    到了最后处理这些木柴的人由岑晨爸爸变成了岑晨爷爷,打开水舔柴火的变成了奶奶。

    只有到晚上快关门的时候,岑晨爸爸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清点一天的营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