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节中有节梦中梦 枝外生枝身外身（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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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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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绾髻不用簪，第字好像青丝盘。
游龙戏水一最好，仙人打坐写成山。
武当群山排列如幡盖之状，松竹梳风有琴瑟之音，青崖米芾题写“第一山”摩崖石刻，字体纵横变化，笔锋虎跃龙腾，世人便用此诗形容三字鲜活灵动，字面意思武当亦是当之无愧！
其中，紫霄宫规模宏大，气势磅礴，苍松翠柏，龙鳞凤翔，周围山峦天然形成一把二龙戏珠宝椅。掌门刘云须眉如银，道髻胜雪，胸前那部宝髯白得没有一根杂毛，让人一看，肃然起敬！他在此迎接踢馆者，喀黛小姐率领一群高手上门挑战。刘掌门没有赐座，六名侍姬或立或跪，排列组合形成一张肉椅。此姝端坐其中，作壁上观，向西洋人史蒂芬使个眼色。后者虹髯碧目，腰圆背厚，比了一个挑衅手势。刘云不为所动，嘴里兀自苦口婆心地劝说：“中国功夫以中国古典文化作为基础，博大精深！各位如果感兴趣，可以从使用筷子开始学起……”
“废什么话！”史蒂芬觉得打得过对手才是王道，买椟还珠，对于武当“太极拳”实战性一直存有质疑。呼的一拳便打刘云胸口，神速如电！这招左手快速直拳拉开距离，似攻实守，拳到中途，虚晃一枪，右手直拳重击更加迅捷抢上，后发先至，撞击面门。
一二连击（onetwo），拳击基本组合拳技术之一，前手刺拳紧接后手直拳。史蒂芬基本功相当扎实，居然使得有板有眼，虎虎生威！
武当山强敌进犯！刘云已然年迈，虽然武当闻名天下，毕竟不能跟年轻人拼体力，这不科学，但是并不影响太极宗师地位。这场比武从一开始就不那么公平，他用“双风贯耳”连消带打，双手成圆形击打对方双耳，正是太极拳“圆转不断”四字精义！此招造成对方瞬间耳鸣，意识中断一至二秒，从而利于我方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个时候他才刚刚开始，摆了一个太极拳起手式，左臂半环，掌与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为阳掌，接着一招一式演了下去：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捶，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武当武功注重行圆取象，不躁不僵，粘随走化，后发制人。身虽动，心贵静，气须敛，神宜舒。用意不用力，意到气到，气到力达。刘云使得一丝不苟。史蒂芬打得苦闷，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刘云胜局已定，趁机收势，伸手相扶：“承让。”
卷发之下，史蒂芬眉毛一挑，眼睛寒光涌动，突然射出一枚毒针！刘云偏头躲过，前者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望空一扬！由于距离实在太近，抛沙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刘云眼前黄雾弥漫，随之就是一阵眩晕！史蒂芬可没有尊老爱幼之心，紧接着一记耳光，清脆响亮！这一巴掌抽得白眉道长眼冒金星，踉跄后退，仇恨可算拉满啦！可是眼睛看不见了，只能凭借意念判断：“说好了比武切磋，你好阴险，居然用毒。”原来，他的手里扔出的才是毒砂。毒针虽然以毒为名，指的招式阴毒，实际却不带毒。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兵不厌诈’！过分耿直，就是愚蠢。”史蒂芬锁喉拿住对手，进而砖袭！随手拾起地上一块青石，啪地一声，砸向额头。
刘云一愕，应声而倒：“原来不是比武切磋，而是要将贫道置于死地呀！”他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顿时吃了大亏，情绪沮丧。
毒针，耳光，抛沙致盲，板砖拍翻，完全就是街头流氓打法。这是格斗系一个重要流派“街头霸王”，同散打一样属于典型实战派！这群人眼里从来没有“武德”这个字眼，居然偷袭成功。史蒂芬占了上风之后，复又回到基础拳法上来，拳头如同冰雹，落上刘云苍老身躯，上勾拳击打下颌，摆拳击打头部左右腮，弧线拳法比平勾拳距离更远……
“住手！够了。”他正打得痛快过瘾，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斜刺里杀出一人挡在刘云身前使出太极拳一招“揽雀尾”，掤捋挤按，横劲发出。史蒂芬拳力带得一歪，身子不由自主斜移两步方始站定，狼狈不堪，怒气填膺！看也不看，随即后手发力重击来人。
史蒂芬出拳很重，对手曾经形容他的一记重拳击来，如同被火车头撞了一下，力量着实惊人！这一次出的左拳，他倒不是左撇子，而是左手更加出其不意，看似笨拙不好把握，实则对手更加不好把握。
那人不卑不亢，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已将手臂套住，随即使出武当“云手”，一个圆圈未完，第二个圆圈已生，有如白云锁岫，连绵不断！史蒂芬感觉手臂如同伸入绞肉机立时就要崩断：“手……要断啦！”
“叫你小瞧中国功夫。”那人举重若轻，潇洒如意，太极拳信手拈来，不再滞于一招一式，实已到了写意境界：“赶快交出解药！”
“快放开我！”史蒂芬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喀黛，后者耸了耸肩：“解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可没给我什么解药。”
史蒂芬拖着一条伤臂，恨恨地道：“你就是唐玉佛？”
“不错！”唐玉佛身上有伤，否则史蒂芬这条手臂当场就会卸下来！
喀黛非常高兴，拍手笑道：“你终于出现啦！”
“武当重地，岂容尔等耀武扬威？别再打扰方外之人清修。”唐玉佛神威凛凛，一席话说得气势磅礴！史蒂芬一条手臂不成模样，臂骨断成六七截，惊恐之下只能穿好衣服，灰头土脸地退到一边。
“我正玩儿得高兴呢！不能听你的……”喀黛招了招手，身后闪出一个东方脸孔打手，身材雄壮，面容粗豪，更兼剑眉星眼，面阔口方，看上去不失为一条好汉！他的手臂肌肉虬结，背负一把没开刃的粗大巨剑，头也是圆的没尖，如同门板一般。唐玉佛内心赞了一下。喀黛大小姐脾气发作，任性起来：“红眼，把他给我杀了！”
这个绰号红眼的家伙更不答话，咻地一声，挺剑当胸猛刺！见到对方斜走闪避，当即重剑横扫，疾风卷起青石地面上的厚厚枯叶，直扑过来！唐玉佛目为风蒙，伸手去抹，猛觉暗红色刀影搭上右肩，陡然间身上犹如压了千钧之重，腰背如欲断折，骨节格格作响。
