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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秋木凋敝

    浮空舟到了临安郡的渡口,下了船出了舟场,徐峰便瞧见人头攒动的出口。

    “真不愧是大城市啊。”徐峰自言自语道。

    在凉州,哪怕是最大的城市定西郡,也没见到过这么多人,而在这一个小小的渡口,徐峰抬头望去全是乌压压的一片人。

    徐峰还注意到,许多人背上或手里都拿着剑。

    西北多刀客,东南多剑修。这句话果然不假,再西北,由于身处战争前线,刀的实用性和造价相较于剑来说,更方便些,而且刀的样子也千奇百怪,有常年穿着一身黑袍使用臂刀的雁回楼楼主黑鹰,有效仿米国把两只手全用机械术改造成机器的乱刀怪客还有只靠一把菜刀就把五境妖族生生劈死的猛人菜刀王。

    而对于江南来说,一方面受淮北剑宗的影响,且自古以来君子都有佩剑的文化,即便作为一种观赏性的东西,剑也是很好的选择,有能力的江南人都会选择在成年后打造一把自己的佩剑,这边的儒生也佩剑,也是一种风俗丫好。

    徐峰下了舟,前后分别跟着常云和锦衣卫,自然有许多人让开,小声议论着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锦衣卫护送。

    有的人还想偷偷地用灵脑拍下来炫耀,直接被锦衣卫抓住然后带走了。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锦衣卫。

    徐峰到了外面,只见远处一辆青色车旁站着几个青壮修士。

    几个人身着淡绿色常服,双眼如光,四肢孔武有力,几个手掌上磨出了老茧,一看就是武修。

    几人中间站着一个女人,身材丰韵,长相是雪梅带红,清冷却不失妩媚,一双眼眸更是如墨玉一般,暗含情绪却又流光百转。蓝色金纹旗袍,衩只开到了膝盖处,所以显得俏丽动人但不风骚。

    常云看了一眼便带着徐峰走了过去。

    “紫霄剑派,常云,见过东方小姐,今天不是东庭的人来吗?”常云问道。

    徐峰没想到这是接自己的人,不是说是锦衣卫的人接自己吗?难不成这姐姐也是锦衣卫?长得这么好看还杀人,真是可惜了。

    东方静微笑道:“赢先生同东庭的人打过招呼了,我们决定自己来接。”

    “好的,那我们确认一下。”常云转头和乌烛说了些什么,打了几个电话后,常云对东方静道:“好的,人我带到了,那就交给你了,下面我就回去了。”

    “好的,麻烦常先生了,赢先生说以后有空也可以来府上坐坐。”东方静依旧微笑道。

    听闻此言,常云先是眉头一抬,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然后强压着心头的夕月道:“一定,一定。”

    随后和乌烛他们一起走了。

    徐峰也有些好奇这个赢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堂堂五境剑修都如此兴奋,难不成是唐僧?吃一块儿他肉就能长生不老?

    徐峰在东方静的招呼下一起坐上了车。

    这是一个黑色的浮空车,造型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和定西郡的那些小车差不多,只不过能飞而已。

    只不过一坐进去徐峰才发现什么叫别有洞天,车里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足有一两千平米的大小,小山,宫殿,溪流,应有尽有,甚至连太阳的与外边一样。

    作为影修,徐峰甚至能感觉到里边的太阳之气比外边更纯粹一些。

    刚走进去是一座小亭子,没有名字。

    东方静坐在亭子里,招呼徐峰一块坐下。

    “徐峰,这边。”

    徐峰坐在他对面,东方静变出一副茶具,给徐峰斟茶。

    徐峰一边饮茶一边用瞟着四处,小时候旨在书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如今亲眼得见,还是和书上大不相同的。

    看来师父的这个朋友是个富翁啊,还不是一般的富的那种,日远城有个营长买了个不大的纳戒,只有三四立方米大小,都要二十几万,像这般大的,估计得上亿了吧。

    徐峰默默的想着。

    对面的东方静则是一边招待他,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来自西北的小子,还让自己请自来接走。

    不过师父做事向来都有他的道理,即便现在不说,但是等时间长就以后再看,方可知晓其中奥义。

    “徐峰,你是叫徐峰吧,我是东方静,赢先生的第三个徒弟,你也可以叫我东方阿姨。”东方开口道。

    “东方阿姨?姐姐长得这么年轻,怎么能叫东方阿姨呢?”徐峰道。

    “哈哈哈哈,我比你大几十岁,叫东方阿姨才是对的,叫姐姐就乱了辈分。”东方静浅笑一声道,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夸漂亮。

    “完全没看出来啊,大了几十岁吗?”徐峰摇了摇头。

    “嘴这么甜,谁教你的?不会是你师父吧?”东方静呵呵一笑道。

    “没有,有感而发。”徐峰真诚道。

    东方静和他越聊越觉得这小孩有意思,这小子属于闷豆包,看起来人畜无害,里边儿花花肠子可不少。

    两人到了目的地,是一座坐落在东海市远郊的大院子,占地估计有个七八百平。

    东方静左脚一抬,身前便显现出一道门,两人走了出去,徐峰又震惊了一次。

    来到大门口,门口站着没人,门顶的牌匾上用隶书写着“天青门”三个字,金底黑漆,好不气派。

    门两边里这两个石像,不是石狮却是石人。

    一人持刀一人持剑,身披宝甲,怒目圆嗔,如恶神在世。

    东方静推门走进去并示意徐峰跟上,回头看去,几个武修只是站在门外等着,没有进来。

    院内很大,也很精致,很多小细节也能看出院主人的生活品味不俗。

    徐峰跟着东方静到了一处门前,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进来。”

    徐峰便跟着东方静走了进去。

    起先看到的便是一排排书架,许多书看样子明显已经翻过很多遍了,但依旧整整齐齐打的摆在书桌上。

    然后看到是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那边坐着一个头衩木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正深耕于工作之中。

    他抬起头,是个长相清秀,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徐峰是吧?”

