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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霸月山庄

    春日的第一抹曙光穿过云层,点亮了林间少年们青涩的面庞。

    红庭秋突然一惊,拔出手中细剑,厉声道,“是谁躲在那里。”

    沈时昔却是按回了红庭秋的宝剑,对着眼前一处灌木道,“叶杏子?”

    几阵鸟鸣掠过,一位素衣女子缓缓走出,气鼓鼓道,“沈时昔你不讲信用,说好保护我,却将我一个人丢在府中!”

    沈时昔有些尴尬,道,“你留在我府中最是安全,必然不会有人找上麻烦。”

    叶杏子幽幽道,“我留在你府中只会给你家带来麻烦。”

    红庭秋初见这姑娘,问道,“你是谁?”

    叶杏子轻挑柳眉,道,“你又是谁?”

    红庭秋道,“我是红庭秋。”

    叶杏子道,“本姑娘叫作叶杏子。你与沈时昔要去何处?”

    红庭秋看向沈时昔,后者却是一脸无奈,沈时昔道,“我与他要去救人。”

    “救人?”叶杏子道,“你们要去救谁?”

    红庭秋道,“与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何关?”

    叶杏子有些不悦,“怎么,你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

    沈时昔把手放在红庭秋的肩膀,无可奈何道,“我们要去救白月姑娘。”

    叶杏子脑袋一歪,道,“白月?那个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女?”

    红庭秋有些不屑,道,“是要比你美上万分。”

    叶杏子噗嗤一笑,道“原来你是被白月勾走魂了,男子汉大丈夫,真是羞死人了。我倒是要看看这白月有什么魔力。”

    红庭秋听此心里不舒服,刚想发作,却被沈时昔拦了下来,沈时昔平声道,“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恐怕不简单,你跟着我会受伤。”

    叶杏子自言自语道,“不跟着你我也会受伤。”叶杏子又抬起了头,目光真诚地看向沈时昔,道,“你答应我会保护我七天,不算数?”

    沈时昔淡淡笑道,“不敢,我既然说了,那便会做到。但是你执意要来,那么真有危险我又顾及不到你时,你便赶紧逃走。”

    叶杏子蹙眉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跑。”

    红庭秋不太高兴,道,“我们真要带这个累赘?小心别被她背刺!”

    叶杏子愤愤不平道,“你这人心肠怎这般坏,我可是会医术的,你看你肩上还有伤,一看便知是个习武的半吊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求我救你一命。”

    红庭秋冷哼一声,偏头道,“我就算死也不会求你救我。”

    沈时昔的头被两人吵得有些大,便劝道,“没什么好吵的,多一个人倒是多一分胜算,红庭秋,难道你不想救你朋友?”

    红庭秋淡淡道,“自然是要救的。”

    沈时昔又看向叶杏子,摇头道,“你若想跟着,便安静些。”

    叶杏子吐了吐舌头,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

    三人刚走出数步路,叶杏子侧目问道,“我们先去哪?”

    沈时昔淡淡道,“霸月山庄。”

    叶杏子眼中疑惑,问道,“霸月山庄?那不是携芳百步金山行的老家?他不是已经被你抓了吗?”

    沈时昔解释道,“昨日公堂之上,他儿子想顶罪,但仍是没有具体证据来证明他儿子才是携芳百步,念其体弱孝道,这才没有将他也纳为从犯。金山行最后亲口承认自己全部罪行,好教我们放过他儿子。”

    叶杏子道,“所以金山行是携芳百步?”

    沈时昔淡淡道,“他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被发现的。”

    叶杏子手挽发丝,道,“但我听说雪月楼昨日又现了携芳百步。”

    沈时昔与红庭秋相视一眼,道,“恐怕是有人带走白月的同时故意做局,好叫人们都以为白月是被那携芳百步抓走了。”

    叶杏子喃喃道,“故意做局吗?”抬头又是问道,“那绑架之人是谁?”

    沈时昔道,“据说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

    红庭秋淡淡补充道,“霸月山庄有人或许知道那个杀手的下落。”

    叶杏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这个霸月山庄还真是有趣,又是与携芳百步有关,又与策划绑架白月有关。”

    沈时昔冷冷道,“我与他们也有笔账要算!”

    看着神色冷酷的沈时昔,叶杏子倒是闭上了嘴,他知道这年轻人是想报昨日家人被杀之仇,但毕竟对方也是为了报仇而来。虽说霸月山庄庄主携芳百步金山行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其徒子徒孙为师父报仇倒也有理可循,只不过给一个恶人复仇,多少还是有些愚笨了。

    叶杏子叹了口气,她不清楚为什么人们总是要打打杀杀,冤冤相报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可惜江湖最是推崇的便是道义,这自然是她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所不能理解的。

    漆黑的下水道中支撑着一个木制小平台,台上两位乞丐手中持酒壶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平台与墙壁的连接处堆着茅草,一长脸乞丐自污水上乘舟而来,推开茅草,墙上乃是一个约摸一人弯腰大小的空洞。

