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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少年剑客

    雪月楼作为楚州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也是江南第一的风月场所。楼阁乃八角大楼,坐落于楚州城中心,乃是一处远近闻名的地标建筑。

    据说雪月楼由上一代青楼头牌,绝色美人青袅袅出资建造。青袅袅自幼被卖入青楼,但其暗地默默练武,成人后凭借绝美姿色以及高强的武艺为世人所知。当时众多文人公子掷之千金只为佳人一笑。尔后多年,其又以卖身钱出资建造了这雪月楼,此后不再卖身。

    十年来雪月楼不断扩建,至今已有六层之高。

    楼中收集了各地美女,各域美食。西施貂蝉、山珍海味无所不有。楼上又以楼层分级,分级又以地位为主。而那顶层六楼,便是当红艺伎白月仙子的居住场所,只不过此地谢绝顾客。

    今天是四月十五,按照惯例,是白月仙子下楼弹奏的日子。

    每逢初一与十五,雪月楼都是格外的热闹,来自世界各地的文人骚客、江湖好汉皆是齐聚于此,说什么勾栏听曲,实际不过是一睹仙子芳容。

    仙子只弹一曲,曲罢便是离场,场中又是人山人海,因此能见这江南第一美人的机会并不多。

    仙子房间位于楼阁六层楼梯对面的大门内。左右拉开画着虞美人的白色横拉门,可见一位窈窕的白色倩影伏案赏画。

    倩影微微偏头,一张娇嫩欲滴的朱唇展现在画面中,嘴角带的一抹浅笑叫人心动不已。玉指轻轻点于画卷,那如白壁一般的手臂便从袖中缓缓露出,教人浮想联翩。

    月光透过窗洒进屋中,照亮了案前白月的面靥。呈现在光柱中的,是一张神仙静心雕刻的容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对明眸似歌似泣,一双眉毛似柳似月,一颦一笑,皆是绝代风情。

    窗外有惊鸦掠起,一道黑色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于窗台。

    这人单脚站定,双手抱胸,背靠于窗框,眼中饱含杀气,但在看着这仙子时,那种暴戾却是一瞬转为无限的柔情。

    黑衣人道,“沈时昔抓到了携芳百步。”

    白月停下了滑动的手指,抬头看着这黑色的身影,轻声道,“嗯。”

    黑衣人道,“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白月笑道,“我既然说了,便会做到。”

    黑衣人不动的身躯好似有了松动,“你可以反悔,你不是君子,没必要守约。”

    白月道,“世人总说反悔是女人的特权,那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一个弱女子,有时候比所谓的君子更君子。”

    黑衣人道,“他配不上你。”

    白月道,“知府之子,少年大侠,这般人物怎么会配不上我这个下贱的艺伎。”

    黑衣人道,“没人配得上你。”

    月光照亮了黑衣人的双眼,是那么的真诚,恳切。

    白月笑道,“红庭秋,或许我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圣洁。”

    黑衣人道,“倘若你不是,那么天下的女人就都不是了。”

    白月看着皎洁的月亮,喃喃道,“嫁给他,我就能离开这个牢笼,就不再是个楼上的金丝雀,就不是任人摆布的布娃娃了。”

    黑衣人有些沉默,看着心爱的女子,他怎舍得将她下嫁他人。但自己希望她留下来,却是对她的束缚。

    白月道,“若是一个人终日锁在楼阁之上,不晓四季,不晓人间变化,那她该多可怜啊。”

    “我也想要自由。”

    黑衣人喃喃道,“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来换取自由吗?”

    白月看着黑衣人道,“红庭秋,你难道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吗?你打算一辈子在这楼中当个不见阳光的刺客吗?”

    黑衣人听此一笑,“我?我或许愿意吧。”

    “是嘛,”白月又望向窗外,道,“我希望你不要被这里束缚,你要学会寻找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黑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月的脸,道,“恶人自有恶报,像我这样的恶人,已经是不配拥有幸福了。”

    白月嫣然一笑,“你怎么会是坏人?你是天下最好的人,是你带我去了草原飞驰,是你带我去了海边远望,是你带我去了街巷跑蹿,是你让我在楼中,就知道了外面世界的色彩。”

    “谢谢你做我的眼睛。”

    红庭秋的眼角好似有什么要流出,倒底还是忍了下来。看着眼前这嫣然的女子,红庭秋坚定道,“白月,我们跑吧,跑到一个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白月用手将一缕秀发别于耳后,“跑?我们能去哪?逃跑之后,真的能获得自由吗?”

