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段魏
“爸……”
段秋下意识喊道，虽然早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但不知不觉嘴里已经带着了一点哭腔。他赶忙咳嗽一下，继续说：“我东西忘带回来拿一下，你怎么没去上班？”
边说着话，段秋已经走进家里，回过身关好门，然后看似正常地走进大门一侧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刻意将脸侧过，不让段魏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走进房间，顾不得仔细打量阔别多年的童年卧室，段秋径直走到书桌前，一双手紧紧握着桌前椅子的椅背，缓慢地长吁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心情。
真的，真的太好了。
段秋这样想着，听见了坐在客厅的段魏边喝水边说：“哦，那你尽快拿了回学校，我下午去市里开会，等会局里的司机会过来接。”
段魏今年四十六岁，是当年下乡的知青里少有的坚持学习，七七年考入重点大学化工专业的那一批人，有着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特有的吃苦耐劳、踏实肯干、扎根一线的精神，只不过工作上在行不代表适合当管理者，场面上的不作为导致老段目前还在市环保局下属的研究所任职，虽然也是一把手，但也就是个四级调研员，远离权力中心，离副处级实职不知有多远，不过老段到是很满意，一是相比于场面上的较量，他更喜欢做一些实事，二是目前的工作让他能匀出更多时间给家人。
老段在单位里的地位从派车这件事情就能看出，单位里的处级都是有车接送上下班的，顶多副处级有时候拼个车而已。作为四级调研员的老段，也是副处级干部，却只能在去开会的时候享受一下单位派车，四舍五入相当于科级待遇。
“好的，爸。”
段秋内心里想着，拉开书桌的抽屉，随便找了几本习题册拿在手里，刚转身，就看见段魏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端着保温杯，带着一抹和蔼的笑容，问到：“小段啊，怎么回事啊，感觉你有心事，来和爸说说，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看着老段那张中年老帅哥的脸，简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段秋下意识抹了抹眼睛，还好，并没有什么水分。
“没什么事情，您老就别在这杵着了，快要高考多少有点压力大，班级里同学都这样。”
段秋顿了顿，又笑着开玩笑说：“老段你还说我呢，别人都是上下班有车接送，你到好，单位难得给你派个车，大早上一本正经地坐着客厅等，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科员呢。”
段魏被儿子说到糗事，也不尴尬，笑着说：“我上班在研究所，就我一个领导，哪能单独派辆车专门给我用，那不是和局长一样了，这让人家几个副局脸往哪摆，为了个用车得罪人，我可不干。”
老段你这叫不争吗？人家不争是为了看准机会往上走，你不争就纯粹不争权。环保局什么单位，技术型官员只要选对方向，机会多的是。
段秋心里想着，嘴上没说，倒是段魏喝了口水，说道：“你也别太大压力，劳逸结合很重要，昨晚你学习到很晚吧，学习还是要循序渐进，你昨晚那么晚睡觉，今天不打瞌睡才怪，我一会给黄老师去个电话请假，你上午好好休息，下午再去上课。”
段秋心里一惊，想起来上午才跟英语老师动了手还逃课，老师还没打电话和家里告状估计是觉得这会家里没人，现在打电话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刚想阻止，却想到这也许是个机会，于是说：“爸，算了，早上上课不小心睡着了，和英语老师闹了点小矛盾，这会我还是回去给她道个歉，认认真真上课，别让老师操心。临近高考，老师压力也很大，不过都是为了我们好。”
段魏听了摆摆手，直接走回客厅拿起电话。
段秋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想的就是段魏打这个电话，这样自己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动承认错误的好处就在这里。
想到这段秋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随手打开习题册看着，心思却全在外面客厅的那通电话上。