他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电光火石之间抽出腰间皮带随手划了一个黑圈，将巨力引向一旁石鼓。噗地一下，响声沉闷，便如木棍击打败革，顿时石屑纷飞！
尘埃落定，两人对峙。
红眼原名松本健太郎，重剑如同一条顽铁，有着一痕碧血，因此剑身深黑之中隐隐透出红光。他是用生命来追求极限攻击能力的狂剑士，刚才用了“沥血之刃”猛刺，后接“怒剑狂风”吸附敌人近身，并用血气之剑斩击，声势猛恶！
唐玉佛皮带纵直倒似一柄黑色软剑，同样钝头无锋。这人战斗力更胜一筹，于是“拔刀斩”尽快抢回局面。这一招抽出皮带，当然不是武当武功，招式未老便即放缓，节奏一变，软剑粘上重剑剑脊，划了一个太极剑圈，却是货真价实中华武术，巧妙化解对手雷霆万钧一击。
狂战士打不起消耗战，所以要速战速决。三板斧劈不到，血性先自没了一半。红眼转过身来，重剑直劈，血影横斩，出了一记血色“十字斩”。
唐玉佛独立反刺，仆步横扫，“大魁星式”接“燕子抄水”，不仅躲开“十字斩”，皮带同时带倒不可一世的红眼，跌了个狗吃屎。他实已得太极剑神髓，以意驭剑，心无拘囿，晃得一晃，剑身一软，复归一根软鞭，顿时在对方脸上带出一道血痕。
红眼退了下来，一抹脸颊，怒不可遏！岂料出血反而唤醒血性，更加残忍嗜杀，“三段斩”开路，野蛮冲撞，后接“半月刀”。唐玉佛精神愈发健旺，不慌不忙地接住对方辛辣招式，纵身跃起避过刀光，黑色软鞭抽向对方眼睛。红眼眼球戳爆，不可视物，怒剑激起朵朵狂花！抱着巨剑狂舞一阵，扑地倒了，便似磕头求饶一般，败下阵来。唐玉佛剑法精奥，软剑缠回腰间，便如男式西裤系了一条普通皮带，毫不起眼，旁人一瞥之下，哪知这是一件厉害兵刃？
“我们走！”喀黛拂袖而去，侍姬扶起重伤的史蒂芬和松本健太郎，灰溜溜地遁走了，临了抛下一句话：“给我记住，还会再来找你！”
“好！我等着你。”唐玉佛不再理会妖女，伸手扶起刘云：“老夫接到电话就赶来啦！还是晚了一步，对不起。”
“哪里，老师能来那是武当荣幸！”刘云毫不掩饰对他的敬重。松柏二位道童，用软椅将受伤掌门抬去休息。
武当修建宫观不是开山劈石，而是顺应山势，与自然山形完美结合。白云迷岫，南岩之下，倚崖立殿以祠灵神，不知何时凿石为龙首，置香炉于前朝拜金顶，下临绝壑，凭高俯瞰，神悚股栗，焚香者失足则身命随陨。
唐玉佛虽没上过龙头香，但是当年在此闭关修炼，每天清晨都会站立龙首打太极拳，如今想来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感慨万千！不过确实就是前世，尤其是在孔雀肚腹重生之后，唐玉佛很多年没有再来过湖北，更加没有到过武当，遑论南岩宫。
童儿服侍白眉道长在南岩宫石洞里躺下，后者兀自不服气：“红眼倒还罢了，有着几分真本事，那个洋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尽使一些下三滥手段，简直卑鄙无耻至极！什么人呀这是？”
“街霸虽属猥琐下水道，但同样有自己想法和创造。”高度决定视野，唐玉佛胸襟宽广得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们既要尊重武当少林，武功是武学中的泰山北斗，别的小门派也不妨并存，或许并不比武当太极拳更好，总有精华之处！应当多元主义，不应全盘否定。”
“老师说得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贫道受教。”刘云青丝化雪，已是几近百岁的耄耋老人，尽管受伤依然恭恭敬敬，言辞之中仿佛他才是晚辈和学生，难道真是山高高不过太阳？
“那就对啦！”唐玉佛看上去顶多也就四十多岁，反而成为老师，处之泰然：“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云白眉一掀，言归正传：“老师这次上武当有何贵干？”
“我被清朝僵尸咬了一口，肩膀就算剁碎了喂狗似乎都没有感觉。”
“原来您受伤啦？单手就能打败喀黛身边两大高手，简直令人佩服！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伤口。”
唐玉佛脱了外套和毛衣，亮出肩膀，创口虽然刚刚经过清洗没有脓疮，但是依然冒出尸气，十分恐怖！白眉道人开始配药，走入内室添加一点药剂，显然就是关键和秘方，出来贴在创口处：“七日之后，再来换一贴膏药。注意多喝糯米粥，两贴膏药拔毒，应该就没有问题啦！”
“清朝僵尸已经出现了许多次，如果再来怎么办？既然道长出面，干脆好人做到底，降妖除魔！”
“贫道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啦！”刘云给了他一本画符捉鬼的线装古书：“多读几遍，希望能够找到答案。”
唐玉佛有些狐疑，也不知道对方打什么哑谜，但是似乎言尽于此不便多言。他是爱书之人，看到书就醉了。这种小册子仅仅只需吃一小碗儿饭时间就可读完，而且不是浮光掠影，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这本古董书对中国僵尸进行详细记载，同西方吸血鬼完全不同，与丧尸也不是一回事儿！属于单独的概念，主要来源于民间传说和湘西赶尸术。
首先，唐玉佛研究了一下治疗尸毒的办法。僵尸吸血，人被咬之后必须活动，否则血脉堵塞就会变硬变僵，然后变成僵尸，如何解毒？书上认为最好办法是将僵尸咬人的牙齿拔掉，磨成粉喝下去。这很玄幻，也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说僵尸行踪不定，即便再次出现，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制服它，遑论拔牙。
第二个方法相对简单，刘云顺口谈到啦！唐玉佛到山下超市里买了糯米，熬煮糯米粥喝，过程注意不让烟味儿混入。喝粥之后，粪便污秽难闻，似乎将尸毒排出了体外。身子清爽，果然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如何克制僵尸？书上记录详细，画有两张专镇僵尸的灵符。唐玉佛买来丹砂和黄纸依葫芦画瓢，也不知道对不对？除了黄符，同时准备桃木剑，枣核七枚，黑狗血等等，以备不测。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唐玉佛俨然已经成为僵尸研究专家，伤口见好，隐隐感觉那贴膏药是关键！那日刘云起身进入内屋补充的那剂药，更是重中之重。
十日之后，唐玉佛再上武当换药，彻底治愈尸毒。
刘云非常聪明，感觉老师的伤没有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症状？”
“眼前粉艳霞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而且经常出现幻觉。”唐玉佛狠狠地敲了敲脑袋：“老夫甚至怀疑，清朝僵尸都是幻想出来的！”
“这是一种幻毒，唯有断肠草可解。”
“断肠草不是剧毒么？据闻食之如同千万枚钢针扎刺肚腹，肝肠寸断！只怕毒尚未解，人先死啦！”
“以毒攻毒！为今之计只有一试，刚好药王庙就有此草。”白眉道人总结：“尸毒好办，较之癣疥之疾，严重不了多少；这种幻毒深入心灵深处，比之心腹巨患还要复杂和难以处理。”
唐玉佛离开武当，前往神农架。
