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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无情最是着红装

    点红妆醒来时,自己正处于一处简陋的屋子里,一旁有个陌生的男子在低头看书,见她醒来便连忙询问她:“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点红妆摇了摇头。

    然后男人眸中染了一丝伤感:“你的伤……没办法痊愈了……”

    男人捡到她时,她身上全都是血,都不知道能不能活。

    点红妆轻轻笑了一下,想着:这样也好。

    “你叫什么名字?”点红妆开口道。

    “我叫秦生。”

    此后的一段时间,秦生一直照顾着点红妆,为她折花,为她做饭,为她作画。

    而点红妆的生命也在一点点的流逝,最后的她已经不能坐着看外面的世界了。

    秦生就像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丝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的世界。

    她会笑着看秦生不小心把墨打翻手忙脚乱的样子,会笑着看他把饭烧焦了然后不让自己吃,又跑去做了一份的样子,会笑着看他为自己绾发的样子。

    “真是可惜啊,在生命的最后才遇见你。”点红妆含泪笑着。

    在这里,她终于摆脱了一切的偏见,为难与痛苦,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片阳光里。

    那日清晨阳光明媚,透过窗户照在了地板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秦生端着汤药走进来的时候,点红妆正睡着,阳光照在点红妆的脸上,温暖了嘴角浅浅的笑颜。

    一如当年,他往楼上一瞥,便看见了一位姑娘满是笑颜。

    他含泪将她葬在了开满花的山岗上,这样明艳动人的姑娘,本就应该一直走在开满鲜花的路上。

    那年深秋,烟雨朦胧。

    雨下的很急,秦生慌忙躲到屋檐下避雨,衣衫已被淋湿大半,点红妆正在楼上看着秋雨,便看见他在屋檐下避雨。

    “喂!你没带伞吗?”

    秦生顺着声音望去,那一眼如惊鸿,女子倩丽的容颜他一记就是好多年。

    点红妆就从屋里拿了一把伞,因为懒得出去便从窗户扔了下去,秦生要接但却没接住,砸到了脑袋,点红妆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笑出声来,然后便关上了窗,秦生拿着伞对着窗户喊了一声:“姑娘,多谢你的伞!”

    点红妆坠落山崖被秦生所救,这一次秦生认出了点红妆,那借伞之情,秦生一直记得,所以他在点红妆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她。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的生命一点点的流逝,他只想陪她这最后的日子。

    无情最是着红装,一寸相思一寸伤。

    年少懵懂,点红妆像所有正值青春的姑娘们一样对未来充满向往,她遇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两人才子佳人,非常般配。但那书生一心唯有苦心学习,步入仕途,却接连失败,终于承受不住连翻打击,而变得堕落,放弃了求取功名,每日混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不思进取,最后甚至爱上了嫖赌,点红妆见到非常焦急,一直想将他拽入正途,但却徒劳无功。

    终于,书生的母亲知道了他整日吃喝嫖赌,一怒之下急火攻心,生了重病,书生因为赌博已经没有钱来给母亲看病,那一天,书生一脸愁容的来到赌场告诉那些人,今后自己不再会来这个地方,因为家里母亲生病已经没有钱了。

    这时,赌场里的一个人打起了别的主意,告诉他,你的那个爱人生的那么好看一定有用。书生见到那人将主意打到了点红妆身上异常愤怒的离开了赌场。但没钱治病,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书生也渐渐生出了利用点红妆的想法。

    母亲就这一个,而爱人却非唯一。

    那天,书生用了仅剩的几串吊钱请点红妆吃了顿饭,将她灌醉,点红妆不善酒力,几寻过后就已喝醉,等在醒来时眼前是一片花花绿绿的世界,她当下就明白了过来。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点红妆每每入睡前都能清楚的想起。

    书生拿着青楼付给的钱,自此再无音讯,而点红妆却在这里度过了她一生的噩梦,而那个书生,再也没有出现过。

    赋儿认识点红妆的时候她已是青楼中小有名气的人了,同点红妆一样赋儿是被自己重男轻女的父母卖到了青楼,点红妆到底还是心软,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自己,一时心疼便把赋儿要过来让她服侍自己,按理来说,青楼的侍女只要过了十六岁也应该要接客,但点红妆却没让赋儿受过一点委屈,原本是赋儿的嫖客也全都被她挡下。

    寻常姑娘的十五岁到十八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而她的青春早早便已凋落在这黑暗的地方。

    十八岁那年,点红妆遇见了第二个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那时点红妆已是青楼中鼎鼎有名的人物了,生活也渐渐的好了起来,她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当年被出卖的事情在她心里渐渐的也开始被治愈,直到她遇见了血暗阁的伤门的前任首领——谢秦。

    谢秦是江湖中人,每次来都会给点红妆讲一些江湖中的俗事,点红妆也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开始感到好奇,慢慢的,两个人的感情开始渐渐亲密,点红妆以为这是上天弥补她的幸运,谢秦口口声声的说着爱她,会带她离开,十八岁的姑娘依然对外面美好的世界有着向往与留恋,她不想一辈子待在这样肮脏丑陋的地方,她认为谢秦一定就是这个人。

    她满心欢喜的相信着谢秦,而谢秦却做了一个令她彻底绝望的事情。

    如果要有客人去赎青楼的姑娘,需要在所有人面前进行卖身契的交换,点红妆记得她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谢秦能够带她离开,而谢秦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了她的卖身契,没有了卖身契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

    她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明明说过要带我走的!他跟我说过,他这一生都不会辜负我!

    她听见谢秦用着极其鄙夷的语气道:我是血暗阁伤门首领怎么可能去赎一个妓女?像你这种女人只配待在这里,还想着做我的女人?你配吗?

    那一刻点红妆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确实从那天开始点红妆的世界塌陷了,而向往美好的那颗热烈的心也渐渐冰冷的起来。

    没有人知道最后点红妆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从青楼中跑了出来,点红妆离开了青楼便加入了血暗阁,女帝看中她身上的狠厉与决绝便让她留了下来,她来血暗阁只是为报仇,后来她杀掉了谢秦报了仇,而她不知这一切都是女帝所默许的。

    从那之后,她便担任了八门中伤门的队长。

    而赋儿也被她带出了青楼,赋儿在她的保护下没有被染上一丝肮脏又丑陋的杂陈。

    点红妆看着赋儿,总是能在她身上看见自己曾经的影子。

    其实当年如果有人能朝她伸一把手,她便不会做这么多年的噩梦。她帮赋儿,也只是想帮帮曾经的自己。让她日后深夜惊醒,不会如她一般,身后空无一人。

    点红妆在血暗阁的日子早已褪去了当年的样子,变得残忍无情,心中唯一一点光亮就是赋儿,那个曾经的自己。

    “种得孽因,必得孽果。我当然知道,但即使如此,我点红妆也要让无数人一起陪我担下这孽果。”

    她不清楚自己的心最后有没有为秦生跳动过,她看的太明白,秦生遇见她是一瞥惊鸿,但也只是一瞥惊鸿,在她死后,秦生会遇见另一个人,会和她生活,会和她度过余生,自己对秦生而言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难忘的过客而已,但最终也只能是过客。

    他们终究都不可能为彼此停留,只是在彼此生命中有过一份无可替代的痕迹。

    但这样,便已足够。

    泣血相思终成水,来生不愿与君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