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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筐中人头四-娘

    闫贵听了连连叹气:“这里离我家很近,雨停之后不消两个时辰就能到我家,姑娘若是不嫌我家里腌臜先去落个脚。”说到这,他又看看柴云的脚,柴云低头看去,自己的鞋子上面沾满了污泥。

    “那个,整理干净了,再说送你回京的事情,你别怕,我家里有爹娘,还有女儿,断不会做对姑娘不好的事情。”说到此,他羞愧得垂下头,片刻后说:“其实,其实我因妻子病故前欠了债,一时拿不出钱送姑娘回家,姑娘且去我家里小住,等我借到钱,一定送姑娘回家。”

    他本是在帮自己,却好像是欠了自己,他的憨厚和善良令柴云眼中盈泪:“兄长莫这样说,能收留我,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了。”

    听出柴云说话带着哭腔,闫贵这才敢抬眼看她,见她的衣服完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怕她生病,就从竹篓里的布包袱里拿出自己的衣裳让她换上,为了避嫌,他不顾大雨走到了庙外。

    借着柴火的微光,柴云看得出这件衣裳很旧了,还有几处缝补过的补丁,但是穿在身上却令她觉得很温暖。

    天快亮时,雨渐渐停了。

    闫贵的家虽然贫寒,却很干净,见儿子领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爹娘都有些害怕,趁她在房间里洗浴的功夫把儿子拉到一边,偷偷他:“咋领回来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她换下的衣服料子都是绸缎的,必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你可万万小心别给自己惹祸啊!”

    闫贵就把柴云的遭遇说了一遍,有些见识的娘却觉得奇怪:“不该啊,再怎么说,那样的大户人家也不会放心让一个男仆人单独送她啊,她连个贴身丫头都没有吗?”

    这个疑问,很快便被洗浴好出来的柴云打断了。

    柴云换上的是闫贵娘出嫁时的嫁衣,虽在箱子里珍藏了二十余年,那夺目的红依然鲜艳,穿在本就美丽的柴云身上,看在二十二岁的闫贵眼里,无疑是仙子下凡。

    闫贵娘很快从看呆的状态里醒来,推儿子:“你也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

    她递到儿子手里的换洗衣裳,是过年新做的衣裳,只是在去亲戚家和喜酒时才拿出来穿过一次。

    但是,此刻的闫贵很感激娘,因为他现在真的很想穿上那件衣裳。

    闫贵洗浴出来时,娘已经做好了早饭。

    果然啊,人靠衣裳马靠鞍,本就长得端正的闫贵换上新衣裳后看着更精神了。

    早饭之后,闫贵跟着爹出去帮人箍桶了,临走前交代柴云和娘在家安心等着,他们若是借到钱三五天就回,若是借不到钱靠着箍桶最迟十天回。

    他们走后,闫贵娘叹气:要是只靠着箍桶攒钱,只怕到年底也未必够你回家的路费啊!何况,家里还欠着外债呢?

    那年的柴云虽只有十七岁,却听得懂闫贵娘的弦外之音,她诉苦是真,想让自己留下做儿媳的心更真。

    柴云没有和闫贵说实话。

    柴云的父亲柴培基是后周宗室的族亲,先帝赵匡胤夺取江山后,对后周宗室还算厚待。

    柴培基及家人一直居住在京城北郊,生活富足闲适,那年的柴云年方四岁。

    后来柴培基因学识渊博也常成为先帝的座上宾与之谈古论今,有时也会聊些京城里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自觉得到太祖皇帝的信任,本就不谙官场深浅的柴培基有些飘飘然。

    两年前,南唐被灭,后主李煜去处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向宋纳贡。

    柴培基一向喜读李煜诗作,爱重他的才情,没少在太祖面前替李煜美言,希望让李煜留在江南,虽国灭,还能有栖身之地。

    这却触了赵光义的逆鳞,他心心念念想攻入金陵,将李后主掳入京城,听闻皇兄似有采纳柴培基建议的意思,便恨毒了他。

    终于,两年前的夏季,赵光义找了个借口把柴培基一家逐出京城前往房州。

    幼稚的柴培基以为太宗得知此信后必会留下自己,出京城时让马车停顿了七次,却始终没有得到太宗挽留的圣命。

    到了房州不久,居住环境和生活条件均大幅度下降的状况令柴培基郁郁寡欢,不久就病死了。

    他一死,房州地方官员更加不待见这个被赵光义所不容的后周族亲,家里接连被盗,还遭认为纵火一次,那次大火,烧死了娘和兄嫂。

    祖母遣散了奴仆,仅留下了她的陪嫁丫头,柴云称作姑奶的那个只比祖母小两岁,无处可去的老人在身边为伴,两位老人带着十六岁的柴云住在残存的半个院落里凄惶度日。

    半年后,房州一官员欲纳柴云做妾,祖母探听出那个官员性格暴虐,死于他手的妾室已有两人,便一再以种种借口拖延。

    终于,再没有拖延的机会时,祖母和姑奶把各自的首饰全部摘下交给柴云,让她贴身藏好连夜逃离房州回京城去。

    柴云哭着不肯走,祖母和姑奶都在哭着撵她走:“走吧,回京城去买个住处隐姓埋名住下,那里是皇城没人敢动你,怎么着也好过死在那个畜生手里啊!”

    唉,不知祖母和姑奶现在怎么样了。

    “云姨,吃!”一个粉嫩小手捏着一粒不知名的红果子往柴云嘴边送。

    她是闫贵四岁的女儿金灵。

    柴云抹去脸上的泪水,果子很酸,她笑着说:“嗯,真甜。”

    金灵也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粒,酸得龇牙咧嘴却不舍得吐出来,孩子太缺嘴了,邻居大婶儿给的一把野果子她都当成了宝贝。

    柴云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首饰包,她真想拿出一样东西拿去变卖了,给孩子买身衣裳,买些点心,再买些米面回来,不再让她跟着大人一起吃掺了苦涩野菜的疙瘩汤。

    “再等等,不能急,人心难测,我得先保护好自己啊!”从记事起就知道仰人鼻息地活着,这两年家里接连的巨大变故,让柴云学会了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生存之道。

    十天过去了,闫贵父子还没有回来。

    这天,柴云端着一碗野菜粥边喂金灵边自己吃着,一大碗野菜粥吃完后,她觉得还是很饿。

    因为每次的饭都是闫贵娘端过来的,吃完她把碗收走,从不让柴云进厨房,也从没说过:“锅里还有饭,不够再去添。”

    所以一天两顿的野菜粥或野菜疙瘩汤,柴云从来就没吃饱过。

    她拿着空碗走进厨房,想再添半碗饭。

    可是,她却看见了端着一碗水煮野菜,里面连一粒米都没有的闫贵娘,在艰难地吞咽着,即便掺进了米粥里依然苦涩的野菜,单独吃,该多么难以下咽啊!

    “娘!”柴云哭了,那一瞬间,她觉得面前这个衣衫破旧,面如菜色的干瘦老妇人,和自己的娘一样亲,因为只有娘才会忍者饥饿从嘴里省下食物给孩子!

    闫贵娘拍打着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柴云:“傻孩子,哭啥呢,我喜欢吃菜,年纪大了,就喜欢吃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