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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不如意事常八九 可与人言无二三(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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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两人离开宾馆,找了一家小店品尝桂林米粉。吴钗特别喜欢,报了一个旅行团。两人加入一群老外组成的游客团队,登上了大巴车。沿途峰丘林立,基座相连,混淆民居之中,环围出幽深宁静的宜居之地。峰林平原鬼斧神工,流水汇而不聚充当雕刻工与搬运工,形成桂林造山团队,时间累积只有坚硬岩心矗立不倒,从而形成了一个个彼此分离,参差错落的独立石峰,共同展现出山水交融的最高境界。

    周玉帆喜欢旅行,虽然去过很多地方,对桂林山水依然十分迷恋和推崇:“这里享有盛誉,还是被低估啦!单纯说景色和自然风光确实担得起‘甲天下’美名。”他们乘坐旅游大巴游览完两江四湖,在象鼻山和日月塔附近下车,前往周教授西洋别墅。

    这套巴洛克风格建筑缺乏古典主义均衡特性,不顾结构逻辑,采用非理性的组合取得反常幻觉效果。波形墙面,不断变化的喷泉,赋予动态建筑实体和空间。延伸的道路,运用变换透视效果使其变得扑朔迷离的镜面手法,力图表现或暗示了一种无穷感。

    两人走向大门,庭院几株粗大而美丽的绿树篦了一遍空气,干净而清新,似乎人的眼睛都变得明亮了不少。广西桂林确实是好地方,树木葱茏,清心明目,但是因为周教授失踪,别墅显得格外幽深,轮廓线模糊,甚至透出丝丝恐怖。

    周玉帆用父亲留给他的备用钥匙开门。这里仿佛很久没有人居住和打理,爬山虎郁郁葱葱已经沿着外墙从花窗玻璃爬入了底楼客厅。周玉帆有些失望:“看来不在这里啦!”

    吴钗握握他的手臂:“别着急,楼上看看。”

    洋楼的人为光线纵横交错,光影明灭不定,产生了一种戏剧性气氛,创造了有立体感、深度感、层次感的空间。哗啦啦一声,吴钗将窗帘全部拉开,自然光线倾泻而入,明亮的窗外就是桂林山光水色,江湖波光潋滟,岸畔绿树成荫,绸缎似的江,翡翠般的湖,缠绕在黛色峰林之间显得浓稠而凝重:“这样的江景房让人心旷神怡,周教授还真的挺会享受的!”

    这里视野清晰,特别远,直接就能看到远处象鼻山和日月塔。象鼻山是桂林城徽,双塔则是新桂林标识。周玉帆走入书房里面一间卧室,周文锦戴着一副光子眼镜,抱着陈言小说《飞》躺在贵妃椅上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呼吸如同婴儿一般均匀平静得几乎陷入停止状态!周玉帆大喜过望,准备上前叫醒父亲。

    “别动!”吴钗眉毛一轩连忙阻止,快步走过去翻看周文锦瞳孔,同时用手指按压侧面颈动脉:“奇怪!他的身体虚弱,状态很不正常。”眼镜突然亮了,发出急促声音仿佛是在报警,嘟嘟嘟响个不停!眼镜腿中空,装有入梦令。这个设备有个特殊功能就是监控,有点类似行车记录仪和飞机黑匣子,便于日后的追踪和查询。周玉帆检查设备:“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服用了过量英雄牌镇静剂?”

    吴钗摇了摇头,摸了摸脉搏:“情况不妙,似乎跌入了梦境黑洞!”

    “什么?”这时,镜片不停刷新一行行蓝色光码。周玉帆拿起旁边通过蓝牙技术同光子眼镜连接的平板电脑,调出系统参数分析。梦境对人影响直接展现在两人眼前,触目惊心!