    长脸乞丐肩上扛了个素布小袋,躬身缓缓钻进洞中,眼光开朗,里面竟是个大厅。大厅光线很是暗淡,仅有寥寥数只烛火点亮。空间内有各式箱子堆砌,用茅草以覆盖,看上去甚是脏乱。厅中地面懒散地躺着数名乞丐,或闭目养神,或口中吹哨,甚是悠闲;又有几人坐靠于茅草之上,不知在思索何事。

    长脸乞丐刚一进入,一阵目光就将其包围,他只对众人点了点头,脚踩落脚之地,缓缓穿过人群。

    里屋一道声音传来,“池蛇大人不必这么急得离去,请您放心,这里非常安全。”

    推开大门,长脸乞丐瞧见昨日那黑衣人正坐于床上,腿上绑住绷带,却挣扎着就要上路。乞丐老人坐在一旁木椅上,右袖已然是空空如也。

    长脸乞丐将包袱放在桌上,随手打开,里面满是装好的食物。

    黑衣人池蛇十分警觉,厉眼道,“你认识我?”

    乞丐老人起身道,“我叫卢秦凤,乃是丐帮楚州分舵的舵主。”

    池蛇不停察看着卢秦凤,道,“丐帮不是两年前早就解散了吗?”

    卢秦凤道,“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帮哪有那么容易瓦解。”

    卢秦凤来到桌旁,取出一块肉来,一面递给床上的池蛇,一面说道,“首领留下了我们。”

    池蛇提眉问道,“既然你们在此地活动,那首领为何还要我来灭口?”

    卢秦凤手持酒壶,坐回椅子豪饮一口,捉摸道,“大概是不想让我们过早现身?”

    池蛇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出手救我。”

    卢秦凤叹气道,“当初首领让我们蛰伏于此,之后两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这下水道,不曾走出外面一步。但我们好歹以前也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大帮,如今这般狼狈,怎叫我们心安。”

    卢秦凤晃了晃手中酒壶,缓缓道,“我们救你,是想让你帮我们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山?”

    池蛇淡淡道,“你们大可自己去问。”

    卢秦凤摇了摇头,道,“向来都是首领的人主动联络我们,我们没有主动联络的办法。”

    池蛇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们救了我一命,那我便答应你们这一请求。”

    卢秦凤大喜,起身抱拳道,“阁下的恩情我们丐帮必然不会相忘。”

    池蛇没有看他,只是把头偏向了一旁,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意。

    骑马行至霸月山的山脚处时,远远的便看到有红布酒旗伴着白烟在上空飞舞,再靠近些,便看见上山的路与前行的路交叉口处坐落着一家简朴的酒家。

    风很轻,却很甜。仔细闻去,原是酒香。

    两匹骏马停至酒家门口,下来了两男一女,一男黑衣肃穆,一男锦衣昂然,女子素衣顽皮,蹦蹦跳跳着坐至门口桌旁。

    叶杏子看着摞成小山的蒸笼,嘴里差点便流下了口水,转头便向沈时昔道,“沈时昔,快,我要吃那小笼包。”

    红庭秋有些不悦,看着叶杏子道,“我们赶着救人,还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叶杏子双腿悬空摇晃道,“我们从凌晨开始便一直未进食,不吃饱,哪有力气进食?”

    沈时昔走过去坐在叶杏子身旁,道,“庭秋,你一直这般绷紧神经,只怕才是真会误事。来,我们便休息一会儿。”

    红庭秋心中仍是不情愿,但还是给了面子,落坐在沈时昔对面。

    沈时昔挥手,朝那忙碌做面食的老板道,“老板,来三笼小笼包和一壶好酒。”

    “好嘞!”老板也不磨蹭,放下手中的活,立马送上了酒菜。

    沈时昔四处观望,却见这酒家只有自己一行人,虽不及中午饭点,但顾客这般稀少,倒是新奇。若老板一直这么做生意怕不是要亏钱。

    沈时昔谢过老板,道,“老板,你这酒店怎这般萧条。”

    老板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憨憨道,“客官有所不知,自从霸月山庄的庄主被抓,来此地的人就少了甚多。以往我们的生意全靠山庄往来人员照顾,如今,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沈时昔听此心中有些同情,毕竟这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刚打算开口,叶杏子却是抢了先,“那庄主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老板听此却是连连摆手道,“这位女客官的话我这小人物可不敢苟同。”

    沈时昔吃了口包子,问道,“为何?”

    老板弯腰道,“庄主有没有在外面作恶我是不知道,但他确实是对本地有巨大贡献。”

    叶杏子转了转大眼睛道,“什么贡献。”

    老板道,“庄主不仅对我们这小店格外照顾,而且对当地百姓的生活也是多加照料。以往我们本地人穷困潦倒,已是饭都吃不起了,但自从五年前霸月山庄建立,他们常常帮助我们这些平民,又是教我们种些作物,又是帮我们打开商路,从此百姓的生活是日渐高升。不过短短五年,我们村子的繁荣已是远超镇上。”

    叶杏子尝了口包子,愉悦之情跃然脸上,笑道,“老板你的手艺倒真是不错。照你这么说,这庄主还真是个好人?”