上古神话《神农鞭药》家喻户晓！相传神农氏乃是洪荒时代特殊智者，牛头人身，肚肠透明，尝吃百草，最后因尝断肠草逝世。我国川、鄂、陕交界就是他尝百草之地，在此教民架木为屋，以避凶险；架木为梯，以助攀缘；最后，架木为坛，跨鹤飞天！这儿山势陡峭，森林遍野，自然必有奇药密藏，称为神农架山区。山下河谷遍生紫竹，相传便是刻着《神农本草经》竹简化成。许多良田不种粮食，种植中草药，不知品种，金色鲜花迎风怒放！唐玉佛站立田埂，询问田间劳作村妇：“老乡，请问药王庙怎么走？”
村姑身穿土家族服饰，绣工精彩，色彩艳丽：“你往南走就可以进入神农架啦！”
“谢谢！”云横远岫，药王庙不知何处？
“不会。”楚女抬起头来，皮肤细腻，眼睛闪亮如星。此姝用心守护这片药圃，谈吐不俗。根据唐玉佛以往人生经验推断，她可一点不像普通干活儿农妇。
药王庙其实就是木鱼镇一处荒庵。按照村妇指引，唐玉佛在此终于找到传说中的药王。草庵之中，神农雕像以大地为身驱，双目微闭，洞察秋毫，似在思索宇宙；图腾柱分别立于左右，柱上大小牛首以示神农氏牛首人身，子孙后代繁衍之意。四周青山环抱，美丽而幽静。这一切吸引人们到此寻根，祭祀炎黄子孙祖先——炎帝神农氏。
有位师太步下石阶，缁衣芒鞋，单掌竖胸：“阿弥陀佛，贫尼有礼！”
“唐玉佛见过师太！”
年迈师太，手扶一根金灿灿的龙头拐杖：“施主到此，礼佛还是求药？”
“求药。”唐玉佛双手合十，简单说明来意。
“跟我来吧。”神尼带他离开草庵，前往药庐，重新回到村妇忙碌的那片茶圃。传说，神农氏当年尝药草时发现茶解百毒，于是就带部民在这片山坡种下第一片茶林。神尼药庐便在其中，屋檐悬挂仙葫，窗下几竿紫竹，角落放置药捻。那位村妇手执蒲扇，坐在小板凳上煎药，头顶匾额悬挂“百草堂”三字，房门两侧有着黑底白字对联：药圃无凡草，松窗有秘方。
药庐之内精雅简洁，屏风外是问诊之处，七星药橱，鳞次栉比，雪白墙壁中央亦是供奉炎帝神农像，并非牛首人身，更加写实，左右写着：药笼久贮长生药，丹鼎惟烧不老丹。
屏风之内显得隐私一些，幽窗下面有张床榻，窗台陶盆也栽药草，案几横陈古琴。唐玉佛拨弄两下，因为不懂音律始终不得其法。药女送上香茗，接过龙头杖。神尼问道：“这是神农琴，先生感兴趣？”
唐玉佛感觉唐突，推椅而起：“我是外行，不会玩儿。”
“其实也不复杂。”药女焚香，神尼端坐竹椅：“西方音乐学提出七音，但中国古代音乐是五音……”
“宫商角羽徵？”
“这个五音就是炎帝提出来的！对应五行——宫对应土，商对应金，角对应木，羽对应火，徵对应水。”神尼素手弹奏，指尖寒冷如冰：“炎帝根据五音，削桐为琴，结丝为弦，制作了这样的乐器，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
大音希声，唐玉佛感觉不是音乐，但可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好听的声音。
“学医的人，首先就要懂得音乐。”药女接过话茬，拍拍手说：“楚地还有金编钟，很带劲哦！有空可以一起研究一下，相信阁下更感兴趣！”
“我在武汉曾经有幸听过演奏会。”烟雾缭绕，唐玉佛注意到墙壁一幅人物肖像，眼若明灯，慈眉善目：“这个……画的可是观音大士下凡？”
“你猜？”药女闪闪眉毛，眼神明媚，如同天上星，亮晶晶。
唐玉佛非常老练地回答：“我猜是师太自画像。”这幅人物丹青同样写实，人物神态确实同师太有着几分神似！
神尼一愕：“谁会自画像？”
“这是基本功，达芬奇刮了胡须就是蒙娜丽莎。”唐玉佛突然想起以前经历过的一段典故，引用出来加以补充：“我的一个画家朋友，成名之前举办个人画展。因为初出茅庐，媒体纷纷质疑，作品出自他人之手。眼看就要见报，这个朋友一怒之下对着穿衣镜，用自画像证明实力……”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艺术造诣，看病还行！”师太摆了摆手：“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幅画是当年贫尼在峨眉山修行时候，巴蜀一位高人手笔，用的怀青纸……施主既然是从遥远的天府之国来到荆襄之地，这个应该知道吧？”
“那个地方，我去过。两山夹江，一水中流。”唐玉佛伸手轻轻一摸，感觉如同接触人的皮肤，柔软滑腻，确实就是怀清纸不假，货真价实！随后看到下面落款，盖了“漱玉斋主之印”。
据说，此人才高八斗，曾经创作作品惊世骇俗，画上牡丹富丽堂皇，国色天香，居然吸引蝴蝶前来，围绕画作翩翩起舞！尽管漱玉斋主事后透露，磨墨之时墨汁加入了早餐中的蜂蜜，然则作品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此事却是不假。
药女个性活泼，古灵精怪，唯有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做不得假：“先生到此何事？不会是来深山老林寻找野人的吧？”
“非也！来求断肠草治病。”
“断肠草有剧毒，禁止内服。”药女瞪大双眼，如同宝石：“阁下的病，积弊已久！几十年老病根，并非一剂猛药可以医好。”
“阿素！”师太喝止：“金盏茶采完啦？”
“行！你们聊，回见。”药女吐吐舌头，离开药庐。
师太歉然：“这是跟着我学医的小姑娘，有些话多！失礼。”
“哪里，请教神尼法号？”
“人生如灯，学问如油，品德就是灯芯。文也好，武也好，最终都应该为世界发出光亮。这是天下间元气，所以贫尼法号‘青灯’。”
唐玉佛非常钦佩：“方外之人，普度众生，真是一颗菩萨心肠！”
师太替他把脉，沮丧神色爬满脸颊，随后取过屋檐悬挂的仙葫，倒出一颗丹药：“这是‘紫府丹’，清心寡欲，凝神静气。”
唐玉佛服下感觉精神舒爽：“多谢！”
“阁下服用过英雄溶液？”
唐玉佛点了点头，陷入沉思，随后重重地甩了甩头：“不说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师太没有刨根问底，从容解释：“英雄溶液纯度太高！普通烟膏同英雄溶液相比，如同胡萝卜和胡萝卜素区别，几乎不可能戒断！如果戒断，那就不是英雄溶液。此药只能暂时缓解毒瘾攻心，不能断根。”
“我知道很难，尽力而为吧！”
青灯神尼绞尽脑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贫尼有个解救之方，不过没有十足把握，姑且一试！必须用我的私人秘方，熬制药水浸泡全身，首先驱除英雄溶液在身体内种下的毒瘾，至于戒除心理毒瘾，那就要看施主个人毅力啦！”
“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我有几味关键药材尚未备齐，可以前去寻找，越快越好！”
“哪几味药？”
“戒除英雄溶液没有其它方法，只能以毒攻毒，说穿了就是找到世间难以割舍和放下，令人产生依赖的其它毒物予以替代。这也是戒毒常用方法之一。我要寻找的药材正是这类毒药，药性不能太强，否则又会染上新毒；同时不能太浅，否则无法替代英雄溶液成瘾性。唯一方法，只能找到略逊英雄溶液毒性药物予以替代，此后再寻找其他药物在此基础上以同样方式逐步递减……”解毒用的也是毒物，凶险程度可想而知！青灯神尼越说越复杂：“贫尼精挑细选三味药材炼制‘冰魔丹’，冰寒其心，同样也能让人上瘾！最为接近英雄溶液，可以作为首批替代药物使用。”
“冰魔丹需要何种药材？”
“首先是情花蜘蛛，花纹斑斓，毒囊蕴藏情毒。雌性交配之后立即凶残地咬死雄性，素有寡妇之名，丧偶之后吐丝织成情网不能自拔，痴情之至！因此乃是世间最为复杂和矛盾的生灵之一，如果入药毒性最烈，并且不易获得，唯有‘断肠草’可解。”
