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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礼义廉耻

    周惟卿看着满地狼藉,心中漫上一阵恐慌。

    他没想这样的。

    雨水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显出他此时的无措。

    他没想伤害宁扶蕊。

    周围血腥味及其浓重。

    他缓缓抿紧嘴唇,眸色阴鸷地盯着那几只死透的狼。

    借着晦暗的月光,他用长矛的尖端剖开了狼体。

    雨渐渐停了,宁扶蕊醒来便看到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青年玉白色的中衣洇着大片的血,双手血淋淋的。

    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

    他面色阴郁,一下一下地用尖石剜着狼肉。

    宁扶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又晕过去。

    她试着小声地唤着:“周惟卿?”

    干涸的声带十分沙哑。

    那人动作一顿,朝她转过头来,手中还拿着一团不明物体。

    她脸色发白,胆颤心惊地问道:“你在干嘛?”

    她还记得福绣楼时见到的周惟卿,气质如竹,矜贵出尘。

    如今却做着这种事。

    他到底怎么了?

    肩膀处血肉模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你醒了?”

    宁扶蕊咽了咽口水,目睹了这种事情,她是不是该说她没醒。

    见宁扶蕊一副乍舌的模样,他森然道:“你在怕我?”

    “我没有,你过来。”

    周惟卿拍了拍双手便朝她走了过去。

    宁扶蕊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这些狼死了便死了,你怎么......”

    “它们伤了,”周惟卿怪异地一顿,“它们伤了人。”

    “......”宁扶蕊咂舌,这个人的心境到底从哪里开始发生变化的。

    就算伤了人,也不用这样变态地剖心剜舌吧。

    她仔细看着周惟卿的脸,就连脸上都沾了血。

    过于精雕细琢的五官上带着斑驳的血迹,两颊还带着残虐后兴奋的潮红。

    看得宁扶蕊惊心动魄。

    她咽喉轻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厮该不会被赵褚林的气场影响太久,长歪成病娇了吧?

    堪堪用袖子替他抹去脸上的血迹,她迫使自己平心静气:“以后别这样了,多脏啊。”

    对付病娇她更加不能怯了。

    周惟卿脖颈一梗,温沉不定的目光望着宁扶蕊。

    宁扶蕊见他脸色转好,便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我并未生气。”

    他干干地说着,宁扶蕊有些疑惑。

    周惟卿确实没生气,他只是在害怕。

    显然宁扶蕊跟他思想不在一个次元。

    “都被你分解成这样了,”她看着那几滩狼肉,肚子破天荒地有点饿了,“那就烤了吧。”

    周惟卿点点头。

    他学着宁扶蕊早上生火的动作,不到一刻钟便生起了一簇火苗。

    宁扶蕊双臂彻底无法动弹了,她现在就像个洋娃娃,被周惟卿搬来搬去的。

    莫名的念头一起,宁扶蕊细思恐极,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周惟卿也不挑,沉默地吞食着混合着泥土雨水的烤肉。

    画面太瘆人了。

    此情此景,让宁扶蕊想起了阴沟里的鼹鼠。

    鼹鼠见不得光,一辈子生活在地底,适应力极强,顽强地靠着一点垃圾腐肉便能活下去。

    如果一见光,中枢神经便会开始混乱,器官失调,直至死亡。

    短暂地休息完毕,宁扶蕊便让他将自己口袋里的罗盘拿出来。

    看着方位,宁扶蕊心下一喜。

    “我们朝那边走,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经过这几天堪称亲密的接触,宁扶蕊知道了。

    礼义廉耻,周惟卿身上一丁点都没有。

    全都是装的。

    他学习与观察的能力极强。

    他能装得这么好,也只是因为赵旻澜经常带着他面见一些王孙贵族,儒道大能,他趁机学的。

    世人认为什么东西合理,他便学什么东西。

    其实他内心根本没有合理这个概念。

    他只是单纯地追求合群。

    不合群与假装合群,假装合群无疑是最恐怖的。

    宁扶蕊无语望天,赵家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养出这样一个孩子。

    周惟卿背着她走在林荫道上,很快就看到了人留下的踪迹。

    宁扶蕊昏昏沉沉地做了很多梦。

    她梦见自己回家了,开开心心地坐下看电视时,电视里却放着周惟卿的脸。

    这不是个好预兆,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正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伤口不疼了,只是开始往更糟的局面发展了。

    她发起了高烧。

    迷茫间总感觉有很多只手扯着她往下坠。

    她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我不能睡,我还要......我还要回家......”

    “周惟卿......”

    周惟卿感觉背上越来越热,心中愈发恐慌起来。

    “你病温了?”

    得到的只有她的梦呓与呢喃。

    “很快就到了,再等一下。”

    他加快了脚步,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水打湿了鬓发。

    前面隐隐能看见一个村镇的轮廓。

    两刻钟后,他背着宁扶蕊进村了。

    可是周遭一片寂静,所有门窗紧闭着。

    周惟卿一间一间地去敲门,全都未有半点回应。

    他复找到村里一家医馆,执着地敲着门。

    “请问,有人吗?”

    清润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没人回应他,他便继续敲门,问第二遍,第三遍。

    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一丝曙光从天边照射下来。

    一个掌灯小童谨慎地从医馆侧门探出头观察着他。

    只听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对门外的周惟卿喊道:

    “此女命数异于常人,或许可破我村之僵局。”

    宁扶蕊接连睡了三日,高烧终于退了。

    她略略牵动着手臂,上面被人缠了纱,上了药。

    听得门外有人端了水进来。

    宁扶蕊偏头看去。

    “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

    “医馆。”

    周惟卿根本不会照顾人,往常给他自己上药还好,给宁扶蕊那便是让她受第二重罪。

    可是他毕竟还会给她上药,意味着他心中尚有一丝良知未泯。

    “谢谢你,周惟卿。”

    上药的手一顿,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谢谢。

    他晦暗地想。

    她伤成如今这个模样,全都是因为他故意引导。

    还有他那狭隘阴湿见不得光的私心。

    可她竟还对自己说谢谢。

    他瞥了一眼宁扶蕊,装模做样地点点头。

    “我去喊郎中来。”

    半刻后,郎中从门外踱着步进来。

    那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直直看着她,眼神中似乎有事相求。

    “大师!”

    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宁扶蕊面前。

    宁扶蕊被吓了一大跳。

    “您您您您先别跪啊!”

    她有点懵。

    老人颤抖着声线对她说:“救救我们梧桐村罢!”

    老人同她说了一些村民的境遇。

    听罢,宁扶蕊掀起被子,讶道:“村中每晚都有阴兵借道?”

    老人心痛地点点头,继续道:“他们点着幽幽的鬼火,曾经有村民出门撞见了,第二日便横死家中,更有甚者,直接连遗体都没了啊!”

    宁扶蕊缓缓蹙起眉头。

    她掐指算了一卦。

    卦象没有问题,只是这个村镇的风水有点奇特。

    忽然想起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老师讲过。

    大部分的阴兵借道都是因为周围的磁场变化所致。

    还有一些商人会打着这个旗号震慑无知的百姓,实则是在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走私贸易。

    不知这个梧桐村里的阴兵借道又是属于哪一种。

    她要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