    “肯定能!”不等白月说完,红庭秋接道,“一定有那样的地方。”

    白月却是笑了,笑得是那么灿烂,仿佛将心中的所有情感都笑了出来,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红庭秋的心意她当然知道,但她真的能回应他的感情吗?一个杀手,一个艺伎,他们真的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白月静静转身,背对着红庭秋道,“我要准备弹奏了,谢谢你,红庭秋。”

    红庭秋握紧了拳头,他恨,他恨自己的无能,无能带走她,无能给她幸福;他不甘,他不甘于她的选择,不甘于别人能娶走她。

    但他不过是茫茫江湖中的一枚粟栗,在大海中浮浮沉沉,什么也改变不了。

    白月已经走了,但他还在抬头遥望。

    “白月,你可知,我是黑暗中的刺客,但你却是我的太阳。”

    “我已不需要真实的太阳了。”

    楚州沈府。

    沈时昔跃下白马,迫不及待地一面跑进府中,嘴里一面大叫着,“娘!时因!时依!我回来啦!”

    一位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出房间,看着大步迈进院子的男人,身上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激动道,“我儿呀!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时昔一脸笑意,立马扶住母亲,道,“娘,我这不是安回来了嘛。你看看,两只眼睛,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也没少。”

    沈夫人流下了眼泪,嘴里喃喃道,“你呀你呀,就会让我担心。”

    沈时昔刚想说什么,却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沈时昔!你这个混蛋!现在才知道回来?”

    寻声看去,一位气鼓鼓的年轻姑娘正朝自己跑来。

    “哎呦,坏了。”沈时昔心里一惊,又咧嘴笑眯眯道,“小妹,你,你来了啊!”

    小妹沈时依却一把揪住沈时昔的耳朵,骂道,“你这个混小子,什么也不说就跑去抓什么采花贼,你知道娘有多担心吗?啊?”说罢,沈时依还是不能泄愤,又是踹了一脚。

    沈夫人有些心疼,连忙出手阻止,但沈时昔却仍是笑眯眯,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那个意气风发傲视群雄的江南第一少年剑客,在自己家里被妹妹搞得这般狼狈。

    小妹还是不住得想打沈时昔,但他却躲在沈夫人身后,笑道,“小妹息怒,息怒。我这不是凯旋归来了嘛。你哥我现在可是大英雄。”

    “呸!”沈时依骂道,“你还有脸说,你知道这么多年死在携芳百步手里的高手有多少吗?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娘日日夜夜忧心不已。你难道不知道娘的身体一直不好?”

    沈时昔抓着母亲衣服,连忙道,“小妹,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娘,你也不管管她,她这样的脾气,以后还怎么嫁人呐。”

    “哎,我说沈时昔。”沈时依刚想说什么,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兄长,你可算回来了。”

    来人是沈时昔的弟弟,沈时因。

    沈时依道,“二哥,你快管管你哥,这么大了还不让人放心。”

    沈时昔见此赶紧跑到弟弟身旁,道“老弟,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快快快,你再不管管你妹妹,可真要出人命了。”

    沈时因连忙拉住妹妹,好声好气道,“你们两个人都安静些,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但妹妹却跟本不听这般轻声细语,还是想着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哥哥,而沈时昔在弟弟身后左右闪避,一脸笑意。

    沈时因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这个文弱书生越劝,这两人是闹得越起劲。

    “时昔哥。”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青衣姑娘缓缓走来。

    这是一个温婉如玉般的姑娘,虽不及白月那般倾国倾城,但其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闺秀。

    “真在正的救星终于来了!”沈时昔大喜,道,“倩儿,你可算来了,快拉住我妹妹!”