“何以忘情？唯有断肠，方得解脱……难道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唐玉佛解读，青灯微微一愣，旋即摆了摆手：“世人牵强附会，作不得准！”
“第二种呢？”
“包谷烧。”
“一种白酒。”
“另外还有金盏茶，乃是炼制‘冰魔丹’关键！我的药庐有种植，虽是药材同样能够致幻。”青灯神尼望望窗外茶圃：“你去收集情花蜘蛛和白酒。”
“千古奇方。”青灯天赋与生俱来，用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唐玉佛大加赞赏：“师太不愧是药仙和丹祖。”
“贫尼的确用了一些心思。”青灯神尼眉宇间那一丝阴云依然没有散去：“施主不能太过乐观，‘冰魔丹’同样凶险！基本摆脱英雄溶液，极有可能转化为对冰毒的依赖，生理毒性虽然远远不如英雄溶液，心理诱惑却是极大，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否熬过就要看施主毅力啦！”
青灯神尼说的实话。
“冰魔丹”号称毒王，并非浪得虚名。
大烟鬼心理毒瘾来源，很大程度上是快感唾手可得，欲罢不能！“冰魔丹”炼制程序繁琐，工艺复杂，提炼过程考究，对炼药师要求极高，颇考手艺，然则需要的药材并不复杂，不似英雄溶液需要舞神血菇、芙蓉膏、白罂粟这等美丽而妖冶的罕见药材，相对而言更加容易人工制作，危害反而更大！因此“冰魔丹”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超越了“英雄溶液”成为毒中王者，但凡具有医德的炼药师都不会炼制冰毒。
为了挑战“英雄溶液”，青灯神尼脑洞大开，不惜开炉炼“冰魔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以毒攻毒克制“英雄溶液”，除了“冰魔丹”还真找不到其它合适替代品。
“冰毒、情毒、金毒一样，唯有断肠草可解。”师太将其中道理娓娓道来：“施主渡过此劫，熬过三毒磨炼，抛开酒色财气，只能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贫尼会用七七四十九种药材熬煮药水浸泡全身，在逼出身体毒素同时磨砺施主沉迷已久的灵魂，彻底治愈心理毒瘾……这一步我也没有把握，关键要看个人品格，毕竟戒除心理毒瘾，任何人帮不上忙！是福是祸，就看施主造化了。”
“老师是不是又要入山采药啦？”客人来访，阿素采茶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时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方子我看过了，虽然我们美丽神农架就是天然药材宝库，可是四十九味药材尚差一十三味……”
“不急！我再梳理一下。阿素，你来帮忙。”青灯神尼伏案写方，阿素在七星药橱里抓药，精挑细选，进度很慢。唐玉佛总得做些什么，于是说道：“由易到难，我去沽酒。”
“白酒装入仙葫。”青灯交出葫芦，同时扔过来一串泛出绿锈的钥匙，头也不抬：“顺便去一趟药王庙，取回案几供奉的‘凤鸣鼎’。”青灯古佛，倾盖如故，建立起了无比坚固的信任！
唐玉佛离开药庐，回到草庵，用青铜钥匙打开供桌橱柜，取出一尊小小药鼎，通体火红，状若莲花，圆壁雕刻朱雀，缓缓旋转竟如实物一般翱翔，凤舞九天！同时淡淡火焰能量正在凝聚……种种异状都在昭示这尊红色药鼎尊贵与不凡。
药鼎也有级别之分，其中鼎炉通火口就是精华，越多药鼎效用越强，也就越发高级和稀有！这尊“凤鸣鼎”周围足足九个孔洞，设计更加精致！然而控制更多火口需要更加强大的医术，所以也就需要更加优秀的炼药师。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唐玉佛似乎能够隐隐听见琥珀色鼎窗之中传出一丝异样凤鸣，声音清越！于是戴上丝绸手套，珍而重之地用白布包裹神鼎，装入背包，离开药王庙，兜了一个大圈子没有头绪。过了天生桥，他在铸剑坊附近驻足。古树繁柯纠结，藤缠葛绕，青石之上飞瀑流泉，不知何处找寻酒家？
这时，悠扬短笛飘入耳鼓，远处缓缓踱来一头青牛。细雨纷纷洒洒，路人春衫尽湿，牛背牧童眉清目秀，雨不沾衣，撮唇弄笛，婉转动听。唐玉佛浓忖：“相传太上老君曾经在此炼丹，牧童肌骨莹润，慧根深种，举手投足竟似仙气萦绕！不知是何来历？”
“小哥，借问何处有酒家？”笛音依旧，青牛并不驻足，牧童遥指粉红若霞的杏林，缓缓同他擦肩而过。唐玉佛手搭凉棚，杏林灿烂缤纷，雨雾茫茫，说不出的神秘！朝着牧童背影说道：“谢谢！”牧童头也不回，消失雨雾深处。
唐玉佛深吸口气，挺起胸膛，大步流星走入杏花林。这里的村落有豆坊、面坊、糖坊、榨坊……当然也有酒坊。
“客官果然内行！”老板用酒勺舀出酒坛老酒，边品边打广告：“‘包谷烧’是传统土家酿酒工艺精制而成，采用神农架高山包谷为原料，烈而不辣。”他将手中酒勺送到唐玉佛手中：“试试！不是我吹牛，这酒香便是沉睡千年的老酒鬼都会给老子醒过来！”
“我不贪杯。”唐玉佛耸肩摊手：“这酒是拿去救人的。”
“原来入药。”老板恍然大悟！在他眼中酒是一包药，包治百病，但是对于“包谷烧”是否真能入药，其实他也不大清楚。
唐玉佛打了几角酒，回到百草园。许多百姓来到溪旁接水，端盆提桶，行色匆匆。唐玉佛面色寒肃，顺手抓住一位青年：“发生何事？”
“百草园，走水啦！”青年神色惊惶而沮丧：“无缘无故升起野火，烧得连渣都不剩啦！”
“茶圃呢？”
“那还用说，一并烧了。”青年怫然而叹：“天降邪火，不是绝我们根么？只怕今年不是有大瘟疫便是有大灾难……”话音未落，唐玉佛早已身影不在。
百草园大火已经扑灭，零星余火兀自燃烧，不过不构成威胁。消防员正在打扫现场，经过初步踏勘，青灯神尼和药女阿素并未逃脱火海，同时一起烧成灰烬。
“敌人知道‘金盏茶’是重要药材，干脆一把火烧光整个茶圃，同时烧死炼药师彻底断了我的念头，神尼菩萨心肠，阿素尚在稚龄，何其无辜！”唐玉佛不禁一阵心酸，泪蕴眼眶有些哽咽，满腔怒火走入颓垣残壁，细细观察几根竹桩：“这是人干的，不是天火！几竿翠竹切面光滑平整，只怕不是刀斧木锯，而是剑芒！”如果不是近距离可能就此忽略，此刻终于一清二楚。这样的切口何其熟悉，甚至可以推测剑芒主人，想象对方出剑招式和速度！
噼啪一声，晴天霹雳！劈得唐玉佛浑身痉挛，霎时间全然明白谁下的手，武当山刚交过手，还刺瞎了他的眼睛。
红眼……这一招真毒，可是唐玉佛必须保持冷静，虽然很想替天行道，但是报仇不是目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首要任务还是解毒，青灯遗留凤鸣鼎和仙葫，工具有了，三味药材只有一壶白酒，炼丹还需金盏茶和情花蜘蛛，任重道远！
茶圃已经烧毁，金盏茶倒还罢了，情花蜘蛛不知哪里可以找到？青灯师太也不知道，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仅仅用“不易获得”一笔带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神农架能够找到这类药材，否则青灯神尼也不可能知道。
清理现场时候，百草堂绝大多数物件儿付之一炬，包括神农琴，窗台那盆极品金盏茶也是不翼而飞，明显恶贼纵火之前先行偷走，唯有青灯神尼龙头拐杖不畏火，那卷肖像画也是完好无损，怀清纸质量果然名不虚传！唐玉佛收拾东西，离开百草园。毕竟能否得到炼成冰魔丹的其它药材？且听下文分解。