    “这幅画,有问题。”吴钗指着墙壁悬挂的《春秋山河图》,随后尝试喊了几声,周文锦开始还唔唔唔地回应,后来就彻底没有反应了。

    “你是医生,我听你的!”周玉帆见父亲状态越来越不好,焦急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出门在外没有设备,无法进行治疗。救人要紧,立即送医院!”吴钗是医生,临危不乱,密切关注病人身体状态:“周教授这个情况应当避免长途转送,就近选择有条件的医疗单位,而且运送过程尽量避免震动。”

    两人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电话。十分钟之后,伴随着警示灯的闪烁和警报器的呼啸声,一辆救护车驶入别墅,停在参天古木之下。阳光照射,白得刺目!医生和护士,鱼贯上了二楼,经过简单处理,用担架将周文锦抬出西洋别墅洋楼。因为是公众人物,别墅外聚集了许多吃瓜群众,围观议论,谁也不能相信,这个不省人事的病人就是电视上那个谈吐优雅,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

    “麻烦,请让一下。”吴钗忙着疏散人群,让开一条生命通道。担架之上,周文锦戴着氧气面罩,已经不知道在这栋古老别墅里面待了多长时间。

    除了备有氧气,便携式呼吸机,心脏起搏器和除颤器等外,这辆救护车还带有病人监护仪,可以在前往急诊室的路上监测患者的脉搏和呼吸。白色救护车拉响警报,闪着红色警示灯,呼啸而去!

    “我想办法找找这里认识的朋友和同学。”吴钗是专家,路上一边看着设备,一边拨通了大学同学的电话,边打边说:“舒儿是我大学室友,研究生毕业回到家乡广西,也是这方面专家,可以请她帮忙!”

    到了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周文锦瞳孔弥散,严重影响意识。医生做了简单处理,护士们挽起他的袖子,七手八脚地插上管子。周玉帆站立急诊室门口,只能看见父亲可怜左臂以及上面那颗大痣……

    舒儿留着玫瑰色板寸头,吴钗同她一个拥抱:“大学时代跟假小子似的,没有想到如今愈发有女人味儿啦!”

    “没有办法,老公喜欢啊!还记得吧,我的那个高中同学小赖,当初生日送蛋糕那人?”

    吴钗略微回忆,惊奇地说:“你真嫁给他啦?”

    舒儿没有回答,嗔道:“你来广西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要不是有事儿,只怕都不得联系我吧?”

    “我来确实有事儿,而且比较仓促。”吴钗指了指周玉帆:“这是我的……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老公?”

    “都不是。”吴钗脸色可爱一红,尴尬地说:“男性朋友。”

    舒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留着刘海儿的男人,腿特别长,脚踝露在外面,一身雅痞装扮,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很帅嘛!你好。”

    “我叫周玉帆。”周玉帆把放进裤兜的手伸向对方:“舒儿医生,家父的事儿拜托你啦!”

    “好说!”由于职业原因,舒儿见惯生离死别,周玉帆心情无法做到感同身受,说话例行公事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听起来感觉近乎冷酷:“情况同吴钗判断基本一致,初步诊断为脑出血,也有可能是脑梗,具体要以CT结果为准!如果出血更加严重一些。”

    周玉帆感觉有些耳鸣,脑袋嗡嗡作响:“严重吗?”

    舒儿斟酌措辞,只说了三个字:“很危险!”

    吴钗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我们在,没事儿。”

    傻子都看得出来,两人是一对儿,关系非同一般。吴钗这个微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舒儿眼睛,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放入白大褂口袋,看在吴钗面子上破天荒地给予安慰:“周教授是桂林大名人,我也经常收看他的节目,忠实粉丝儿!再说有你女朋友在这儿,我们会尽全力,放心吧!”

    吴钗罕见地低下头,没有承认,没有反驳。这样的表情同她平时女强人性格形成强烈反差萌,舒儿看着十分可爱,调皮打趣:“钗儿,你的脸红啦!女神居然脸红?”

    “哪儿有?”吴钗朝着舒儿吐吐舌头。

    周文锦推进CT室,周玉帆忙着缴费。

    舒儿叫住吴钗:“你过来一下。”

    两人进去查看CT结果,舒儿问道:“你也是专家,怎么看?”

    吴钗表情严肃,谨慎地下着结论:“脑出血,而且出血点不是很好。”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出血量那么大的!”舒儿就很直接了,而且比较悲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周玉帆交完费从二楼回到一楼,吴钗实话实说:“令尊必须马上手术,而且不一定能下手术台。”

    周玉帆反而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只能将父亲交给医生,尽人事,听天命:“一切拜托啦!”