    顾倩儿握住沈时依的双手,道,“依依,你就放过你哥吧,他已经知道错了。”

    看着还在笑嘻嘻的沈时昔,沈时依觉得他是一点都不反省,刚想生气,但一见到顾倩儿那张优雅恳切的面靥,终是叹了口气,“沈时昔,看在倩儿姐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你了,你待会儿给娘好好道歉。”

    “一定,一定。”沈时昔笑道。

    沈时因摇了摇头,“终于安静下来了,赶紧的,大家别站在院子里,进大厅说话。”说罢就要去扶母亲,但沈时昔却是抢先一步。

    大厅内。

    沈夫人心疼道,“时昔,让娘好好看看,有没有受伤。”

    沈时昔道,“没呢,娘,别人哪有功夫伤害我,你儿子可是最厉害的,当然,小妹除外哈。”

    沈时依道,“哼。”

    沈夫人道,“你看看你,好好的少爷不当,偏偏要去当什么行走江湖的大侠,直叫娘担心。”

    “就是,就是,”小妹沈时依道,“沈时昔你就该和二哥学习学习,二哥新写的文章又是深受文人大赞,等以后考取功名,说不定能搞个状元郎当当。”

    沈时因赶紧道,“不过是些拙劣的文字罢了,状元郎什么的,时因可不敢奢想。”

    沈时昔却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幽幽道,“老弟,苟富贵,毋相忘啊。”

    顾倩儿笑道,“以时昔哥的本领,想必将来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大侠。这不,时昔哥已是年少有为了。”

    沈时昔好似要感动到哭了,连忙道,“我就知道,家里只有倩儿最懂我。”

    沈夫人见此终于一笑,道,“倩儿呀,若是男人这般宠,可是要宠坏的。”

    顾倩儿的脸顿时满红,低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时依却是学着先前大哥的样子幽幽道,“那我可得叫你沈大侠了。”

    沈时昔冷汗直冒,“可不敢,可不敢。小妹你才是最大的。”

    沈时因见此转移了话题,道,“兄长,你是真抓到了那采花贼?”

    沈时昔一脸得意道,“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大哥是谁。”

    顾倩儿道,“听下人说,沈伯伯审案时发生了点变故?”

    沈时因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兄长抓住的是真凶的父亲,他为了保护儿子而选择自己顶罪。”

    沈时昔道,“嗯。是这样的。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其他的疑问。”

    小妹撇了撇嘴,道,“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已解决,现在倒又有问题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时昔道,“现在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金山行父子二人之一就是携芳百步,但我通过这件事却想到,若携芳百步其实不止一个人呢?”

    顾倩儿道,“时昔哥是怕那采花贼其实是个组织?这倒还真有可能,最早几年受其玷污的大多是寻常女子,后来的受害者以乡绅士豪为主,再到最近两年又是得寸进尺,受害者多为门派山庄的女主人,若说是有组织的活动,可能性十分得高。”

    沈时昔高兴地捏了捏顾倩儿的脸蛋,笑道,“不亏是倩儿,还是那么聪慧。”后者却是玉脸一红,不知所言。

    沈时昔严肃道,“如果携芳百步是个组织,那我们今天只不过抓到其中一个人,以后恐怕还是会再发生这样的采花事件。”

    沈时因道,“但愿不是这样吧。如果发生了,那兄长今日的威风可要遭人质疑了。”

    沈时昔道,“怕什么,我可没有随便抓个人就冒充携芳百步,这可是有八重镜的证明的。”

    沈时昔眼睛一转,又笑道,“先不说这个,我有个事要找你们商量。”

    众人问道,“什么事啊?”

    沈时昔此时却是扭捏起来,吞吞吐吐道,“那白月姑娘不是说了嘛,谁能抓到携芳百步,谁就能娶她......”

    沈时昔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小妹听此朗声道,“你说什么?”

    沈时昔也是放开了声音,“我说,今天晚上要去向白月姑娘提亲!”

    “什么?”众人皆惊,顾倩儿手中的杯子悄然落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沈时依冷冷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沈时昔心有美女,勇气无限,只觉得要豁出去了,便郎声道,“我说我要娶白月姑娘为妻!”

    怒气显现在沈时依脸上,泪水滑落于顾倩儿眼角,威严的声音爆发于大厅之外。

    “你说什么?”

    寻声看去,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板着脸迈进大门,冷冷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沈时昔。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