陈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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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绾髻不用簪，第字好像青丝盘。
游龙戏水一最好，仙人打坐写成山。
武当群山排列如幡盖之状，松竹梳风有琴瑟之音，青崖米芾题写“第一山”摩崖石刻，字体纵横变化，笔锋虎跃龙腾，世人便用此诗形容三字鲜活灵动，字面意思武当亦是当之无愧！
其中，紫霄宫规模宏大，气势磅礴，苍松翠柏，龙鳞凤翔，周围山峦天然形成一把二龙戏珠宝椅。掌门刘云须眉如银，道髻胜雪，胸前那部宝髯白得没有一根杂毛，让人一看，肃然起敬！他在此迎接踢馆者，喀黛小姐率领一群高手上门挑战。刘掌门没有赐座，六名侍姬或立或跪，排列组合形成一张肉椅。此姝端坐其中，作壁上观，向西洋人史蒂芬使个眼色。后者虹髯碧目，腰圆背厚，比了一个挑衅手势。刘云不为所动，嘴里兀自苦口婆心地劝说：“中国功夫以中国古典文化作为基础，博大精深！各位如果感兴趣，可以从使用筷子开始学起……”
“废什么话！”史蒂芬觉得打得过对手才是王道，买椟还珠，对于武当“太极拳”实战性一直存有质疑。呼的一拳便打刘云胸口，神速如电！这招左手快速直拳拉开距离，似攻实守，拳到中途，虚晃一枪，右手直拳重击更加迅捷抢上，后发先至，撞击面门。
一二连击（onetwo），拳击基本组合拳技术之一，前手刺拳紧接后手直拳。史蒂芬基本功相当扎实，居然使得有板有眼，虎虎生威！
武当山强敌进犯！刘云已然年迈，虽然武当闻名天下，毕竟不能跟年轻人拼体力，这不科学，但是并不影响太极宗师地位。这场比武从一开始就不那么公平，他用“双风贯耳”连消带打，双手成圆形击打对方双耳，正是太极拳“圆转不断”四字精义！此招造成对方瞬间耳鸣，意识中断一至二秒，从而利于我方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个时候他才刚刚开始，摆了一个太极拳起手式，左臂半环，掌与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为阳掌，接着一招一式演了下去：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捶，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武当武功注重行圆取象，不躁不僵，粘随走化，后发制人。身虽动，心贵静，气须敛，神宜舒。用意不用力，意到气到，气到力达。刘云使得一丝不苟。史蒂芬打得苦闷，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刘云胜局已定，趁机收势，伸手相扶：“承让。”
卷发之下，史蒂芬眉毛一挑，眼睛寒光涌动，突然射出一枚毒针！刘云偏头躲过，前者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望空一扬！由于距离实在太近，抛沙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刘云眼前黄雾弥漫，随之就是一阵眩晕！史蒂芬可没有尊老爱幼之心，紧接着一记耳光，清脆响亮！这一巴掌抽得白眉道长眼冒金星，踉跄后退，仇恨可算拉满啦！可是眼睛看不见了，只能凭借意念判断：“说好了比武切磋，你好阴险，居然用毒。”原来，他的手里扔出的才是毒砂。毒针虽然以毒为名，指的招式阴毒，实际却不带毒。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兵不厌诈’！过分耿直，就是愚蠢。”史蒂芬锁喉拿住对手，进而砖袭！随手拾起地上一块青石，啪地一声，砸向额头。
刘云一愕，应声而倒：“原来不是比武切磋，而是要将贫道置于死地呀！”他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顿时吃了大亏，情绪沮丧。
毒针，耳光，抛沙致盲，板砖拍翻，完全就是街头流氓打法。这是格斗系一个重要流派“街头霸王”，同散打一样属于典型实战派！这群人眼里从来没有“武德”这个字眼，居然偷袭成功。史蒂芬占了上风之后，复又回到基础拳法上来，拳头如同冰雹，落上刘云苍老身躯，上勾拳击打下颌，摆拳击打头部左右腮，弧线拳法比平勾拳距离更远……
“住手！够了。”他正打得痛快过瘾，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斜刺里杀出一人挡在刘云身前使出太极拳一招“揽雀尾”，掤捋挤按，横劲发出。史蒂芬拳力带得一歪，身子不由自主斜移两步方始站定，狼狈不堪，怒气填膺！看也不看，随即后手发力重击来人。
史蒂芬出拳很重，对手曾经形容他的一记重拳击来，如同被火车头撞了一下，力量着实惊人！这一次出的左拳，他倒不是左撇子，而是左手更加出其不意，看似笨拙不好把握，实则对手更加不好把握。
那人不卑不亢，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已将手臂套住，随即使出武当“云手”，一个圆圈未完，第二个圆圈已生，有如白云锁岫，连绵不断！史蒂芬感觉手臂如同伸入绞肉机立时就要崩断：“手……要断啦！”
“叫你小瞧中国功夫。”那人举重若轻，潇洒如意，太极拳信手拈来，不再滞于一招一式，实已到了写意境界：“赶快交出解药！”
“快放开我！”史蒂芬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喀黛，后者耸了耸肩：“解药？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可没给我什么解药。”
史蒂芬拖着一条伤臂，恨恨地道：“你就是唐玉佛？”
“不错！”唐玉佛身上有伤，否则史蒂芬这条手臂当场就会卸下来！
喀黛非常高兴，拍手笑道：“你终于出现啦！”
“武当重地，岂容尔等耀武扬威？别再打扰方外之人清修。”唐玉佛神威凛凛，一席话说得气势磅礴！史蒂芬一条手臂不成模样，臂骨断成六七截，惊恐之下只能穿好衣服，灰头土脸地退到一边。
“我正玩儿得高兴呢！不能听你的……”喀黛招了招手，身后闪出一个东方脸孔打手，身材雄壮，面容粗豪，更兼剑眉星眼，面阔口方，看上去不失为一条好汉！他的手臂肌肉虬结，背负一把没开刃的粗大巨剑，头也是圆的没尖，如同门板一般。唐玉佛内心赞了一下。喀黛大小姐脾气发作，任性起来：“红眼，把他给我杀了！”
这个绰号红眼的家伙更不答话，咻地一声，挺剑当胸猛刺！见到对方斜走闪避，当即重剑横扫，疾风卷起青石地面上的厚厚枯叶，直扑过来！唐玉佛目为风蒙，伸手去抹，猛觉暗红色刀影搭上右肩，陡然间身上犹如压了千钧之重，腰背如欲断折，骨节格格作响。
他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电光火石之间抽出腰间皮带随手划了一个黑圈，将巨力引向一旁石鼓。噗地一下，响声沉闷，便如木棍击打败革，顿时石屑纷飞！
尘埃落定，两人对峙。
红眼原名松本健太郎，重剑如同一条顽铁，有着一痕碧血，因此剑身深黑之中隐隐透出红光。他是用生命来追求极限攻击能力的狂剑士，刚才用了“沥血之刃”猛刺，后接“怒剑狂风”吸附敌人近身，并用血气之剑斩击，声势猛恶！