不久，打完电话的段魏走回儿子的房间，看见儿子还在认真复习，心想小段固然平时比较调皮一点，临近高考却也明白什么事情重要。他忍不住走上前拍拍段秋的肩膀，说：“刚刚和黄老师请假，他说早上来得晚，英语课上的事情他也不清楚，让我们做家长的在临近高考这个阶段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也要多关心学生的心态，及时指正，不能影响到班级的秩序和老师的教学，尤其是不要影响到学生自己的学习，进而影响高考。”
段秋听到这个话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老黄这个人说话倒是滴水不漏，看似关心学生，实际在警告，就是他想象力缺乏一点，不知道自己早上捅了什么篓子。
段魏看着儿子的这个举动，莫名有点陌生，随即补充一句：“黄老师说话很中肯，你不要……”他本来想说“你不要多想”，但感觉不能这么对孩子说，于是改口到：“不要现在看书了，睡一会下午去上课，冰箱里有菜中午记得用微波炉热了吃，我一会就出门。”
段秋其实现在身体也很疲惫，毕竟理论上他从死里逃生到现在都没休息过，于是听话地点点头，合上习题册，脱掉外套，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段魏看着段秋躺好，转身离开房间。
“爸，门不用关。”
段秋闭着眼睛说。
段魏愣了一下，松开了握着的门把手。
……
虽然身体十分疲累，但刚经历重生这种事情的段秋实在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悄悄睁开眼，从这个角度看客厅，看不见父亲，顶多能看见他皮鞋的鞋尖顶在茶几下面，他应该正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一会就有翻动报纸版面的声音传来。从翻动报纸隐约露出的“参考”两个字看，应该是《参考消息》。
段秋微笑了一下，又不炒股，看《参考消息》干嘛。
这时段魏突然放下报纸，伸手拿过桌上那包红陵香烟，抽出一根，突然站了起来。
段秋赶紧闭眼。
只听见段魏慢慢走到段秋房间门口，站了一会，才轻轻关上房门，不久，段秋又听见客厅另一侧窗户打开的声音，最后才是打火机的声响。
一股奇特却又熟悉的安慰感充斥在段秋的心头，他终于睡着了。
段秋下意识喊道，虽然早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但不知不觉嘴里已经带着了一点哭腔。他赶忙咳嗽一下，继续说：“我东西忘带回来拿一下，你怎么没去上班？”
边说着话，段秋已经走进家里，回过身关好门，然后看似正常地走进大门一侧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刻意将脸侧过，不让段魏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走进房间，顾不得仔细打量阔别多年的童年卧室，段秋径直走到书桌前，一双手紧紧握着桌前椅子的椅背，缓慢地长吁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心情。
真的，真的太好了。
段秋这样想着，听见了坐在客厅的段魏边喝水边说：“哦，那你尽快拿了回学校，我下午去市里开会，等会局里的司机会过来接。”
段魏今年四十六岁，是当年下乡的知青里少有的坚持学习，七七年考入重点大学化工专业的那一批人，有着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特有的吃苦耐劳、踏实肯干、扎根一线的精神，只不过工作上在行不代表适合当管理者，场面上的不作为导致老段目前还在市环保局下属的研究所任职，虽然也是一把手，但也就是个四级调研员，远离权力中心，离副处级实职不知有多远，不过老段到是很满意，一是相比于场面上的较量，他更喜欢做一些实事，二是目前的工作让他能匀出更多时间给家人。
老段在单位里的地位从派车这件事情就能看出，单位里的处级都是有车接送上下班的，顶多副处级有时候拼个车而已。作为四级调研员的老段，也是副处级干部，却只能在去开会的时候享受一下单位派车，四舍五入相当于科级待遇。
“好的，爸。”
段秋内心里想着，拉开书桌的抽屉，随便找了几本习题册拿在手里，刚转身，就看见段魏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端着保温杯，带着一抹和蔼的笑容，问到：“小段啊，怎么回事啊，感觉你有心事，来和爸说说，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看着老段那张中年老帅哥的脸，简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段秋下意识抹了抹眼睛，还好，并没有什么水分。