    老板道,“可不是嘛。而且此间五年,他们没有对我们有过任何征收与请求,实乃当地人心中的大善人。如今他们竟被说是无恶不作的采花贼?我反正是不相信!”

    沈时昔点了点头,道,“他们自然是好人。我们便不打扰老板干活了。”

    叶杏子等老板走后却是疑惑道,“你不是说金山行就是携芳百步吗?”

    沈时昔笑道,“无论他们做过什么,毕竟还是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贡献,只此一点,就还是让他在百姓心中继续保持一个好的形象吧。”

    沈时昔知道自古以来有不少恶人都喜欢做些慈善,一方面是恶行累累,想做些善事好免遭报应;另一方面是因为成为百姓的恩人,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又或是藏有阴谋,希望这些受恩的人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能够提供帮助。这些所谓的善人不过都是伪善罢了。

    叶杏子的一声叫打断了沈时昔的沉思,她朝着红庭秋大声道,“你这冷小子刚才还说不吃,怎么一转眼,你的包子已经吃完了?”

    红庭秋白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只希望你们别这么墨迹。”

    店前很是冷清,路上许久不见行人。天上有燕子飞过,叽叽喳喳增添了几分生机。

    日已高升,暖人身心。

    叶杏子坐马于沈时昔身前,这妮子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骑马,只道什么自己不会,需要人保护。沈时昔甚是无奈,红庭秋孤冷,必然不愿和她一起,那只能由自己带着她同骑。

    骑马上山的路并不远,约摸过了两刻钟,两道高高的白色大墙出现在道路尽头。中间的大门有八人之宽,无人看门,甚是安静。

    沈时昔道,“这霸月山庄大门这般气派,但敞开又无人看门,倒真是安心,也不怕有贼人袭击。”

    叶杏子吐了吐舌头道,“现在贼人可真要来咯。”

    红庭秋神情谨慎道,“难道有埋伏?是那老板通风报信?”

    沈时昔道,“我却认为那老板不是这样的人。走,我们去看看他们在耍什么把戏。”

    骏马缓缓慢行,本以为进入庄内必然有人会来问话,却不想院子空无一人,任一行人深入山庄。

    霸月山庄以一巨大院子做方形结构,一边连接大门,三边皆造屋宅。靠北的屋子摩天碍日,甚是气派,相必是会客宴请之大厅。东西两侧房屋错落有致,画栋朱帘,不难猜测是人家居住与生活场所。

    院中心有一小湖,湖上有一小坪,坪上立一桃花树,粉色装饰,有鸟栖息,甚是美丽。

    沈时昔环顾四周,郎声道,“楚州沈时昔拜见贵山庄!”

    声音在院中回荡,回音缭绕,渐行渐远。

    无人应答?沈时昔朗声再道,“楚州沈时昔拜见贵山庄!不知庄中可有人!”

    良久,仍是寂静无比。

    叶杏子道,“会不会是这家人出门了?”

    沈时昔道,“全家出门必不可能,况且要出去只有经过酒馆那一条路,若全家出门那老板必然知晓。”

    红庭秋突然张嘴,“如果那老板就是他们的人呢。”

    沈时昔耸了耸肩,无奈道,“那便没办法了。走,我们下去看看。”

    三人翻身下马,穿过小湖中间的石板道路,来到了大屋子前。抬头向上看,一块巨大的金石牌匾上写着“清正廉洁”四个大字。

    沈时昔笑道,“这家人又不是当官的,却挂这般四字,倒是有些新奇。”

    叶杏子道,“说不定他们家以前是当官的,况且仅他们对百姓所做,也称得上清正廉洁这四个大字。”

    沈时昔叹道,“当朝皇帝无能,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更是数不胜数,也不知道我那弟弟这般人才为什么还要一心求取功名。”

    叶杏子道,“说不他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呢。”

    沈时昔笑道,“要我说,还是当个无忧无虑的大侠更为痛快。”

    叶杏子却是有些落寞,轻声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你想当的大侠,也不一定有那么顺畅。”

    沈时昔眼神很是坚定,闪着些许亮光,坦然道,“惩奸除恶,惩恶扬善,我今后一定会将其贯彻到底。”

    两人谈话之间,红庭秋突然淡淡道,“你们看那桌子。”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大厅中的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但奇怪的是这饭菜几乎没被食用,同时香气淡淡,热气全无。

    叶杏子蹙眉道,“鸿门宴?”

    红庭秋将一小块肉放入嘴中,半晌,淡淡道,“这菜是昨日的。”

    “昨日的?”沈时昔双手报于胸前,沉思片刻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家是突然遇到了什么事,紧急离开了山庄。”

    “紧急离开山庄?”叶杏子手摸下巴,说道,“看来发生了不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