唐玉佛皮带纵直倒似一柄黑色软剑，同样钝头无锋。这人战斗力更胜一筹，于是“拔刀斩”尽快抢回局面。这一招抽出皮带，当然不是武当武功，招式未老便即放缓，节奏一变，软剑粘上重剑剑脊，划了一个太极剑圈，却是货真价实中华武术，巧妙化解对手雷霆万钧一击。
狂战士打不起消耗战，所以要速战速决。三板斧劈不到，血性先自没了一半。红眼转过身来，重剑直劈，血影横斩，出了一记血色“十字斩”。
唐玉佛独立反刺，仆步横扫，“大魁星式”接“燕子抄水”，不仅躲开“十字斩”，皮带同时带倒不可一世的红眼，跌了个狗吃屎。他实已得太极剑神髓，以意驭剑，心无拘囿，晃得一晃，剑身一软，复归一根软鞭，顿时在对方脸上带出一道血痕。
红眼退了下来，一抹脸颊，怒不可遏！岂料出血反而唤醒血性，更加残忍嗜杀，“三段斩”开路，野蛮冲撞，后接“半月刀”。唐玉佛精神愈发健旺，不慌不忙地接住对方辛辣招式，纵身跃起避过刀光，黑色软鞭抽向对方眼睛。红眼眼球戳爆，不可视物，怒剑激起朵朵狂花！抱着巨剑狂舞一阵，扑地倒了，便似磕头求饶一般，败下阵来。唐玉佛剑法精奥，软剑缠回腰间，便如男式西裤系了一条普通皮带，毫不起眼，旁人一瞥之下，哪知这是一件厉害兵刃？
“我们走！”喀黛拂袖而去，侍姬扶起重伤的史蒂芬和松本健太郎，灰溜溜地遁走了，临了抛下一句话：“给我记住，还会再来找你！”
“好！我等着你。”唐玉佛不再理会妖女，伸手扶起刘云：“老夫接到电话就赶来啦！还是晚了一步，对不起。”
“哪里，老师能来那是武当荣幸！”刘云毫不掩饰对他的敬重。松柏二位道童，用软椅将受伤掌门抬去休息。
武当修建宫观不是开山劈石，而是顺应山势，与自然山形完美结合。白云迷岫，南岩之下，倚崖立殿以祠灵神，不知何时凿石为龙首，置香炉于前朝拜金顶，下临绝壑，凭高俯瞰，神悚股栗，焚香者失足则身命随陨。
唐玉佛虽没上过龙头香，但是当年在此闭关修炼，每天清晨都会站立龙首打太极拳，如今想来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感慨万千！不过确实就是前世，尤其是在孔雀肚腹重生之后，唐玉佛很多年没有再来过湖北，更加没有到过武当，遑论南岩宫。
童儿服侍白眉道长在南岩宫石洞里躺下，后者兀自不服气：“红眼倒还罢了，有着几分真本事，那个洋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尽使一些下三滥手段，简直卑鄙无耻至极！什么人呀这是？”
“街霸虽属猥琐下水道，但同样有自己想法和创造。”高度决定视野，唐玉佛胸襟宽广得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们既要尊重武当少林，武功是武学中的泰山北斗，别的小门派也不妨并存，或许并不比武当太极拳更好，总有精华之处！应当多元主义，不应全盘否定。”
“老师说得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贫道受教。”刘云青丝化雪，已是几近百岁的耄耋老人，尽管受伤依然恭恭敬敬，言辞之中仿佛他才是晚辈和学生，难道真是山高高不过太阳？
“那就对啦！”唐玉佛看上去顶多也就四十多岁，反而成为老师，处之泰然：“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云白眉一掀，言归正传：“老师这次上武当有何贵干？”
“我被清朝僵尸咬了一口，肩膀就算剁碎了喂狗似乎都没有感觉。”
“原来您受伤啦？单手就能打败喀黛身边两大高手，简直令人佩服！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伤口。”
唐玉佛脱了外套和毛衣，亮出肩膀，创口虽然刚刚经过清洗没有脓疮，但是依然冒出尸气，十分恐怖！白眉道人开始配药，走入内室添加一点药剂，显然就是关键和秘方，出来贴在创口处：“七日之后，再来换一贴膏药。注意多喝糯米粥，两贴膏药拔毒，应该就没有问题啦！”
“清朝僵尸已经出现了许多次，如果再来怎么办？既然道长出面，干脆好人做到底，降妖除魔！”
“贫道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啦！”刘云给了他一本画符捉鬼的线装古书：“多读几遍，希望能够找到答案。”
唐玉佛有些狐疑，也不知道对方打什么哑谜，但是似乎言尽于此不便多言。他是爱书之人，看到书就醉了。这种小册子仅仅只需吃一小碗儿饭时间就可读完，而且不是浮光掠影，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这本古董书对中国僵尸进行详细记载，同西方吸血鬼完全不同，与丧尸也不是一回事儿！属于单独的概念，主要来源于民间传说和湘西赶尸术。
首先，唐玉佛研究了一下治疗尸毒的办法。僵尸吸血，人被咬之后必须活动，否则血脉堵塞就会变硬变僵，然后变成僵尸，如何解毒？书上认为最好办法是将僵尸咬人的牙齿拔掉，磨成粉喝下去。这很玄幻，也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说僵尸行踪不定，即便再次出现，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制服它，遑论拔牙。
第二个方法相对简单，刘云顺口谈到啦！唐玉佛到山下超市里买了糯米，熬煮糯米粥喝，过程注意不让烟味儿混入。喝粥之后，粪便污秽难闻，似乎将尸毒排出了体外。身子清爽，果然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如何克制僵尸？书上记录详细，画有两张专镇僵尸的灵符。唐玉佛买来丹砂和黄纸依葫芦画瓢，也不知道对不对？除了黄符，同时准备桃木剑，枣核七枚，黑狗血等等，以备不测。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唐玉佛俨然已经成为僵尸研究专家，伤口见好，隐隐感觉那贴膏药是关键！那日刘云起身进入内屋补充的那剂药，更是重中之重。
十日之后，唐玉佛再上武当换药，彻底治愈尸毒。
刘云非常聪明，感觉老师的伤没有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症状？”
“眼前粉艳霞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而且经常出现幻觉。”唐玉佛狠狠地敲了敲脑袋：“老夫甚至怀疑，清朝僵尸都是幻想出来的！”
“这是一种幻毒，唯有断肠草可解。”
“断肠草不是剧毒么？据闻食之如同千万枚钢针扎刺肚腹，肝肠寸断！只怕毒尚未解，人先死啦！”
“以毒攻毒！为今之计只有一试，刚好药王庙就有此草。”白眉道人总结：“尸毒好办，较之癣疥之疾，严重不了多少；这种幻毒深入心灵深处，比之心腹巨患还要复杂和难以处理。”
唐玉佛离开武当，前往神农架。
上古神话《神农鞭药》家喻户晓！相传神农氏乃是洪荒时代特殊智者，牛头人身，肚肠透明，尝吃百草，最后因尝断肠草逝世。我国川、鄂、陕交界就是他尝百草之地，在此教民架木为屋，以避凶险；架木为梯，以助攀缘；最后，架木为坛，跨鹤飞天！这儿山势陡峭，森林遍野，自然必有奇药密藏，称为神农架山区。山下河谷遍生紫竹，相传便是刻着《神农本草经》竹简化成。许多良田不种粮食，种植中草药，不知品种，金色鲜花迎风怒放！唐玉佛站立田埂，询问田间劳作村妇：“老乡，请问药王庙怎么走？”