“没什么事情，您老就别在这杵着了，快要高考多少有点压力大，班级里同学都这样。”
段秋顿了顿，又笑着开玩笑说：“老段你还说我呢，别人都是上下班有车接送，你到好，单位难得给你派个车，大早上一本正经地坐着客厅等，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科员呢。”
段魏被儿子说到糗事，也不尴尬，笑着说：“我上班在研究所，就我一个领导，哪能单独派辆车专门给我用，那不是和局长一样了，这让人家几个副局脸往哪摆，为了个用车得罪人，我可不干。”
老段你这叫不争吗？人家不争是为了看准机会往上走，你不争就纯粹不争权。环保局什么单位，技术型官员只要选对方向，机会多的是。
段秋心里想着，嘴上没说，倒是段魏喝了口水，说道：“你也别太大压力，劳逸结合很重要，昨晚你学习到很晚吧，学习还是要循序渐进，你昨晚那么晚睡觉，今天不打瞌睡才怪，我一会给黄老师去个电话请假，你上午好好休息，下午再去上课。”
段秋心里一惊，想起来上午才跟英语老师动了手还逃课，老师还没打电话和家里告状估计是觉得这会家里没人，现在打电话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刚想阻止，却想到这也许是个机会，于是说：“爸，算了，早上上课不小心睡着了，和英语老师闹了点小矛盾，这会我还是回去给她道个歉，认认真真上课，别让老师操心。临近高考，老师压力也很大，不过都是为了我们好。”
段魏听了摆摆手，直接走回客厅拿起电话。
段秋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想的就是段魏打这个电话，这样自己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动承认错误的好处就在这里。
想到这段秋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随手打开习题册看着，心思却全在外面客厅的那通电话上。
不久，打完电话的段魏走回儿子的房间，看见儿子还在认真复习，心想小段固然平时比较调皮一点，临近高考却也明白什么事情重要。他忍不住走上前拍拍段秋的肩膀，说：“刚刚和黄老师请假，他说早上来得晚，英语课上的事情他也不清楚，让我们做家长的在临近高考这个阶段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也要多关心学生的心态，及时指正，不能影响到班级的秩序和老师的教学，尤其是不要影响到学生自己的学习，进而影响高考。”
段秋听到这个话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老黄这个人说话倒是滴水不漏，看似关心学生，实际在警告，就是他想象力缺乏一点，不知道自己早上捅了什么篓子。
段魏看着儿子的这个举动，莫名有点陌生，随即补充一句：“黄老师说话很中肯，你不要……”他本来想说“你不要多想”，但感觉不能这么对孩子说，于是改口到：“不要现在看书了，睡一会下午去上课，冰箱里有菜中午记得用微波炉热了吃，我一会就出门。”
段秋其实现在身体也很疲惫，毕竟理论上他从死里逃生到现在都没休息过，于是听话地点点头，合上习题册，脱掉外套，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段魏看着段秋躺好，转身离开房间。
“爸，门不用关。”
段秋闭着眼睛说。
段魏愣了一下，松开了握着的门把手。
……
虽然身体十分疲累，但刚经历重生这种事情的段秋实在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悄悄睁开眼，从这个角度看客厅，看不见父亲，顶多能看见他皮鞋的鞋尖顶在茶几下面，他应该正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一会就有翻动报纸版面的声音传来。从翻动报纸隐约露出的“参考”两个字看，应该是《参考消息》。
段秋微笑了一下，又不炒股，看《参考消息》干嘛。
这时段魏突然放下报纸，伸手拿过桌上那包红陵香烟，抽出一根，突然站了起来。
段秋赶紧闭眼。
只听见段魏慢慢走到段秋房间门口，站了一会，才轻轻关上房门，不久，段秋又听见客厅另一侧窗户打开的声音，最后才是打火机的声响。
一股奇特却又熟悉的安慰感充斥在段秋的心头，他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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