    天已黑尽,大楼空无一人,唯闻几人清晰脚步声响彻大厅!临近手术室,周文锦哼哼了几声似乎非常紧张!周玉帆宽慰父亲:“爸爸,坚强一点!这里有最好的医疗条件,还有吴钗的朋友,一定能够将你治好。”周文锦陷入昏迷,也不知是否能够听到?

    病人送进重症监护室,周玉帆退了出来。理发师过来剃发,做好手术准备。麻醉、重症、手术……医生排队过来签字,并且下了病危通知书:“希望病人家属能够理解,现在谈不上预后、恢复等,而是在救命呀!”

    手术开始,吴钗陪着周玉帆等在手术室外:“令堂呢?教授生病,有没有告诉她?”

    “我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啦!”周玉帆似乎被戳中痛处:“妈妈出国,现在俄罗斯。”

    “抱歉!”

    手术进行七个小时左右,主要是麻醉时间,实际手术时间并不长。凌晨时候接到消息,手术成功,一切顺利!周文锦非常坚强地挺过了第一关,随即住进重症监护室。

    八点钟,病人推出来做CT。周玉帆看到了手术之后剃成光头的父亲,头顶插了四根管子,昏迷不醒!不过,情况还算稳定。

    舒儿同他简单沟通:“此后,还会出现感染,血栓,电解质等一系列问题!无论如何,我们一关一关地过。”

    周文锦住的是ICU,家属无法看护,只能透过厚玻璃窗简单了解情况,根本看不到人。每天中午两点有十分钟探视时间,而且只能进去一人。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病人好,如果病房如同交易市场一般热闹,只怕病人早就感染百八十回啦!

    重症监护室都是一些在死亡线上挣扎徘徊的病人,每时每刻都在抢救。周文锦非常痛苦,喉管也被割开,浑身上下插满管子。这个时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由于频繁使用抗生素,周文锦体内出现了一种高级病毒,同时伴有癫痫,感染,淋巴结肿大等并发症,所幸桂林医疗条件不错!教授在当地有很高知名度,加之吴钗人脉,桂林方面提供了最好的医疗资源,积极治疗,总算挺了过来。

    “还可以!”舒儿拿到最新CT检查报告,将周玉帆叫到办公室,用一颗人脑剖面模型进行展示:“此前,淤血进入第三脑室,甚至第四脑室,不过排得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减少头部管子,增加脊柱引流管。”

    重症监护室医生提议:“ICU和普通病房各有优势,我们不能做到24小时专人监护,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主治医师和病人家属均同意,达成一致!毕竟,病情已经基本趋于稳定,只是暂时无法醒来而已。

    由于周文锦情况特殊,医院将他转到了精神科进一步治疗。周玉帆请了专业护工进行护理,同时守在医院,期盼父亲早日醒来。说来也怪,周文锦清醒的时候,两人见面就吵架,要不就保持沉默,渐行渐远;如今教授陷入昏迷,父子俩感情反而亲近不少!照顾病人是非常繁重的劳动,几天下来,周玉帆瘦了一圈,人也明显憔悴了许多。

    “周教授这个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估计短时间不能醒来!”吴钗陪伴在他身边,劝慰说:“虽然你很年轻,但也不能这样不惜血本地透支生命,要做好持久战准备,一定要多休息!尽孝道不在这一时半刻。如果你再倒下了,谁来照顾教授?”

    她说得有道理。

    第二天清晨,吴钗去了他的房间,敲了半天没人开门,询问走廊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客人天不亮就离开了宾馆。

    “又是这样,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吴钗浅嗔薄怒,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其实,吴钗知道周玉帆心里装着事儿,装着另一个人。他的心思很重,不肯告诉别人,只能让他自己寻找答案。

    但是她呢?

    人之所以孤独,因为要和另一个人相遇。

    医生似乎很难爱上病人,如同不大可能出现的师生恋。心理医生不一样,有时候随着治疗深入全盘接纳病人负面情绪会犯同样的病,也会随着了解深入发现对方优点,进而欣赏产生好感。这也是吴钗爱上周玉帆的原因,并非仅仅只是因为门当户对,双方家长有意撮合。她也要寻找自己的答案,可是周玉帆去了哪里?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