村姑身穿土家族服饰，绣工精彩，色彩艳丽：“你往南走就可以进入神农架啦！”
“谢谢！”云横远岫，药王庙不知何处？
“不会。”楚女抬起头来，皮肤细腻，眼睛闪亮如星。此姝用心守护这片药圃，谈吐不俗。根据唐玉佛以往人生经验推断，她可一点不像普通干活儿农妇。
药王庙其实就是木鱼镇一处荒庵。按照村妇指引，唐玉佛在此终于找到传说中的药王。草庵之中，神农雕像以大地为身驱，双目微闭，洞察秋毫，似在思索宇宙；图腾柱分别立于左右，柱上大小牛首以示神农氏牛首人身，子孙后代繁衍之意。四周青山环抱，美丽而幽静。这一切吸引人们到此寻根，祭祀炎黄子孙祖先——炎帝神农氏。
有位师太步下石阶，缁衣芒鞋，单掌竖胸：“阿弥陀佛，贫尼有礼！”
“唐玉佛见过师太！”
年迈师太，手扶一根金灿灿的龙头拐杖：“施主到此，礼佛还是求药？”
“求药。”唐玉佛双手合十，简单说明来意。
“跟我来吧。”神尼带他离开草庵，前往药庐，重新回到村妇忙碌的那片茶圃。传说，神农氏当年尝药草时发现茶解百毒，于是就带部民在这片山坡种下第一片茶林。神尼药庐便在其中，屋檐悬挂仙葫，窗下几竿紫竹，角落放置药捻。那位村妇手执蒲扇，坐在小板凳上煎药，头顶匾额悬挂“百草堂”三字，房门两侧有着黑底白字对联：药圃无凡草，松窗有秘方。
药庐之内精雅简洁，屏风外是问诊之处，七星药橱，鳞次栉比，雪白墙壁中央亦是供奉炎帝神农像，并非牛首人身，更加写实，左右写着：药笼久贮长生药，丹鼎惟烧不老丹。
屏风之内显得隐私一些，幽窗下面有张床榻，窗台陶盆也栽药草，案几横陈古琴。唐玉佛拨弄两下，因为不懂音律始终不得其法。药女送上香茗，接过龙头杖。神尼问道：“这是神农琴，先生感兴趣？”
唐玉佛感觉唐突，推椅而起：“我是外行，不会玩儿。”
“其实也不复杂。”药女焚香，神尼端坐竹椅：“西方音乐学提出七音，但中国古代音乐是五音……”
“宫商角羽徵？”
“这个五音就是炎帝提出来的！对应五行——宫对应土，商对应金，角对应木，羽对应火，徵对应水。”神尼素手弹奏，指尖寒冷如冰：“炎帝根据五音，削桐为琴，结丝为弦，制作了这样的乐器，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
大音希声，唐玉佛感觉不是音乐，但可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好听的声音。
“学医的人，首先就要懂得音乐。”药女接过话茬，拍拍手说：“楚地还有金编钟，很带劲哦！有空可以一起研究一下，相信阁下更感兴趣！”
“我在武汉曾经有幸听过演奏会。”烟雾缭绕，唐玉佛注意到墙壁一幅人物肖像，眼若明灯，慈眉善目：“这个……画的可是观音大士下凡？”
“你猜？”药女闪闪眉毛，眼神明媚，如同天上星，亮晶晶。
唐玉佛非常老练地回答：“我猜是师太自画像。”这幅人物丹青同样写实，人物神态确实同师太有着几分神似！
神尼一愕：“谁会自画像？”
“这是基本功，达芬奇刮了胡须就是蒙娜丽莎。”唐玉佛突然想起以前经历过的一段典故，引用出来加以补充：“我的一个画家朋友，成名之前举办个人画展。因为初出茅庐，媒体纷纷质疑，作品出自他人之手。眼看就要见报，这个朋友一怒之下对着穿衣镜，用自画像证明实力……”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艺术造诣，看病还行！”师太摆了摆手：“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幅画是当年贫尼在峨眉山修行时候，巴蜀一位高人手笔，用的怀青纸……施主既然是从遥远的天府之国来到荆襄之地，这个应该知道吧？”
“那个地方，我去过。两山夹江，一水中流。”唐玉佛伸手轻轻一摸，感觉如同接触人的皮肤，柔软滑腻，确实就是怀清纸不假，货真价实！随后看到下面落款，盖了“漱玉斋主之印”。
据说，此人才高八斗，曾经创作作品惊世骇俗，画上牡丹富丽堂皇，国色天香，居然吸引蝴蝶前来，围绕画作翩翩起舞！尽管漱玉斋主事后透露，磨墨之时墨汁加入了早餐中的蜂蜜，然则作品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此事却是不假。
药女个性活泼，古灵精怪，唯有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做不得假：“先生到此何事？不会是来深山老林寻找野人的吧？”
“非也！来求断肠草治病。”
“断肠草有剧毒，禁止内服。”药女瞪大双眼，如同宝石：“阁下的病，积弊已久！几十年老病根，并非一剂猛药可以医好。”
“阿素！”师太喝止：“金盏茶采完啦？”
“行！你们聊，回见。”药女吐吐舌头，离开药庐。
师太歉然：“这是跟着我学医的小姑娘，有些话多！失礼。”
“哪里，请教神尼法号？”
“人生如灯，学问如油，品德就是灯芯。文也好，武也好，最终都应该为世界发出光亮。这是天下间元气，所以贫尼法号‘青灯’。”
唐玉佛非常钦佩：“方外之人，普度众生，真是一颗菩萨心肠！”
师太替他把脉，沮丧神色爬满脸颊，随后取过屋檐悬挂的仙葫，倒出一颗丹药：“这是‘紫府丹’，清心寡欲，凝神静气。”
唐玉佛服下感觉精神舒爽：“多谢！”
“阁下服用过英雄溶液？”
唐玉佛点了点头，陷入沉思，随后重重地甩了甩头：“不说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师太没有刨根问底，从容解释：“英雄溶液纯度太高！普通烟膏同英雄溶液相比，如同胡萝卜和胡萝卜素区别，几乎不可能戒断！如果戒断，那就不是英雄溶液。此药只能暂时缓解毒瘾攻心，不能断根。”
“我知道很难，尽力而为吧！”
青灯神尼绞尽脑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贫尼有个解救之方，不过没有十足把握，姑且一试！必须用我的私人秘方，熬制药水浸泡全身，首先驱除英雄溶液在身体内种下的毒瘾，至于戒除心理毒瘾，那就要看施主个人毅力啦！”
“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我有几味关键药材尚未备齐，可以前去寻找，越快越好！”
“哪几味药？”
“戒除英雄溶液没有其它方法，只能以毒攻毒，说穿了就是找到世间难以割舍和放下，令人产生依赖的其它毒物予以替代。这也是戒毒常用方法之一。我要寻找的药材正是这类毒药，药性不能太强，否则又会染上新毒；同时不能太浅，否则无法替代英雄溶液成瘾性。唯一方法，只能找到略逊英雄溶液毒性药物予以替代，此后再寻找其他药物在此基础上以同样方式逐步递减……”解毒用的也是毒物，凶险程度可想而知！青灯神尼越说越复杂：“贫尼精挑细选三味药材炼制‘冰魔丹’，冰寒其心，同样也能让人上瘾！最为接近英雄溶液，可以作为首批替代药物使用。”
“冰魔丹需要何种药材？”
“首先是情花蜘蛛，花纹斑斓，毒囊蕴藏情毒。雌性交配之后立即凶残地咬死雄性，素有寡妇之名，丧偶之后吐丝织成情网不能自拔，痴情之至！因此乃是世间最为复杂和矛盾的生灵之一，如果入药毒性最烈，并且不易获得，唯有‘断肠草’可解。”
“何以忘情？唯有断肠，方得解脱……难道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唐玉佛解读，青灯微微一愣，旋即摆了摆手：“世人牵强附会，作不得准！”
“第二种呢？”
“包谷烧。”