    “嗯,是我。”徐峰呆呆的点头道。

    “你们稍微等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麻烦再等等,你随便走走逛逛都可以哈。”他略有歉意的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东方静走到他身旁,为他整理了凌乱的书桌,然后坐在一旁一边研磨一边看着他工作。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提着一个人就像提小鸡崽子一样走了进来,他看到徐峰,也只是瞟了一眼,便径直走到书桌前,把那人丢在地上。

    那人也不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神情自若。

    汉子道:“师父,又是这老东西。”

    嬴逢江还没说话,那人倒先开口了:“什么叫老东西,我比你才大几岁而已,按年龄你应该叫我哥,没大没小。”

    中年汉子也没惯着他,直接一脚踹地他摔了个狗吃屎。那人爬起来刚想张口骂人,但是看到那汉子的眼神便把话缩了回去,好汉不吃二道饭不是?

    嬴逢江抬头看向那人倒:“你这回又去散播你那个什么大同会思想了是吧?”

    “什么叫散播!那叫宣传,启发明智,我这是做好事!”那人辩驳道。

    “哦,做好事,然后做进了大牢里?”嬴逢江道。

    “那是那帮官府衙门的人迂腐不堪,就像老木头一样,死活不懂变通,现在皇权在世,权宦当道,就永远不可能打败妖族,唯有改革!唯有流血!唯有把朝廷的所有大臣,无论是朝廷的奸臣,庸臣亦或忠臣,都要彻彻底底的清洗一遍,我华夏放有可能打过妖族,否则如今这般,便是百年千年,也再无可能!”那人说的义正言辞,徐峰则是听得心惊肉跳。

    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辞要是放在外边,不知道被锦衣卫抓起来死几回了。

    徐峰不知道高天是给自己送进了黄金屋还是跳火坑。

    嬴逢江没听他的屁话,只是道:“然后你混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四十几岁的人没娶妻没生子,经商不行,武功也稀松平常?你靠什么来实现你所谓的伟大理想呢?你的嘴吗?”

    这句话好像踩到了那人的尾巴,他突然脸涨红起来,身形也突然挺拔了起来,声音也尖了些,叫道:“什么叫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汉昭烈三十六而称帝,太公望八十而见文王,楚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我这只是在积蓄力量,蓄势待发,你懂什么!”

    嬴逢江撇过头去对着东方静笑了笑,然后道:“送给锦衣卫吧,交由陛下处置。”

    然后那人便被丢到了屋外,被两个门徒拖走了。

    嬴逢江这时才站起来,道:“我叫嬴逢江。较你师父年长些,你可以叫我赢伯或者赢先生。”

    “好的,赢先生。”徐峰着实有些被刚刚那一幕吓到了,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在自己身边,要是他一犯事不仅自己遭殃可能还会株连九族,而看赢先生不仅和他熟悉,而且还和锦衣卫很熟,看来是东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嬴逢江不知道徐峰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是道:“吃了没?没吃啊,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让陈妈给你做一个,衣服有没有?没有我明天让东方静带你去买几套。”

    像个家长一样询问他,这让徐峰有些不好意思。

    聊了一会儿,他就让东方静带徐峰先过去,自己则与二徒弟在书房。

    他看向窗外,院内荷花别样红。

    项百川站在身后道:“近些年陛下一直收缩我们的权力,缩小我们的管辖,为什么?他明明也是师父你的徒弟。”

    语气有些愤慨。

    嬴逢江则是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是陛下了。”

    不是徒弟了。

    语气略有无奈。

    “可是您还是他师父啊!他的一切也是您教的,为什么!”

    嬴逢江摆了摆手,道:“处颠者危,势丰者亏,这么多年了,我们站的太高了,江湖人忌惮我们,各大宗门尊重我们,连锦衣卫都要让我们三分。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狡兔死,良弓藏,这道理谁都懂。况且即便陛下不做他想,其他所有因素都会迫使他让我们下位,这便是大势,即便是你我也抗衡不了的。百川,人,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是谁的徒弟谁的儿子了,他只是天下人的皇帝。”

    他回过头来,对项百川道:“知道为什么诸葛孔明为何能流芳百世吗?神机妙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君臣二人能做到那般掏心掏肺,形如一人,视为知己,千古以来,再无二人。”

    他看着项百川的样子,仿佛想到了当年两人带着小师妹东方静逃课打架的日子。

    堂堂广州王被打的鼻青脸肿,想想就好笑。

    他也希望如孔明玄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可惜从来都是君臣一梦,千古空名。

    秋木凋敝换新春,人也是。