“一种白酒。”
“另外还有金盏茶，乃是炼制‘冰魔丹’关键！我的药庐有种植，虽是药材同样能够致幻。”青灯神尼望望窗外茶圃：“你去收集情花蜘蛛和白酒。”
“千古奇方。”青灯天赋与生俱来，用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唐玉佛大加赞赏：“师太不愧是药仙和丹祖。”
“贫尼的确用了一些心思。”青灯神尼眉宇间那一丝阴云依然没有散去：“施主不能太过乐观，‘冰魔丹’同样凶险！基本摆脱英雄溶液，极有可能转化为对冰毒的依赖，生理毒性虽然远远不如英雄溶液，心理诱惑却是极大，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否熬过就要看施主毅力啦！”
青灯神尼说的实话。
“冰魔丹”号称毒王，并非浪得虚名。
大烟鬼心理毒瘾来源，很大程度上是快感唾手可得，欲罢不能！“冰魔丹”炼制程序繁琐，工艺复杂，提炼过程考究，对炼药师要求极高，颇考手艺，然则需要的药材并不复杂，不似英雄溶液需要舞神血菇、芙蓉膏、白罂粟这等美丽而妖冶的罕见药材，相对而言更加容易人工制作，危害反而更大！因此“冰魔丹”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超越了“英雄溶液”成为毒中王者，但凡具有医德的炼药师都不会炼制冰毒。
为了挑战“英雄溶液”，青灯神尼脑洞大开，不惜开炉炼“冰魔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以毒攻毒克制“英雄溶液”，除了“冰魔丹”还真找不到其它合适替代品。
“冰毒、情毒、金毒一样，唯有断肠草可解。”师太将其中道理娓娓道来：“施主渡过此劫，熬过三毒磨炼，抛开酒色财气，只能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贫尼会用七七四十九种药材熬煮药水浸泡全身，在逼出身体毒素同时磨砺施主沉迷已久的灵魂，彻底治愈心理毒瘾……这一步我也没有把握，关键要看个人品格，毕竟戒除心理毒瘾，任何人帮不上忙！是福是祸，就看施主造化了。”
“老师是不是又要入山采药啦？”客人来访，阿素采茶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时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方子我看过了，虽然我们美丽神农架就是天然药材宝库，可是四十九味药材尚差一十三味……”
“不急！我再梳理一下。阿素，你来帮忙。”青灯神尼伏案写方，阿素在七星药橱里抓药，精挑细选，进度很慢。唐玉佛总得做些什么，于是说道：“由易到难，我去沽酒。”
“白酒装入仙葫。”青灯交出葫芦，同时扔过来一串泛出绿锈的钥匙，头也不抬：“顺便去一趟药王庙，取回案几供奉的‘凤鸣鼎’。”青灯古佛，倾盖如故，建立起了无比坚固的信任！
唐玉佛离开药庐，回到草庵，用青铜钥匙打开供桌橱柜，取出一尊小小药鼎，通体火红，状若莲花，圆壁雕刻朱雀，缓缓旋转竟如实物一般翱翔，凤舞九天！同时淡淡火焰能量正在凝聚……种种异状都在昭示这尊红色药鼎尊贵与不凡。
药鼎也有级别之分，其中鼎炉通火口就是精华，越多药鼎效用越强，也就越发高级和稀有！这尊“凤鸣鼎”周围足足九个孔洞，设计更加精致！然而控制更多火口需要更加强大的医术，所以也就需要更加优秀的炼药师。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唐玉佛似乎能够隐隐听见琥珀色鼎窗之中传出一丝异样凤鸣，声音清越！于是戴上丝绸手套，珍而重之地用白布包裹神鼎，装入背包，离开药王庙，兜了一个大圈子没有头绪。过了天生桥，他在铸剑坊附近驻足。古树繁柯纠结，藤缠葛绕，青石之上飞瀑流泉，不知何处找寻酒家？
这时，悠扬短笛飘入耳鼓，远处缓缓踱来一头青牛。细雨纷纷洒洒，路人春衫尽湿，牛背牧童眉清目秀，雨不沾衣，撮唇弄笛，婉转动听。唐玉佛浓忖：“相传太上老君曾经在此炼丹，牧童肌骨莹润，慧根深种，举手投足竟似仙气萦绕！不知是何来历？”
“小哥，借问何处有酒家？”笛音依旧，青牛并不驻足，牧童遥指粉红若霞的杏林，缓缓同他擦肩而过。唐玉佛手搭凉棚，杏林灿烂缤纷，雨雾茫茫，说不出的神秘！朝着牧童背影说道：“谢谢！”牧童头也不回，消失雨雾深处。
唐玉佛深吸口气，挺起胸膛，大步流星走入杏花林。这里的村落有豆坊、面坊、糖坊、榨坊……当然也有酒坊。
“客官果然内行！”老板用酒勺舀出酒坛老酒，边品边打广告：“‘包谷烧’是传统土家酿酒工艺精制而成，采用神农架高山包谷为原料，烈而不辣。”他将手中酒勺送到唐玉佛手中：“试试！不是我吹牛，这酒香便是沉睡千年的老酒鬼都会给老子醒过来！”
“我不贪杯。”唐玉佛耸肩摊手：“这酒是拿去救人的。”
“原来入药。”老板恍然大悟！在他眼中酒是一包药，包治百病，但是对于“包谷烧”是否真能入药，其实他也不大清楚。
唐玉佛打了几角酒，回到百草园。许多百姓来到溪旁接水，端盆提桶，行色匆匆。唐玉佛面色寒肃，顺手抓住一位青年：“发生何事？”
“百草园，走水啦！”青年神色惊惶而沮丧：“无缘无故升起野火，烧得连渣都不剩啦！”
“茶圃呢？”
“那还用说，一并烧了。”青年怫然而叹：“天降邪火，不是绝我们根么？只怕今年不是有大瘟疫便是有大灾难……”话音未落，唐玉佛早已身影不在。
百草园大火已经扑灭，零星余火兀自燃烧，不过不构成威胁。消防员正在打扫现场，经过初步踏勘，青灯神尼和药女阿素并未逃脱火海，同时一起烧成灰烬。
“敌人知道‘金盏茶’是重要药材，干脆一把火烧光整个茶圃，同时烧死炼药师彻底断了我的念头，神尼菩萨心肠，阿素尚在稚龄，何其无辜！”唐玉佛不禁一阵心酸，泪蕴眼眶有些哽咽，满腔怒火走入颓垣残壁，细细观察几根竹桩：“这是人干的，不是天火！几竿翠竹切面光滑平整，只怕不是刀斧木锯，而是剑芒！”如果不是近距离可能就此忽略，此刻终于一清二楚。这样的切口何其熟悉，甚至可以推测剑芒主人，想象对方出剑招式和速度！
噼啪一声，晴天霹雳！劈得唐玉佛浑身痉挛，霎时间全然明白谁下的手，武当山刚交过手，还刺瞎了他的眼睛。
红眼……这一招真毒，可是唐玉佛必须保持冷静，虽然很想替天行道，但是报仇不是目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首要任务还是解毒，青灯遗留凤鸣鼎和仙葫，工具有了，三味药材只有一壶白酒，炼丹还需金盏茶和情花蜘蛛，任重道远！
茶圃已经烧毁，金盏茶倒还罢了，情花蜘蛛不知哪里可以找到？青灯师太也不知道，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仅仅用“不易获得”一笔带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神农架能够找到这类药材，否则青灯神尼也不可能知道。
清理现场时候，百草堂绝大多数物件儿付之一炬，包括神农琴，窗台那盆极品金盏茶也是不翼而飞，明显恶贼纵火之前先行偷走，唯有青灯神尼龙头拐杖不畏火，那卷肖像画也是完好无损，怀清纸质量果然名不虚传！唐玉佛收拾东西，离开百草园。毕竟能否得到炼成冰魔丹的其它药材？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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